夜幕四合,曉月初升,大地被籠罩在一片清輝之中。天上繁星點(diǎn)點(diǎn),一眨一眨,多情得就象情人的眼睛。
辰兒換了夜行黑衫,出了馬家院子,抬頭望了望滿天星月,腳下一點(diǎn),身形連晃,已奔出二三十丈。
一個(gè)幽靈般的黑影從樹梢悄無聲息地掠下,跟隨在他身后十丈之遙,不疾不徐,掩掩藏藏,行動敏捷利落,一看就知是這一行的頂尖高手。
辰兒一路疾馳,片刻到了江邊。見幾只小舟泊在一排柳蔭之下。毫不遲疑,腳一點(diǎn)地沖天而起,穩(wěn)穩(wěn)的落在一艘船頭。撐竿點(diǎn)水,水花輕濺中,小舟徐徐駛向霧氣騰騰、如虛似幻的江心。
黑影目送他消逝在濛濛霧靄之中,幾次欲駕舟追去,但終覺心里無底,他素來謹(jǐn)慎,不敢貿(mào)然行動。
佇立良久,他身形一展,望來路疾馳。剛上官道,他驀地打住身形。
一位白須飄飄的灰衣老者,攔住了他的去路。老者微笑著望著他,一副和謁可親的樣兒。
精芒閃爍的雙目,直勾勾地射向?qū)Ψ?,黑影良久方道:“你意欲何為??p> 老者淡淡一笑:“怎么,還沒找到虎威鏢局的人么?”
心中大驚,他的目中陡然閃射出兩道銳利的寒光,不動聲色地緩緩道:“閣下到底是什么人?攔住在下目的何在?”
老者晶亮的雙目里露出一絲淡淡的敵意,悠悠道:“你暗中跟蹤我那徒兒,有何目的?你欲對他不利,老夫做師父的,焉能置之不理?”
徒弟已非庸手,這做師父的,豈是等閑之輩。黑影的心不由一緊,壓力瞬間充斥全身。訕訕一笑,他道:“既然如此,閣下意欲何為?”
面色一沉,老者道:“你竟敢與‘青蓮會’作對,老夫少不得要稱稱你的斤兩!”
灼灼的目光緊緊盯著他,黑影問:“閣下與‘青蓮會’,到底是何關(guān)系?”
老者手捋白須,哈哈大笑道:“陰姑娘請老夫帶人前來接應(yīng)虎威鏢局,你卻四處打聽他們的下落,你說,我該不該過問一下?”
黑影臉上有了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好說?!?p> 老者目光一亮,道:“什么好說?老夫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虎威鏢局的紅貨,既然有老夫插手,你就休想得手!”
黑影莫測高深地一笑,道:“陰姑娘的東西,在下不會窺視?!?p> 老者問:“為什么?莫非你與陰姑娘,也有交情?”
黑影四下一顧,滿臉神密,趨前兩步,悄聲道:“在下與陰姑娘……”話到中途,突然金刀出鞘,寒光四迸,月光之下有如一道霹靂,迅猛劈向?qū)Ψ叫靥牛?p> “哈哈哈”,暴笑聲中,老者人如鬼魅一閃,剎那已到他的左側(cè),雙腕一沉,頓時(shí)掌影漫天,縱橫交錯(cuò),潛勁浪涌如山,望對方一卷而至。黑影搶得先機(jī),得勢不饒人,漫天勁氣狂飚之中,金刀劃出耀眼寒光,疾逾閃電快似流星,回?cái)貙Ψ诫p手。與此時(shí)同時(shí),左手一抖,爪影紛飛,招出風(fēng)雨如晦,大地寒凝,挾朔風(fēng)呼呼,森然殺氣直奔對方肩脅,其勢迅猛逼人!
大驚之下,老者一聲虎吼,霍然一掌拍出,潛勁如山銳不可擋。右手“嗆哴”一聲,長劍出鞘,耀目生花,驀如風(fēng)雷驟發(fā),化成百十道銀芒,疾速挺攖而上,封住對方?jīng)皼皝韯荩?p> “砰”,一招撞實(shí),人影乍分。
老者衣衫凌亂,胸膛起伏,額頭鼻尖冷汗粒粒。長吁一口濁氣,驚道:“好厲害!”
目光熒熒,黑影陰森森地盯著他,陰森森地道:“老鬼!你這般身手,當(dāng)非無名之輩,報(bào)個(gè)字號來!”
老者喘息未定,聞言冷冷地道:“狂什么?要不是狗賊暗施詭計(jì)偷襲,老夫豈會讓你占到半點(diǎn)便宜?!”
黑影冷笑道:“老鬼,你想在大爺面前耍詐,豈不是自尋死路!”
老者聞言自嘲地一笑,道:“陰姑娘的東西,你也敢打主意,那當(dāng)然是她的對頭。老夫想不到終日打雁,今日反倒讓雁叼了眼睛。”
黑影道:“老鬼,你若不說出虎威鏢局的下落,今晚死定了。”
老者聞言,哈哈一陣大笑。笑聲中驀然撲出,身形飄忽如煙似絮,輕靈之極。長劍抖出百千劍花,一片白光閃射出奪奪寒芒,如電掣雷鞭,一襲而上!
黑影早已蓄勢待發(fā),在他即將攻到之時(shí),左手輕揚(yáng),波波奔騰勁道,厲烈迎去!右手金刀勁道宏大,靈活宛若游龍,急刺對方前胸要害。
老者不欲硬碰,腳下一滑,去勢如煙,避過他的厲烈攻擊。左右一晃,手中劍若長虹,斜劈對方右手。左手爪影,如奔芒怒馬,拿向?qū)Ψ阶笸?。與此同時(shí),腳影如風(fēng),瞬間踢出一十三腳之多。
“咣哴”一聲,黑影的金刀在他劍脊一點(diǎn),震得他手臂發(fā)麻。電光火石之間,劍一沉,他一道銀光揮出,劍挾撼山震海之勢,狂野刺出!劍至中途,陡然一顫,化作千道冷電,刺向黑影胸腹要害。
這一出手,剛烈沉猛,快如閃電!
黑影迎著來勢,絲毫不讓。金刀猛地一絞,將對方來勢絞得支離破碎,勁道亂迸。更不少待,刀舞金蛇,其勢令天地晦暗,風(fēng)云突變,漫天刀光劍影之下,星月無光,啾啾勁氣銳鳴之聲刺耳欲聾,斗場氛圍陰森可怖讓人心膽俱寒。
毛骨悚然,老者飛身暴退。突覺胸前寒風(fēng)一掠,一道澈骨森寒的冷氣直透心底。霎時(shí)只覺手腳冰涼渾身乏力,心血下沉!
生死定在這呼吸之間,不及細(xì)想,他鋼牙一銼,一把黑煙應(yīng)手而出,與此同時(shí),劍光陡然大盛,映月森寒鬼啾乍起,腥風(fēng)四逸無與倫比,刷刷刷刷,劍劍如驚天霹靂,式式如黑云摧城,洶洶猛惡去勢,竟不讓對方分毫!
罡風(fēng)盡去,陰霾四散。白衣老者胸襟貼肉而破。而他的對面,黑影冷冷地盯著他,目中竟然有幾分驚愕。
“老鬼,你這是什么劍法?”
老者面色凝重,抬劍平指,道:“老夫?yàn)楹我f與你知!”言出人動,劍挾雷霆萬鈞之勢,向他胸腹一襲而至。風(fēng)雷驟發(fā),令對方十分意外。黑影倉促應(yīng)戰(zhàn),金刀疾逾流光逸電,迎著銳不可擋的來勢,猛烈撞去。誰知看看攻到,對方故技重演,一片刺鼻的黃色煙霧從他手中灑出,迅即彌漫開來。
屏住呼吸,他急忙閃身后退。定眼看時(shí),已失白衣老者蹤跡。“唉!”他懊惱地嘆了口氣,回身退走。人如奔芒怒電,剎那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辰兒取下面具,一面疾馳,一面思索:“這傢伙太也厲害,若非老子見機(jī)得早,不要命地使出‘天殺七劍’來,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了。”
雖說那一刀只裁破他的衣衫,但森寒的劍氣仍然令他氣血翻涌。
他不明白,他的話語中哪里出了破綻,竟被對方所乘。想到當(dāng)時(shí)對方說是陰柔的東西,便一切好說。自己還暗暗竊喜,以為他會墜入自己的圈套,誰知上當(dāng)?shù)木故亲约?。他拿他和申無敗比,他覺得申無敗雖然奸詐,但多少還講些江湖規(guī)矩,武功也遠(yuǎn)非如此可怕?!鞍?,若非從乾十五處學(xué)了些嚇人的煙瘴,今日想要逃脫,已是萬萬不能?!毕氲絼偛诺膬措U(xiǎn)萬狀,他有二世為人的殊多感慨。
雖然吃了敗仗,但安然身退,他仍然感到十分開心。他知道,經(jīng)他這一攪和,對方今夜等于被餌吸引住的魚,必定不會想到虎威鏢局的人,與他們并非住在一起。
他笑了笑,為自己的安排感到滿意。只是對方不肯上船來追,令他無機(jī)可乘,又微微感到失望?!皢?!在水里,老子能要了他的命!”他驕傲的想。
馬上要到馬家院子了,他放慢了身形。
院門早已關(guān)上,而院門內(nèi)拴著一條兇猛的大花狗。他不想驚動任何人,所以折而來到院西,越墻而入。
一進(jìn)院,他就聽到一陣低低的啜泣聲,以及一陣女人粗聲大氣的打罵聲。他循聲來到一處窗戶下,悄悄用指頭捅破窗紙,他看見一個(gè)小女孩兒,在這冷冷的夜晚,只穿著貼身的小衣跪在地上。小女孩兒的旁邊,站著一位兇神惡煞、滿臉怒容的肥胖婦人。婦人旁邊,是一個(gè)歡天喜地的小男孩。
婦人是這家的女主人一一馬夫人,男孩自然是他兒子。跪著哀哀哭泣的小女孩兒,便是今天白天守柚子的那位姑娘。
只見馬夫人手里舉著雞毛撣子,戟指怒罵道:“小白虎星!你反了倒是怎的?敢偷摘柚子送人,要不是小寶碰巧發(fā)現(xiàn),今日這柚子錢,我找誰要去?”越說越氣,她劈頭蓋臉照地上跪著的小女孩兒抽去,小女孩不敢躲避,只是將手護(hù)住頭臉,鳴咽慘叫。
“俺不是送人,俺沒有偷摘。”她絕望地哀哀聲辯。
小男孩激動的小臉通紅,眉花眼笑,大聲道:“我看見的,你還狡辯。”又仰頭對馬夫人道:“娘,她還和那野漢子說話,好親熱。打她!”
馬夫人滿臉堆笑地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打死這個(gè)不守婦道的小狐貍精!”手中雞毛撣子雨點(diǎn)般落下,沒頭沒臉打在小女孩兒身上。小女孩兒左右晃動身子躲閃,口中一陣陣凄慘的悲鳴!
“娘,你看她還躲!”小男孩興高采烈地叫。
馬夫人將雞毛撣子交到他手里,柔聲道:“娘打累了,休息一下。她是你媳婦,你來教訓(xùn)她?,F(xiàn)在不管教好,長大了還得了?!?p> 小男孩接過雞毛撣子,嘻嘻笑望著跪著的小女孩兒,罵道:“白虎星,你說,沒人的時(shí)候,你偷了多少柚子?”
小女孩兒抬起滿臉淚痕的小臉,凄慘地哀叫:“俺沒有偷!”
“啪!”小男孩狠狠一鞭抽去,打得小女孩兒一聲凄厲的尖叫?!鞍谆⑿?,還敢犟嘴。要不是我看見,今天不知被你偷去多少柚子!”
小女孩兒木然望著他,呆呆的一語不發(fā),只哀痛欲絕地?zé)o力搖了搖頭。
小男孩又是一聲怒罵,舉起雞毛撣子就待抽去。辰兒看得忍無可忍,心道:“這小王八蛋也太可惡了。自己媳婦,也狠得下心往死里打?!本驮谒u毛撣子往下一抽之時(shí),曲指一彈,一股柔和的力道,撞中他的“曲池穴”。小男孩頓時(shí)手腕乏力,雞毛撣子竟拿不穩(wěn),掉到了地上。
馬夫人一見,心疼地上前摟住他,躬身問道:“寶兒,怎么啦?”
小男孩笑笑,從地上撿起雞毛撣子,道:“不知怎地,手一下軟了?!彬嚨丶饨校骸鞍眩冒W!娘,你給撓撓?!瘪R夫人放下心來,替他撓了幾下,口中關(guān)切地問:“寶兒,好些了嗎?”
男孩癢得難忍,皺眉嚷道:“好癢,娘,我好癢!哎喲,脅巴下又癢了,背上也癢了。好癢。”說到最后,聲音里已帶著哭腔。
辰兒在外看得心花怒放,心道:“乾十五這‘美人脫衣’,專門整治那些不肯就范的貞烈女子。不要呆會兒,馬夫人也來個(gè)美人脫衣,把她一身肥肉露出來。”
男孩已癢得雙手亂撓,正是:癢癢撓撓,撓撓癢癢,不癢不撓,不撓不癢,越癢越撓,越撓越癢。到后來,撓得衣衫破碎,跪在墻邊,身子一個(gè)勁在柱子上磨蹭。
這時(shí)候,馬夫人也已開始在右手不停在衣服內(nèi)抓撓,哼哼唧唧,癢不自勝。小女孩兒跪在旁邊,一動也不敢動,膽顫心驚地拿奇怪的目光偷偷瞧著。
“去你媽的,擋著老子干什么?”小男孩一腳踢在她的腰上,踢得她悲鳴一聲栽倒在地。
小男孩扯去身上的衣裳,精赤著在地上滾動。滾了幾滾,身上藥末滾得干凈,躺在地上,涼絲絲地十分舒服受用。旁邊馬夫人已癢得難受之極,叫道:“寶兒,替娘撓撓?!?p> 辰兒不想再看,悄悄回屋休息。
第二天他睡了個(gè)懶覺,日上三竿還未起床。朱憐梅來看了幾次,見房門緊閉,心想這段時(shí)日,他難得如此舒舒服服睡一覺,便不忍打攪他。
出來剛進(jìn)天井,就看見一個(gè)郎中打扮的老者搖頭嘆息著朝門外走去,馬員外跟在后面,愁眉苦臉,一個(gè)勁兒唉聲嘆氣。
當(dāng)他送那老者轉(zhuǎn)來,朱憐梅問道:“員外家里親眷生病了么?”
馬員外一聽,凄然一嘆:“不知怎地,我媳婦和寶兒,昨晚突然中邪一般,渾身奇癢不止,折騰了一夜。今兒一大早,我便請了東村有名的張道長來瞧了瞧,他一見之下?lián)u頭便走,說并非中邪,而是得了怪病,讓我趕快找郎中。四下延請,附近的十余位大夫,被我請了個(gè)遍,還是沒有辦法。剛剛送走這位,可是這方圓百里最負(fù)盛名的葛大夫,他來后仔細(xì)詢問了發(fā)病經(jīng)過,又到那屋里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遍,又把了把脈,說從脈象看,并無大礙,看不出有何病癥。臨走之時(shí),讓我燒幾鍋熱水,讓他們洗個(gè)澡試試。唉,這么重的病,洗個(gè)澡有什么用嘛?連他老人家都束手無策,我這心啊,已是冰涼冰涼了?!?p> 朱憐梅見他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也替他擔(dān)心,問道:“那尊夫人與令郎,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嘛?”
馬員外急得直跺腳:“寶兒現(xiàn)在好了許多,鬧騰半夜,已經(jīng)睡著了。就我老婆,現(xiàn)在身上被她撓得鮮血淋淋,仍然渾身奇癢難受。唉,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馬員外走后,朱憐梅來到柳樹直等人住處,見姐姐正與殷若云說著什么,便將剛才聽馬員外講的事情說給大家知道。柳樹直、葉七姑等都覺奇怪,站起身來,就想去看看。
殷若云拉著朱可蒂的手,笑著道:“大師兄江湖歷練最久,見多識廣,興許有辦法冶好了她們,也未可知?!?p> 朱可蒂站著不走,笑道:“若柳大俠真的治好了她們,恐怕會惹一個(gè)人不高興。而你們大家,一定都不愿意惹他不悅的。”
柳樹直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聞言一怔,回頭望著滿臉慧黠的她,問:“朱姑娘此話怎講?”
不待她開口,殷若云笑容滿臉地道:“朱姑娘,你說這是他搞的鬼?”
朱可蒂微一頜首,笑道:“八九不離十?!北娙吮凰愕迷评镬F里,朱憐梅摟著她問:“姐姐,你說的他,到底是誰呀?”朱可蒂笑著道:“你猜猜?!?p> 朱憐梅皺眉想了想,忽然笑了:“辰兒,你說的是辰兒!”又一愣,道:“怎么會是他呢?”朱可蒂笑笑:“我不知是不是他。但他睡到此時(shí)尚未起床,你覺得正常嗎?”
話音未落,辰兒走了進(jìn)來。聞言笑道:“看來平日勤快慣了,睡個(gè)懶覺,居然被人冤枉?!?p> 殷若云蹙眉道:“難道不是你?”
辰兒展顏一笑,開心地道:“當(dāng)然是我。錯(cuò)非我,還會有誰?”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俱想,馬夫人不過一介女流,況且他們住人家吃人家,把人家一家上下使喚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把他們照顧得舒舒服服,他怎么會對她下手?況且那寶兒不過八九歲的孩子,他怎么就下得了手?
溫良玉一直看他不順眼,心想這小子行事全然不顧江湖道義,就連婦孺也要欺負(fù),實(shí)在不是個(gè)東西!偏偏大師兄他們將他奉若神明,真是一葉障目,老眼昏花。又想,那朱家大姑娘,真是女中諸葛,料事如神。
這時(shí)便聽辰兒笑道:“那馬員外愛財(cái)如命,小侄若不乘機(jī)敲他一筆,怕是身入寶山,空手而歸?!?p> 葉七姑不以為然,道:“住店給錢,天經(jīng)地義。你雖然多給了他些銀兩,也全是自己愿意,又怎么能怪得了他呢?”
蕭三郎笑了笑,也道:“江師侄,咱們俠義中人,視錢財(cái)如糞土。給既然給了,若再用手段索回來,于情于理,都不應(yīng)該?!?p> 溫良玉見狀,也想補(bǔ)上幾句。殷若云在旁瞥見,忙握了握他的手。有些不情愿,他話到嘴邊,又硬咽了回去。
朱憐梅見辰兒受到責(zé)難,心里很難過。雖然對他的行為也不認(rèn)同,但是仍為他辯護(hù),將昨日柚林所見所聞講了一遍,末了道:“馬夫人與那孩子,對那小姑娘,兇狠殘暴,辰兒出手懲戒,也是事出有因?!?p> 葉七姑聽完,默然一會兒,道:“就算他們對那女孩兒不好,到底是人家家事,我們又何必多管閑事呢?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孰是孰非,本無定論?!?p> 辰兒笑道:“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那小女孩兒小小年紀(jì),遠(yuǎn)離父母,在夫家整日勞作不斷,還要挨打受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既然見了,不救她于倒懸,我于心何忍?”朱憐梅也在旁幫腔道:“俠義之士,路見不平撥刀相助,可并沒有說只幫助武林中人?也并沒有說只幫助大人,不幫助小孩吧?”
葉七姑道:“就算她被那小孩打了幾下,又有什么?農(nóng)家小孩,挨打是家常便飯,就算打得過火了些,你從旁勸諫即可,也用不著一報(bào)還一報(bào),去折磨一個(gè)婦道人家?!?p> 辰兒冷冷一笑,朝門外喊道:“小妹妹,不用怕,你進(jìn)來?!彪S著話音,一個(gè)小女孩兒怯怯地在門框邊露出一張臉來,朝里面望了望,慢慢的低著頭走了進(jìn)來。他拉起她的手,只見手上片無完膚,又?jǐn)]起衣袖,見及腕及肘之上,遍布橫七豎八的傷痕。他讓她仰起臉來,額頭、腮邊、耳旁、頸下,也都是條條醒目的傷痕。他道:“昨晚她跪在搓衣板上,馬夫人與那小孩輪番暴打,她不敢躲避,只能用手護(hù)著頭,哀哀慘叫。若不是小侄瞧見,她昨晚被活活打死,也未可知!”說完,目中已是淚光閃現(xiàn)。
葉七姑看她膝蓋,果然血跡斑斑。心中不忍,拉起她的手,柔聲問道:“小妹妹,他們常常打你么?”
小女孩兒從她手中抽回小手,怯生生地望著她,眼淚止不住撲籟籟滴落下來,使勁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婆婆經(jīng)常打俺,還不給飯吃。”她又伸手拉著她的手,哀求道:“俺會洗衣服,會做飯,會放牛,會針線活,還會劈柴,俺會做好多好多的事情。求求你們,帶俺走。俺會聽話的?!?p> 葉七姑的眼晴濕潤了,她望了辰兒一眼,又低頭滿臉慈愛地望著她,道:“你跟我們走,你婆婆怎么會答應(yīng)呢?”
聞言,小女孩兒淚如泉涌,目中滿是濃濃的驚懼,飛快地望了一眼辰兒,一副凄然欲絕的樣兒。朱憐梅忙撫著她的后背,又替她揉揉心口。小女孩兒緩過氣來,憂傷地道:“大哥哥說的,要帶俺走。”
殷若云早已看得不忍,聞言望著辰兒,道:“你有辦法?”
辰兒笑笑,道:“已然辦妥。”說著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一張紙片,道:“這是她的賣身契,馬員外已交給了我?!?p> 蕭三郎聞言,心中一舒,爽朗地哈哈大笑道:“江師侄,你是怎么捉弄他們的?”
辰兒笑道:“連這方圓百里最出名的名醫(yī),都對她娘倆的病束手無策。小侄去見他,一提條件,馬員外一聽只要這個(gè)兩擔(dān)黃谷買來的媳婦給我做丫環(huán),當(dāng)下毫不猶豫一迭聲應(yīng)承下來。簽字畫押之后,小侄自然妙手回春,手到病除。”
聽完,朱憐梅吃吃笑道:“你雖然詭計(jì)多端,但確實(shí)做了件大好事。”聲音里滿是愛意。她拉著小女孩兒的手,親切地道:“小妹妹長得水靈靈的,在父母家叫什么名字?。俊?p> 小女孩兒臉一紅,低著頭道:“俺叫依小露。俺娘叫俺香孩兒。”頓一頓,又低聲道:“俺屬鼠,臘月初三生,再過四個(gè)月,就十四歲啦?!?p> 葉七姑見她頂多十來歲的樣子,沒想到馬上要十四歲了。想來她在夫家,沒少吃苦頭。拉了她另一只小手,慈祥地道:“依小露,真好聽。虧了江師侄救你出了火海,可憐的小露,受了多少苦,生生的就不長個(gè)兒?!?p> 辰兒拿出兩百兩銀票,遞到她的手中,道:“葉師叔,這位依家小妹根骨不錯(cuò),是個(gè)練武的材料。小侄想讓她跟著你,不知你愿不愿意收這個(gè)徒弟?這些銀兩,也好幫她添置些家當(dāng)?!?p> 葉七姑喜不自禁,笑道:“一見依家妹子,我就喜歡。若依家妹子愿意,我可以教她武功。這師徒名份,就免了吧!既然江師侄要求,干脆就讓她加入華山派,成為殷八妹后面的依九妹如何?”
殷若云喜道:“這樣一來,江湖中又有華山七劍了?!绷鴺渲甭砸怀烈?,也笑道:“如此甚好?!标懫溜L(fēng)也喜得滿臉含笑,說道:“既然依家妹子加入我華山七劍,可得取個(gè)響亮的名號?!焙嵢膳牧伺乃募纾溃骸斑@個(gè)重任,非陸六弟莫屬!”陸屏風(fēng)也不推辭,問:“諸位,‘玄靈仙子’四字如何?”
辰兒率先答道:“甚好。”其他諸人也覺合意,喜氣洋洋中,華山七劍第七劍“玄靈仙子”依小露的名號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