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虧空
楊彩蝶又施了幾針,躺在床榻上的老者才悠悠然醒轉過來,睜開雙眼,看到孫女錢多多正侍候在一旁,含糊不清叫道:“多多……水……”
錢多多連忙去拿了一碗水,扶著老者做坐起來靠在床邊喝下。
楊彩蝶見老者已經(jīng)醒來,便收拾器具,準備離去。
“彩蝶姐姐,我送送你。”錢多多放下碗,扶著楊彩蝶的胳膊說道。
楊彩蝶笑道:“還是照顧好錢大人吧,我先回去了,如果還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去平安堂找我。”
“今天多謝姐姐了,要不然爺爺他……多多就要沒有爺爺了?!卞X多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后怕。
躺在床榻上的老者聽見錢多多這句話,氣的大聲咳嗽幾聲,以示不滿。
楊彩蝶對著老者輕聲道:“錢大人,我先告辭了,您老人家安靜調養(yǎng)幾日,便會痊愈了?!?p> 老者有氣無力,讓錢多多將醫(yī)師楊彩蝶送出屋子,只是,門剛打開之際,站在院子里的幾位官吏便迫不及待擠了進來,七嘴八舌的說些什么。
錢多多便發(fā)怒了,大聲道:“我爺爺剛剛醒來,你們別吵了,都給我出去?!?p> 楊彩蝶也開口道:“病人需要修養(yǎng),你們快些出去。”
王懋也插嘴道:“幾位,錢大人剛剛醒來,大家先出去吧,這件事情,我會同錢大人商議,先不要打擾錢大人了?!?p> 那幾個人這才離開,各自散去。
此刻,院子中還有一個華服青年男子在等候之中,見楊彩蝶斜挎著藥箱從房內出來,連忙上前殷勤道:“彩蝶,我?guī)湍惚??!?p> 楊彩蝶與他保持了一點距離,客氣道:“李公子,彩蝶自己就可以,不用麻煩了?!?p> 那叫李公子的男子見楊彩蝶還是對他不冷不熱,倒也不甚在意,他與楊彩蝶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心里急切,但是面上時刻保持著偏偏風度。
“那我送你回去。”李公子笑道。
楊彩蝶知道自己也趕他不走,便挎著藥箱往平安堂走去。
屋內,只剩下床榻上的老者,和他的孫女錢多多,另外,王懋也站在堂上。
“大人,這回再想瞞著,只怕是難了,我看了那錦衣衛(wèi)手中的調銀令,不似假的,那人也說了,明日一早就要押解八十萬兩銀子,返回京師。”王懋一臉愁容。
老者雖然心中疾苦,躺在榻上有氣無力,但這會兒仍然出聲道:“可有辦法?”
“有,先與李家拆借,待后面補了虧空再行還上就是?!蓖蹴胫鴦倓傄姷降哪莻€李公子,這才想出這個辦法。
老者沉默片刻,半晌后,才吩咐道:“此事,你去辦。”
王懋退了出去,然后離開南京戶部,去往李家拆借銀錢。
躺在床榻上的老者一聲長嘆,然后叫道:“多多,扶爺爺起來?!?p> “爺爺,你身子骨還沒好,彩蝶姐姐說讓您修養(yǎng)幾日呢?!卞X多多嘴巴翹著,不愿意扶他。
“扶爺爺起來?!崩险哌€是堅持道。
錢多多無奈,只好扶著老者坐起身,那老者咳嗽兩聲,想著事情。
這老者姓錢名如京,孝宗弘治十五年進士,為官清廉,仕途通達,如今升任南京戶部尚書。
只是臨近年底,前兩日錢如京在盤查南京戶部的糧庫、銀庫之后,便受了驚嚇,一病不起。
此刻,想著那二十萬兩的虧空,錢如京心里發(fā)苦,再一想到明日就要押解八十萬兩銀子到北京太倉銀庫,這筆銀錢,如何補上,希望王懋能與李家談妥,先行拆借銀錢,將八十萬兩運去北京,另外的事情,后面再說吧,錢如京愁眉苦臉,又是一聲長嘆。
與此同時,南京城內,一處安靜的房屋內,有兩人坐在椅子上,品著香茗,其中有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者吩咐道:“此事,你去辦。”
另外一人,年紀稍微小了一些,臉色不變,只是皺眉道:“只怕,會鬧出風波?!?p> 那剛剛開口的老者道:“無妨,處理好首尾,當是場意外?!?p> “好,我這就去安排。”那人便離去,屋內陷入沉靜。
卻說鄭壁等人,因為一路狂奔,早是身心俱疲,出了南京戶部之后,便在不遠處的太平里找了一處三層客棧住下了,在三樓開了三間上房,鄭壁一間,肖陽和陳杰一間,張鵬便和陸良住在一間。
用過晚飯之后,各自回房間休息。
躺在床上,張鵬枕著雙臂道:“終于能睡個好覺了,這十幾日,簡直要散了架,渾身疼痛?!?p> 陸良問道:“張大哥,明日一早,拿到銀子之后,咱們要怎么運送回去?”
“自然是走水路了,出了長江,便通過京杭大運河往北一路到京城?!睆堸i說道。
陸良躺在床榻上,眼睛微微閉著,想了想道:“來的時候,我見京城外已然結冰,運河上可還能行船?”
半晌,張鵬沒有回話,待陸良望過去,便見張鵬已然沉睡過去,陸良便也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十幾日的奔波,早已是躺著便能入睡,陸良睡著睡著,便有一陣尿意涌起,迷迷糊糊間,覺得自己尿了褲子,嚇了一跳,忽然醒轉過來。
感受一下,原來是個夢,只是陸良確實有內急,便摸黑套上衣物,打開房門,想要去找茅廁。
下到一樓,正想摸索著向后院找去,忽然間,陸良聽見一個人在黑暗中問道:“都弄好了沒?”
另一個聲音傳來:“弄好了,現(xiàn)在點火?”
另一個人回道:“再等等,等那幾個北京來的人睡死之后,便點火,另外,前后門堵死了,如果有人沖出來,格殺勿論?!?p> “是?!焙诎抵?,又歸于一片沉寂。
陸良心中就是一驚,此刻,他不確定剛剛說話的兩個人躲在何處,黑夜里,靜悄悄的。
陸良又摸索著回到三樓,進了自己房間,小聲將張鵬叫醒,陸良低聲道:“張大哥,快醒醒,似是有人要放火?!?p> 張鵬迷迷糊糊清醒過來,聽清陸良說的事情后,趕忙套上衣物,剛剛將包裹和腰刀拿起,就聽見外間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呃……”似是像被人割破喉嚨,倒在地上。
然后,便見四處火起,這座三層小樓瞬間就被烈焰所包裹,不時有“噼?!钡拇蠡鹑紵绢^的聲音傳來。
“快救大人?!睆堸i喊道。
陸良便背著一個小包裹,抽出腰刀,瞬間沖出房間,尋到鄭壁的房間,一腳踹向房門,只是他太過弱小,不足以一腳踹開,陸良只好大聲道:“大人,大人,著火了,快醒醒?!?p> 這時,張鵬也顧不得其他,一腳踹開鄭壁房間,只是借著火光,這屋子中沒有人,窗戶開著。
張鵬叫道:“陸良,咳咳……咱們快逃?!?p> 此刻,火已經(jīng)燒了上來,這客棧四處都被烈火包圍著,眼瞅著便要燒塌了,煙氣上來,吸入肺中,張鵬和陸良被嗆得頻頻咳嗽。
兩個人朝著沒有火的地方逃竄,只是這到處都是火光,似乎有一些地方已然坍塌,這座小樓在烈火中搖搖欲墜。
“怎么辦?陸良,快想辦法,咳咳……”張鵬叫道。
陸良突然想到剛剛鄭壁房間的窗戶是開著的,便叫道:“快去大人房間,跳窗?!?p> 張鵬轉過身沖進鄭壁房間,翻身便出了窗戶,只是還沒等陸良越過窗戶,便聽見一聲慘叫:“啊呦,疼死我了。”
陸良往外探去,卻見張鵬已然摔倒了地上,這窗戶外面,乃是一個屋頂,剛剛張鵬著急,腳下沒有踩穩(wěn),便掉了下去,好在無甚大礙。
“陸良,快跳,死不了?!睆堸i瘸著一條腿,叫道。
陸良一看見這三層小樓的高度,腦門子的汗水便涌了出來,不知是急得還是火烤的,只是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等待,陸良翻身出了房間。
放眼望去,只見這座客棧,烈焰騰騰,到處都在燃燒,偶爾聽見有人大喊救火,但是卻始終無人能取水過來,隱約間,似乎還有刀劍相擊的聲音傳來。
來不及細想,陸良便順著窗戶,往下面爬去,他人小體型小,三兩下便到了一樓。
張鵬見他跟了上來,便手持腰刀,往外沖去,陸良緊隨其后。
二人還未出院,便看清前方有兩個人影正在爭斗,卻是陳杰。
“陳大哥。”張鵬喊道。
陳杰見張鵬帶著陸良也逃了出來,叫道:“快去尋找大人,此人交給我處理?!?p> 那與他拼殺之人默不作聲,只是手中的長刀,招式更加凌厲,急切想要將陳杰斬于刀下。
張鵬見陳杰對付這個蒙面的黑衣人綽綽有余,便也沒敢上前。
陸良看著陳杰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便在經(jīng)過他二人身旁是,大喝一聲:“看刀?!?p> 那蒙面黑衣人想都沒想,手中單刀橫在頭頂,想要抵擋陸良這個小鬼的偷襲一擊。
陸良只是空喊而已,虛晃一招,幫助陳杰逼退那個黑衣人,腳下不停,轉眼便將打斗中的二人拋在身后,跟著張鵬去找尋鄭壁。
到處都是呼喊聲,叫罵聲,還有救火聲,這院子中,有幾具尸體躺在地上,似是客棧中逃竄出來的客人。
陸良怒道:“張大哥,是沖著我們來的?!?p> 張鵬回道:“先和大人會合?!?p> 兩個人便在這火海中,找尋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