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連弩
八月的北風(fēng)吹的很狂。
粽子一般的沁兒背著丑陋的背包在寒風(fēng)中笑臉如花。
自從去了學(xué)堂之后她就拿起十二分的精神，似乎每一天都過的異常的開心！昨天晚上還歡快的背了兩首詩給李清都聽。
李清都幫他把帽子拉的更嚴實了幾分：“不愧是我家小夫子?！?p> “可是大家都說女孩不能做夫子！”
李清都直翻白眼：“別聽那群蠢蛋瞎扯，整個學(xué)堂里面勉強有心學(xué)習(xí)的李旭算半個，水鏡先生算一個，至于李大，李二……就是混日子去的。根本就不是讀書料，怎么可能和我家沁兒比?！?p> 西域的孩子根本就沒有讀書識字的概念。
這一兩天李清都算是看明白了，學(xué)堂存在的意義就是教育自己！
“水鏡先生昨天也是這么說李大，李二的！還讓他們實在不想學(xué)就不要在學(xué)堂虛度光陰了，省的浪費時間。”
李清都愣了一下，有些心虛的看了沁兒一眼。
多半這半大丫頭的學(xué)習(xí)天賦高的有些嚇人，刺激到了水鏡先生，覺得之前教的就是一群豬，結(jié)果不開竅的李大，李二就被噴了。
水鏡先生什么地方都好，就是脾氣不太好！
“怎么，你的事情弄完了！”
“沒有那么快?！崩钋宥嫉馈?p> “哼，那你就繼續(xù)去弄吧，別到時候一個男的比不過一個小丫頭?！闭f完水鏡先生就把李清都關(guān)在學(xué)堂外，自己開始講課。
哭笑不得的李清都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還跟著兩個同病相憐披著羊皮襖的孩子王！
正是李大，李二。
雖然長著稚嫩的臉。
但是粗大的身軀令人有些膽寒。
李清都摸了摸頭：“夫子曰；百無一用是書生！男兒大丈夫就該馳騁沙場，喝最烈的酒，睡嫵媚的女人，砍最多的人頭?！?p> “百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才是我輩風(fēng)采啊?！?p> 李大和李二使勁點頭：“是該如此。”
李清都清了清嗓子：“你們沒砍過韃靼的人頭吧?！?p> “沒有。”兩人搖了搖頭。
“我砍過啊。”李清都吐沫橫飛：“今日咋們?nèi)嗣鎸ο壬呢?zé)罰共患難，自此之后就是親兄弟，我是大哥，剩下的你們挑?！?p> 李大看了眼李二。
李二看了眼李大！
李大拍了拍胸膛：“我是二哥?！?p> 李二只能撓了撓腦袋：“大哥，二哥?！?p> 李清都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好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自然先生暫時不要咋們了，咋們就去做一件大事吧。”
把兩人忽悠給了崔晨。
畢竟繼續(xù)留在書院也只是浪費生命，讓他們先跟著崔晨一段時間，然后才能夠真正派上用場，不然現(xiàn)在只是送命。
安排完事情的李清都去了一趟城。
其實并不遠，就是兩里路！
城里墻角昨天龜縮在墻角的瘦骨男孩沒有死，并且一雙水藍的大眼睛多了幾絲異彩，宛若兩顆晶瑩剔透的寶石。
李清都又往破碗里面塞了一把碎銀才離開。
在城里面逛了兩圈，把整個城的地理位置給記下來，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北破城確實就是昔日北庭都護府。
而按照盛唐北庭都護府的規(guī)劃，整座城擁有者完整的城防系統(tǒng)。
至于陰川谷，應(yīng)該也是北破城的一部分！
更合理的說法應(yīng)該叫做退路。
一旦北破城失手，重要的人會退守到陰川谷，甚至直接遁入到天山山脈中，縱然敵軍再強，在天山這座天然屏障之前也只能望而止步。
只是現(xiàn)在的城防系統(tǒng)只留下殘垣斷壁！
回到陰川谷的李清都第一時間跑去找崔晨：“北破城的地下城防還遺留多少，這些年有沒有人在處理這件事情。”
原本抽著旱煙折磨李大，李二的崔晨瞬間一把提過李清都進去自己房間，嚴嚴實實鎖好門窗之后才開口道：“這些誰告訴你的。”
“我又不是瞎子，城里轉(zhuǎn)了兩圈自然分析的出來?！?p> 李清都白癡一般看著崔晨，緩緩繼續(xù)道：“陰川谷后山都是墳?zāi)?，上面有些名字我知道，是北庭都護府時期的名將。”
“也就是說，實際整個陰川谷都在北庭都護府最早的規(guī)劃里?！?p> “作為盛唐時期，西域最高的權(quán)利中心。這座城的城防系統(tǒng)不可能不涉及到地下，要給我個十天半個月我也能扒清楚，但是時間緊迫??！”
崔晨這才松了一口氣：“你這兩天就在琢磨這東西。”
“老子的窩總得弄清楚被架在什么上吧，要是下面還燃著一堆火，我建議咋們還是趁早跑路然后再做其他打算。”李清都道。
崔晨第一次以一種很認真很嚴肅的神情盯著眼前的少年，這短短兩天的相處下來識人無數(shù)的他，駭然發(fā)現(xiàn)這具幼嫩的軀殼下包裹著一個恐怖的靈魂。
足足半響之后才開口道：“北破城地下總計十五條的暗道，縱橫交錯連通北破城四面八方，但是如今只剩下一條了！”
“其他暗道坍塌的坍塌，堵塞的堵塞，沒有什么價值就放棄了。”
“如今只剩下一條陰川谷連通北破城北庭府舊址的暗道還能通行，其實意義也不大，只是作為祖訓(xùn)我們會定期進行維護，保證北庭都護府的根還在這里?！?p> 李清都心情有些低落。
如他所料的一般無二，北破城如今徹底淪落為一座風(fēng)餐露宿之地。
所有的城防系統(tǒng)徹底癱瘓，沒辦法為這座城池提供半點幫助，更加沒有留給他半絲先人的智慧勞動成果。
深深嘆息一聲，深表無奈，看樣子老天是徹底想讓自己白手起家了。
很郁悶的從崔晨的屋子出來。
……
就連晚飯也就吃了兩口。
他找來了曾經(jīng)北庭都護府的圖紙，按照最初的規(guī)劃打量著這座北破城，輝煌的歷史已經(jīng)成為過往，如今只留下滿目琳瑯！
而想要在這西域之地立足李清都就需要一座城。
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而想要這樣一座城池，首先就得建立一套完整的城防系統(tǒng)，原本想要在北庭都護府的基礎(chǔ)上改，但是現(xiàn)在顯然已經(jīng)不太可能。
作為工科出身的李清都自然是有能力設(shè)計出一套完整的城市攻防系統(tǒng)的！
但是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時間。
而解決這些問題的根本是錢和糧食！
辦法自然是有的。
卻又缺少可執(zhí)行的人。
偌大的村落里崔晨只會挑水，劈柴，喂馬……上陣殺敵也是一把好手；至于其他強壯的男人都被老爹給帶走了，剩下一群歪瓜梨棗思想根深蒂固，很難糾正過來。
這群人一輩子的大目標就是填飽肚子，極度卑微的愿景決定他們這輩子徹底廢了。
學(xué)堂里多少還有一點生機，但是都還太小。
并且如果不給他們一些培訓(xùn)的話，出去做事也只是給大明那些豺狼虎豹塞牙縫，與那些老謀深算的狐貍打交道，他李清都這個穿越者都得小心翼翼。
好在還暫時接觸不到。
……
天明的時候。
李清都積壓了一肚子的怒火！
進了北破城。
依舊是那個破爛的墻角，不過那骨瘦如柴的少年終于站了起來，一雙水藍的大眼睛顯的特別的犀利。
李清都停下腳步，丟了一把碎銀。
不過就在他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少年將銀子塞回到了他手心：“你給的銀子已經(jīng)足夠多了，我不需要更多?！?p> “那你需要什么？”李清都開口詢問道。
“兵器，刀，錘，劍……都可以?！?p> “殺人？”李清都詢問道。
“防身?！鄙倌瓴]有避諱李清都的目光。
李清都掛了一早上的苦瓜臉終于流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跟上我吧?！?p> 少年點頭。
一路跟在李清都三步之外。
“你叫什么名字？”李清都隨口問道。
“陳元直。”
“漢人！”
“我爹是，我娘蒙古人。”
“你識字。”
“我爹教的！”
“他們?nèi)四?？?p> “死了。”
“怎么死的！”
“餓！”陳元直的嘴角微微抽搐，那奪眶而出的淚花被他硬生生擠了回去，消失于冷冽的寒風(fēng)中。
這是李清都最不喜歡聽到的字。
被雷劈死，被仇家殺死，被地痞流氓弄死……其實都還好，無非是這世道亂了些。
……
老黃鐵匠鋪的四周多出四個強壯的猛漢，古銅色的健壯肌肉裸露在寒風(fēng)中渾然無知，嗜血搬的雙眼死死盯著一步步走進的李清都和陳元直。
“建奴人，在西域這地很值錢?！标愒钡?。
聞言的李清都瞇笑著眼睛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四個建奴人，史料沒錯的話，這個彪悍的民族在不久的將來將成為這片土地當(dāng)之無愧的主宰。
當(dāng)然那會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敲開鐵匠鋪嚴實木門的時候，老黃興奮的在哆嗦。
顫抖著雙手將百煉鋼交到李清都手里：“成了，短短三天的時間我們已經(jīng)完全掌控了這種鋼的鍛造方法?！?p> “在保證硬度的前提下完美提高了柔韌性。”
說話的同時，滿口黃牙的老黃提著一柄大砍刀，鋒利的刀鋒折射出銳利的寒芒，然后當(dāng)著李清都的面將一把鐵劍硬生生砍成了兩截。
這個過程使老黃粗大的手掌震的通紅！
不過大砍刀只是多出幾個頓口。
李清都制止了老黃繼續(xù)表演的想法，后世的好鋼足以吹毛斷發(fā)！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而老黃煉制出來的百煉鋼固然不差，但是穆罕默德紋也能夠達到這個地步，甚至比這個還要好上幾分。
對于那耗費大量鋼材打造出來的大砍刀，李清都瞄了一眼就移開目光：“別告訴我三天時間你就弄出這不中用的玩意兒，我需要的東西呢？”
老黃哈哈大笑：“世子吩咐的東西那能忘？”
說著數(shù)個精致的零件擺放在李清都面前，只是與剛才的大砍刀相比，這東西顯然更像是一個個精美的裝飾品。
所以陳元直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大砍刀。
李清都也沒有理會，老黃的鑄造手藝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
他開始處理組裝桌上一堆小玩意，不大一會，伴隨著李清都抬手。
“當(dāng)……”一聲清脆聲音。
一支三寸長的箭矢硬生生穿透一分厚的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