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聽的戲太多,戚榮語甚至覺得快要把這輩子的都聽完了。不止是她一個人這么想,向來不喜戲曲的商昭媛也顯得很不耐煩,但礙于康太妃在場,就算她再煩躁也得乖乖受著。
康太妃將地方選在惠鸞殿,如此用意,明眼人皆是一眼便能看穿,這怕是要給她們一記下馬威。
榮宛思是皇帝寵妃,因而著裝上也多無所顧忌,猩紅色的廣袖流蘇留仙裙配上奪目的妝容,外加頭上戴的瑪瑙步搖,這樣的規(guī)制就算是放在四妃身上也是絕不掉身份的。
康太妃冷眼瞧著她拖著這一身浮華的衣裳走進來,漱汾在一側(cè)暗暗皺眉,這元嬪實在太張揚了些,怎么說都是太妃設(shè)宴,她身邊的大宮女難道都不提醒主子嗎?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將視線分到榮宛思身上一些,唯有戚榮語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眼前的茶碗,偶爾飲上一兩口。
“元嬪妹妹,你頭上這只步搖可是皇上賞下的?”,秀貴嬪首先發(fā)現(xiàn)了這只釵的與眾不同,她記得這好像是從南疆那邊傳進來的新款式,鳳鳥的造型別致又富有深意,本來是她先看上的,為此還求了皇帝半天,皇帝都沒應(yīng)允,沒想到倒是被榮宛思討走了。
“可不是嘛,元嬪你頭上戴著的是鳳鳥金步搖吧”,被秀貴嬪這一聲驚呼,商昭媛也注意到了。
大家不約而同的聯(lián)想到鳳鳥的含義,皇帝不會有那層意思吧?
榮宛思見眾人都在討論自己,伸手輕撫頭頂垂下的流蘇,睫羽掩去眸中笑意,而后用清甜的嗓音回道,“諸位姐姐眼光犀利,本來妾還說這只簪子妾是萬萬擔不起的,但皇上執(zhí)意要將它送給妾”。
她說的是送而不是賞,由此可見皇帝對她絕非簡單的露水情緣,秀貴嬪稍微變了臉色,調(diào)整好表情后,她將話題引到了戚榮語身上,“元嬪妹妹和昭儀娘娘如此神似,想必這支簪子戴在您頭上也同樣出彩”。
戚榮語放下手中茶碗,心想可惜了這么香的君山銀針,白白浪費在這種環(huán)境中,“太妃娘娘是邀咱們姐妹來品戲的,你們總是將注意力放在本宮和元嬪身上做什么”。
康太妃并沒有接口,只是簡單的讓漱汾下去請戲班子上來唱戲,再無其他吩咐。
包括韓淑妃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以為康太妃會借戲喻人,由此提點或訓誡她們,但一直等到這出戲唱完,康太妃都沒做任何表示。
正在眾人疑惑時,只聽康太妃淡淡開口,“你們作為皇上的妃子,開枝散葉才是最要緊的使命,如今皇上膝下不過四位公主兩位皇子,且皆年幼…與其在哀家眼前爭奇斗艷,還不如想想如何讓自己的肚皮爭氣些”。
眾妃看向元嬪的眼神略微諷刺了些,光會打扮會哄皇帝有什么用,有本事學學蕙昭儀進宮三年半已經(jīng)為皇帝添了兩位皇子公主。
“哀家今日召你們來,還有一事要提”,康太妃銳利的眼神掃向坐下諸人,久居高位的氣勢不是她們能比的,只聽她淡淡說道,“哀家同皇上商議過,既然皇子公主稀少,且身份尊貴,也不好辱沒了生養(yǎng)皇嗣的生母”,她頓了頓,繼續(xù)說著,“六宮亦不可一日無主”。
康太妃說到這里,漱汾上前一步走到大殿中央,喑啞的嗓音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勢,“奉太妃娘娘懿旨,將鳳印交由淑妃娘娘保管,即日起晉為正一品貴妃……”。
這是玄宗皇帝登基以來,頭一位坐上貴妃位子的女人,戚榮語倒是沒什么感覺,畢竟韓淑妃本來位分就在她上頭,就算再晉位也沒有什么特別改變的地方。
不過接下來的旨意,就讓冷貴嬪一眾人很是興奮了。
考慮到冷貴嬪生的是雙生子,算是大功一件,晉為庶二品修儀以示皇室對其重視。閆聿妃已經(jīng)是從一品了,只好將待遇提了兩成,而商昭媛?lián)狃B(yǎng)二公主同樣功不可沒,待遇提高一成以做安撫。
這時候,閆聿妃用余光掃了一眼戚榮語,見對方還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不禁嗤之以鼻,裝什么清高,表面上不動如山說不定心里早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吧。
等了很久,終于到了戚榮語,她深吸一口氣,按下心中期待。
“蕙昭儀娘娘生育大皇子和四公主……晉為從一品賢妃”
漱汾中間說的什么戚榮語選擇性的忘記了,她只記得,周圍后妃投過來的嫉妒眼神。進宮不足四年,卻已經(jīng)坐上了在座的很多人用一輩子也達不到的高位。
末了,她同閆聿妃等人一同匍匐跪在地上,向康太妃謝恩。
元嬪大概也沒有猜到,只是聽戲的功夫,她與戚榮語之間的差距就又拉開一大截。回去的路上,她望著前方那座銅金色轎攆,思量一會兒后,抬步追了上去。
“恭喜姐姐”
戚榮語正在瞇眼假寐,被這句姐姐驚醒后,她微啟唇,“落轎”。
榮宛思今日是徒步走到惠鸞殿的,并沒有乘坐轎攆,此時已經(jīng)細雨紛紛,冰涼的雨水打濕了她身上綢緞,戚榮語眸光暗了暗。
“元嬪冒著雨水,就是為了和本宮說聲恭喜?”
榮宛思輕哼一聲,“妹妹只是來告訴姐姐,登的越高摔得越慘這個道理”。
料想到她也不會有什么好話,戚榮語正準備叫轎夫繼續(xù)向前走,只見榮宛思忽然竄到她面前,有了之前楊氏的前車之鑒,清歡和清桃警覺的上前一步擋住她的去路。
“怎么,妹妹只是想和姐姐說幾句體己話,這樣也不行?”,榮宛思側(cè)頭盯著距離自己一臂之遙的戚榮語,面上一副楚楚可憐。
可惜戚榮語不是男子更不是皇帝,否則還真要被她這幅模樣打動了,“你我之間,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榮宛思慢慢逼近清歡,盡管她聲音已經(jīng)較之前恢復(fù)一些,但也掩不住其中沙啞,“姐姐可一定要好好享受如今擁有的一切,日后可就受用不到了”。
就在戚榮語還在想她說這一些廢話的用意是什么的時候,榮宛思反手拽住清歡的手腕向前一拉,兩個人就這么直直的栽倒在地上。
“姐姐,宛思只是傾慕皇上,并沒有想跟您搶任何東西的意思,您為什么不肯原諒?fù)鹚肌?,榮宛思順勢癱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
戚榮語眉角突突的跳,這又是鬧哪出?
“清桃,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將元嬪扶起來”,一陣不好的預(yù)感襲來,她來不及細想,趕緊吩咐清桃。
還沒等人起來,遠處一隊明黃的儀仗自朱紅色的宮門盡頭走來,戚榮語大概知道她在耍什么把戲了。
“元嬪?”,待皇帝看清跪在地上的人后,忍不住對戚榮語皺眉,“天氣濕涼,你怎么跪在地上”。
“皇上,妾只是想求得姐姐原諒,可惜姐姐還是難以釋懷”,榮宛思順著皇帝遞過來的雙手,弱柳扶風般的倚著他顫巍巍起身。
那可憐見兒的模樣,讓百里豐旻不由生出一絲保護欲。
“皇上,妾從惠鸞殿回宮時恰好遇到元嬪罷了”,戚榮語言下之意就是她什么都沒有做。
玄宗皇帝此時眼中只看得到懷中潸然落淚的嬌美人,哪里聽得進戚榮語的解釋,但轉(zhuǎn)念想到臨兒和妙兒,他又不得不忍下煩躁,“元嬪不但是你的表妹,更是朕的愛妃,蕙昭儀若是有什么不滿不妨與朕說?”。
戚榮語現(xiàn)如今還未正式行冊封禮,所以宮中人們?nèi)苑Q她為‘蕙昭儀’而非‘蕙妃’。
“元嬪既是妾的表妹,妾又怎么會為這點小事跟她置氣呢,皇上和元嬪未免多想了”,戚榮語不疾不徐的起身,踱步到榮宛思面前,解下自己身上的薄雨披系到她身上。說罷,還憐惜的握起榮宛思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中輕輕揉搓,“你瞧你,這樣寒涼的天氣還穿這么單薄,又是跪在雨中,你也太不把自己身子當回事了”。
榮宛思沒想到戚榮語會有這樣的動作,只能呆呆的站在杵在原地,“我…”。
“你也進宮數(shù)月了,什么我不我的,幸虧這是在本宮和皇上眼前,若不然被旁人聽去了,會說榮家沒有教全你宮規(guī)禮儀的”
戚榮語這番話,竟是直接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到頭來不但成了榮宛思自己不愛惜身體,話里話外更是暗示她不懂規(guī)矩。
榮家是世家,自然不可能連禮儀都不教給女兒就讓她進宮,只可能是榮宛思自己不懂事。
戚榮語對著皇帝粲然一笑,“皇上,妙兒和臨兒還在景嚴宮等著妾回去呢,不若您陪著元嬪一道走吧”。
現(xiàn)在這個時候慌忙解釋或者挽留皇帝都不是上上策,最好的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榮宛思既然喜歡演戲,那她也奉陪到底,論起倒打一耙的功力還未知誰上誰下呢。
聽到戚榮語提及兒女,百里豐旻臉上表情好看幾分,再一想到戚榮語平日里安分守己、溫柔可意的樣子,心下一軟,“朕還有折子要批,你們各自回宮煮些熱湯暖暖身子吧,免得侵入寒氣”。
榮宛思貝齒緊咬下唇,眸中似含著一汪春水,“是,妾這就回宮”。
戚榮語泰然行禮送走皇帝,轉(zhuǎn)頭對上榮宛思慘白的臉,“以前是本宮不愿和你計較,并不代表本宮是好拿捏的軟柿子,以后的路還長著呢,你最好安分些,否則你今日告誡本宮的那些話,就要原封不動的回敬給你了!”。
……
沉煙裊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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