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一)
靈犀卻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假的!你說的都是假的,我不會相信的!”
說著,靈犀轉(zhuǎn)身一路跑出了竹屋,遠(yuǎn)離了碧湖湖畔,轉(zhuǎn)眼消失在竹林深處,只有最后一句撕心的大叫傳來,不斷回蕩:“洛無心,我恨你!”
洛無心起身下榻,靜靜站立了片刻,方道:“出來吧,我知道你來了!”
依舊一身白衣,手持折扇的暮成雪聞言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現(xiàn)出了身形,看形容雖是瀟灑不減當(dāng)年,卻也多了幾分蕭索風(fēng)塵之意,洛無心心下了然,他此行必定又是徒勞無功,連三生石的一絲影子都沒能見到,他忍不住勸道:“你這又是何苦呢?三生石畢竟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這么做不值得!”
暮成雪笑笑,落寞極了:“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要是為了她,就都是值得的!”
說完,暮成雪又恢復(fù)了平日里吊兒郎當(dāng)?shù)哪?,忍不住感嘆起來:“不說我了,說說你怎么樣?我這一去數(shù)十載,不想你這碧竹林里卻也并不寂寞,竟是多了這許多曲折離奇的故事!只是你又何必如此絕情呢?惹得人家小鳳凰下不來臺,你沒看到小鳳凰已經(jīng)被你無情無義的言語傷到體無完膚了嗎?”
洛無心只是淡然一笑:“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
暮成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果真不愧是鐵石心腸!我早就看出那只小鳳凰對你的目的不單純,你呢,平日里對她也算是頗有不同!
雖然我錯過了這三十多年里錯綜復(fù)雜的生死糾葛,但適才聽來你們也算是經(jīng)歷了諸多生死,那小鳳凰既然有勇氣對你表明心意,你就半推半就答應(yīng)了她又何妨?卻為何要說出那番傷人的話,不僅傷人,還要把她推給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你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洛無心搖了搖頭,似是茫然,卻又似毫不在意:“也許吧!只是,當(dāng)初想要靈犀和少羽在一起的難道不是你和天帝陛下么?”
暮成雪頓時目瞪口呆:“你……你簡直就是個榆木腦袋!哦,不對,你既然是碧玉竹化形而成,那就應(yīng)該是個竹子腦袋,天生不解風(fēng)情,像靈犀這么好的姑娘也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洛無心再次搖了搖頭,卻是不再開口,轉(zhuǎn)身離開了竹屋。
暮成雪只好嘆了口氣,跟在后面不再多言:“算了,閑話休提,還是先來一壺碧竹釀嘗嘗鮮吧,為兄一去三十余載,倒也頗是懷念此中滋味吶!”
靈犀一路跑著,什么也不想,也不愿去想,被殘竹劃破了衣裳也好,被亂石絆倒了也好,她一刻也不愿停留,仿佛這樣跑到地老天荒,她便會忘記一切煩惱忘記一切心傷,就連千沫一直在后面喊她亦未曾理會,直到少羽突然攔在了她的身前,她猝不及防差點(diǎn)兒撞倒少羽,她終于停了下來,蹲在原地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少羽雙手死死按著她的肩頭,語氣激烈而傷感:“靈犀,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也會讓我的心很痛,就算師父他不要你,還有我啊,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的!”
靈犀不再哭泣,語氣空洞而無神:“可你終究不是他!”
少羽一震,忍不住擁住靈犀,急切而熱烈:“可是我會對你好,生生世世都只對你一個人好,靈犀,嫁給我好么?我一定會讓你忘了他的!”
靈犀用力推開了他,卻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轉(zhuǎn)向別處,只是漠然道:“我答應(yīng)你!”
竹林幽幽,微風(fēng)拂面,吹走了靈犀眼角的淚滴,也帶走了她心底那一聲飽含歉意的對不起,少羽!
翌日,洛無心從千沫那里得知,靈犀突然留下一封書信獨(dú)自回了西荒梧桐仙境,少羽恰好有事趕回碧竹林,見到了靈犀,不放心之下,將天兵天將交給了副將統(tǒng)領(lǐng)后,也跟了上去,他點(diǎn)頭表示知道,千沫舉了舉手里的信,提醒他:“師父,信是給您的,您不看一下么?”
洛無心接過信封,卻未曾打開,手心一朵碧焰灼灼而起,轉(zhuǎn)眼便將手里的信焚了個干干凈凈,千沫花容一變:“師父,您就不想知道靈犀師姐信里面都說了些什么嗎?”
洛無心笑了笑,轉(zhuǎn)身而去,暮成雪突然神出鬼沒般出現(xiàn)在了千沫身旁,幽幽開口:“你師父倒也不愧是鐵石心腸,只是苦了靈犀那只小鳳凰了,幸好你這只小孔雀還陷得不深,依我看,還是趁早抽身為好!”
千沫本已被嚇了一跳,聞言更是像只驚慌的兔子一般,急急說了句,逍遙天尊莫要開玩笑,便慌不擇路的逃了。
夜色微涼,洛無心獨(dú)自一人在湖邊小酌,近年來還算熱鬧的碧湖畔隨著靈犀和少羽的離開又恢復(fù)了往昔的冷清,暮成雪也不知游蕩去了何處,而隨著他的恢復(fù),留守于碧竹林的天兵天將也被他遣到了凡世去搜尋魅妖王的線索,唯有那三間竹屋其中一間透出的些許微光,告訴他千沫還依舊留在這里。
自從靈犀離開以后,久違的夢魘亦悄然卷土重來,是以近來他已經(jīng)很少入睡,常常夜里一個人獨(dú)自坐在湖畔神游物外,或是靜靜修行,或是推衍槍法,或是小酌片刻,或是回憶過往,只是他的心卻始終平靜如水,不曾泛起哪怕絲毫漣漪!
千沫端著一杯清茶走了過來,夜色下水綠色的身影倍顯柔弱,洛無心抬頭看著她:“千沫,你想不想家,想不想你的親人?”
千沫端著茶盤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抖,連忙把茶盤放在了石桌上,輕聲問:“師父為何這樣問徒兒?”
洛無心笑了笑:“不必緊張,為師只是擔(dān)心你離家太久會心生思念,所以有意讓你回去一趟罷了?!?p> 千沫搖了搖頭:“徒兒確實(shí)有些想念母后和大哥了,只是師父大傷初愈,還要有人照顧才是,所以徒兒更想陪在師父身邊,還請師父成全!”
洛無心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有心了,那就隨你!坐下吧,等你什么時候想回家了,不必告訴為師,自去了便是!”
千沫頗為鄭重道:“徒兒一定不會不告而別的!師父,徒兒泡了一盞您最愛喝的清茶,您嘗嘗吧!”
洛無心沒有推辭,端起茶杯細(xì)細(xì)品味起來,千沫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師父,您是不是在想靈犀師姐和少羽師兄?您放心吧,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徒兒也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
洛無心搖頭失笑,卻也并不解釋,只是贊了聲:“清香撲鼻,令人飲而寧神靜心,千沫果然心靈手巧,泡的一手好茶!對了,為師素知你生性不喜修行,但以你的天賦,遲早都會迎來神劫,若是再不努力的話,神劫可是不會因人而異,對你網(wǎng)開一面的!若那時師父還在,倒也沒什么,可若是萬一……”
千沫突然打斷他,決然道:“師父,沒有萬一,以后千沫會努力修行,一直陪在師父身邊的!”
即便是師父真的有什么不測,千沫也絕不會食言!
洛無心啞然失笑,不再說什么,就這樣直到天明,千沫似是在兌現(xiàn)她的承諾,亦陪著他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