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帝處離開,我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被天帝帶偏了,我原本只是想要問問妖族的事情,如果可以,我還想試探一下當(dāng)年的事情,結(jié)果天帝三言兩語說了現(xiàn)狀之后,我還被哄騙去揪奸細(xì)?
我捏了捏拳,我可沒忘,天帝也是玉璆娘娘的同伙,想必他也是清楚現(xiàn)在的我是怎么來的。揪奸細(xì),這事兒我定是干不來的,況且這九天上界那么多人,比我聰明能干的多了去了,何必非要找我?
如果猜的沒錯,背后肯定還有天帝的人在揪奸細(xì),天帝此舉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是想支開我,還是拿我當(dāng)誘餌?我不曉得。
我望了望天,對自己的愚蠢無語。
接下來的日子,我也就是在瓊宮仙闕到處跑,該吃吃,該喝喝,無比愜意。我突然就感覺,何必執(zhí)著于什么恩恩愛愛的,還不若如此舒爽。
我也就是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并不是每位神君神女的洞府都是漂亮好看的,有直接在地上刨個坑的,還有在樹杈上挖個坑的,還有的直接住在法器里頭開辟的空間里。要是論最好看,我認(rèn)為除了瑤池,便是女夷的洞府。
那是入目都是花的地方,但是不顯艷俗,被女夷打理得如同在花之仙境。
女夷還是不笑的,我同她說我原來真的不是阿楠,她什么也沒說,也沒給我什么反應(yīng),只是客氣疏離的招待著我。最好吃的是百花糕,女夷說是用凋零枯萎的百花做的,不說香不香,我是飽了的。
天帝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讓人召我前去說說收獲,恰巧我從女夷處出來便是那段時間到了。我的回答都是同一個,“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p> 天帝倒也沒有繼續(xù)追問。
好似我的任務(wù)不過就是每天吃吃喝喝,玩到了一定時間就去跟他說一句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
只是這愜意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碎了,前線傳來消息,訾硯帝君派出去的十支捉妖隊伍,有八隊全軍覆滅,余下兩隊人也沒回來齊,寄踏和其嫆被十大妖君之一的美人鮫捉了,揚(yáng)言要扒皮剔骨,抽了他們的血美容。
為什么我會知道的呢?
因為美人鮫的條件,就是要用我去換他們,否則就真的拿他們美容。
彼時我正在天帝的大殿之中,天帝同我說完,慈祥和藹的看著我,“阿難,你愿意去換他們嗎?我不勉強(qiáng)你,你若是不愿,那便誰也不能讓你去的。”
我覺得天帝這是多此一問,用腳指頭想想便曉得,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的。我于九天上界,于神族而言,不過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而如今,用這樣一粒塵埃去換九天上界的大皇子和陰山的公主,那是我的榮幸。
無論誰,都會這樣以為的。
若是訾硯帝君能夠想辦法救回寄踏和其嫆,天帝也不會到我跟前來說。說到底,這就是一場我不得不去赴死的局。
于是我點頭了,沒有難過沒有不舍,當(dāng)然,也沒有什么慷慨激昂的赴死情懷,我內(nèi)心甚至平靜得猶如一潭死水。我甚至沒有問為什么會是我,為什么美人鮫會費盡心思的捉住九天上界的大皇子和陰山的公主,只是為了要一個我。
美人鮫又怎么會告訴他們?不會的。所以他們不知道,我也不必多問。
我點頭之后,天帝便立刻派了幾名神君護(hù)送我到前線。他們架的祥云比我的快,比我的穩(wěn),我無心去看四周的風(fēng)景,只聽得見耳邊有呼嘯的風(fēng),低著眸子看見的便是腳底的一片白。不過短短幾刻鐘的時間,便到了。
眼前的便是阿楠記憶中的那片神妖大戰(zhàn)的戰(zhàn)場,一邊是所謂的善,一邊是所謂的惡。而那幾位神君,跟在我的身后,不遠(yuǎn)不近的,其實是挾制著我走進(jìn)了善的一邊。但是再過不久,我將走向另一邊,背道而馳。
這片土地上的氣息讓我的胃里翻滾著酸氣,那腐朽惡臭的血腥氣被風(fēng)吹得我滿身都是,似乎就這樣黏上了,怎么甩都甩不掉。
訾硯帝君親自來迎的我,他看起來憔悴了許多,素來整潔的衣裳上也多了好幾處臟污,臉上的神情認(rèn)真又嚴(yán)肅。他看著我,“委屈你了?!?p> 委屈?談不上的。我搖了搖頭。
除了訾硯帝君,便只有崎吾了,其他人都不在。崎吾過來牽著我的手,還替我攏了攏被風(fēng)吹散的發(fā)絲,她身上的戰(zhàn)甲還有血污,她也不笑了,臉上也沒有太多的神情。我聽見她低低的同我說,“阿難,其實你可以不來的。”
可是明明他們都希望我來的。
我一路進(jìn)來,我看得見的。他們只是看了我一眼,眼里便有了別樣的色彩,他們覺得大皇子有救了,寄踏能夠回到神土。但是對于我的生死,除了憐憫,便是木然。
崎吾給我安排了歇息的地方,我前腳剛進(jìn),還沒坐下,長溯和當(dāng)沾便來了。
同門的都在這里了。
他們臉上的神情暗淡,好似我這一去便不會再回來了。除了長溯,他一直沒有出現(xiàn)過別的表情,我便忽略不計了。
我笑了笑,說,“別愁眉苦臉的啊,興許美人鮫曾經(jīng)見過我,被我的美貌所折服也說不定。此番我去,指不定是去過好日子的?!?p> 當(dāng)沾聞言便不高興了,“胡說什么,好日子難道九天上界就沒有嗎?非得去妖族受罪?妖族都是什么樣的,沒人告訴你嗎?”當(dāng)沾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發(fā),“我早就說過了,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救回寄踏和其嫆,何必犧牲阿難?”
崎吾淡淡的道,“打了這么久的時間,接二連三的戰(zhàn)敗,怎么救?拿什么救?若是有別的選擇,沒人會想拿阿難去換。一邊是寄踏和其嫆兩條人命,一邊是阿難,我們很難做選擇,可是在其他人眼里,孰重孰輕一眼分明。何況,美人鮫要的就是阿難?!?p> 當(dāng)沾生氣的踹了一腳旁邊的椅子,椅子直接裂開了。
我捏了捏袖子,上面沒有繡什么好看的花紋,只在袖口出有兩團(tuán)小小的火。我微微垂著頭,輕聲的道,“我身上有什么可圖的呢?什么都沒有,美人鮫興許就是看上了我的皮囊吧。大不了,過后你們?nèi)ビ内ぐ盐覔苹厝??!?p> 當(dāng)沾和崎吾沒有開口,我們都曉得,到了妖族手里,又怎么會有到幽冥的機(jī)會?沒有的。
長溯走到我面前,伸出了他的右手,掌心躺著一截短木,“我會救你?!?p> 四個字,已經(jīng)說明了他的意思,他也是希望我去的。不必仔細(xì)想想也知道啊,其嫆是他的妹妹呢。
我接過短木,禮貌的笑笑,“這東西我便收了,謝謝長溯神君。”
長溯嗯了一聲,“舒樂傷的重,我得去照顧她。你……屆時我便不送了?!?p> “好,好好照顧舒樂公主,希望舒樂公主能夠盡快痊愈?!?p> 長溯默了一會兒,“等我。”
我看著長溯離開的背影,等他什么呢?等他救我,還是等他為我收尸?我捏緊了那一截短木,指甲都在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