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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局

第122章 兇手

殷商局 二品才人 3176 2020-04-17 22:24:12

  凡事只要出意外,要么很糟要么更糟,絕不要抱僥幸的希望。眼下棄就不知道來的這些人是來干嘛的。

  第一個出現(xiàn)的人是幽,身上又披著一件裹住半張臉的兜帽。后面跟著一高一矮兩個人影,頭一個沉默無言,第二個舉著火把一邊整理背后的包袱,一邊絮絮叨叨地想拉住前面的人:“公子公子你慢著點這水底滑,當心摔倒……”

  又是周族那對主仆。

  巫鴆翻了個白眼,架起的手臂也放下了。二傻顛顛跑過來,哼哼唧唧地拱著她的胳膊。棄待看清是幽,忙收起弓箭大步跑去前迎接:“幽!你沒事嗎?”

  “別碰我!”幽打開他伸來的手,大踏步邁上卵石灘。姬亶和木頭也緊跟其后,木頭一個勁地甩著腿上的水,姬亶則一爬上淺灘就先對棄和巫鴆見了禮。棄的目光只粘在幽身上:“幽,你怎么來的?沒有遇見追兵嗎?有沒有被火燒到?”

  幽越過他,對著木頭低聲吼道:“熄火!”木頭一挺胸鋪,滿嘴的臟話就要迸出來,姬亶上前一步抓過火把捅進了水中。

  呲~一股難聞的煙味騰起,石灘上立刻漆黑一片,連二傻都安靜了。過了一會兒,眾人才接著頭頂谷外的朦朧火光看清互相的位置。幽無聲地前進幾步,幾乎與棄面對面:“我去過邠邑了?!?p>  什么?棄看了看另外那倆團人影,矮一點那個黑影動了動,像是在點頭。

  “周族大宗伯說的那些我不信?!庇牡穆曇袈犉饋硐袷窃谝а溃總€字都是嚼碎了迸出來的:“你去查?。 ?p>  “等一下。”棄止住他,向坐在水邊那倆影子道:“宗子,木頭,你們怎么來的?有沒有遇見追兵?小五呢?”

  “大人放心,追兵都在山下圍堵,不曾看見我們。這條峽谷隱蔽崎嶇,只有本地牧民才找得到。我們從峽谷另一端進來的,不知道你們在哪,好在二傻的狗鼻子靈敏?!?p>  頓了頓,他又補上一句:“此刻大家都安全無虞,請大人先聽聽幽的話?!?p>  “對對對,棄大哥你就不要擔心了,小五好著呢?,F(xiàn)在在侯府里和四兒在一起,那兩條狗崽也都活下來了,我娘說那黑狗以后長大了可是不得了一定是個大個子……”木頭的聲音含糊起來,似乎被什么堵上了。

  幽冷眼看他問了一堆,冷笑道:“還是這樣!你掛念的人這么多,最后又能保住幾個?”

  “好,你說,姬離塵說什么了?”

  “那個小人。”幽嗤之以鼻,水邊的高個子黑影要抗議,被矮個子硬按下去。

  “他想拿這些陳年秘幸來跟你做交換,可笑,你現(xiàn)在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還有什么可換給他的。這人見沒利可取,就叫你帶上這兩個廢物一起走。”

  “什么?”

  “去亳地!你必須去亳地!”幽的語氣變得猙獰起來。

  他開始復述姬離塵的話。

  10年前的那場大火里,護送姬離塵的戍忠在宮外救火被戈長老被拉進去救人。戍忠從來沒有進過王宮,只能跟在戈長老后面暈頭轉(zhuǎn)向地跑。

  到處是煙塵烈焰和慘叫,酷熱的火舌幾次都燃著了他倆的衣物。戈長老一路上不停地捶打著各個邊門,放入戍衛(wèi),最終等他們趕到目的地時,已經(jīng)有相當大的一堆戍衛(wèi)跟在后面。

  那時亂軍正堵在一處宮室外圍毆兩個少年,一個趴在地下不省人事,另一個滿臉是血,還在拼死抵抗。

  “那是你和我兄長?!庇恼f。

  戍忠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戈長老已經(jīng)帶人沖了進去。戍衛(wèi)們開始和亂軍混戰(zhàn),大門豁開了一處口子。這個當口,戍忠看到院中的正殿上,一位夫人正憤怒地斥責一個男人。在她背后,另有一人捂著臉歪在一邊。

  隔得很遠,戍忠看不清那三人的容貌,只模糊分辯那兩個男人都是深色衣裳打扮。此時戈長老已經(jīng)搶出了小王,大吼著命戍忠背上人快逃。二人之間正攀扯著小王。

  忽一陣風卷著濃煙撲來,嗆得戍忠退了兩步。再抬頭,就見一片刀戈交錯之中,戈長老面朝寢殿方向僵立著,被定住了似的一動不動。戍忠貓腰扛人,往戈的方向一瞥,正看見寢殿上那一幕。

  “什么?”棄的心跳驟然提速,混身血液一直向耳朵里涌去。

  “他看見……哪位夫人被一個男人砍倒了!”

  棄向后一仰,腳下灘涂呼啦啦幾聲暴響。幽揪住他,雙手幾乎把棄的膀子攥出血?。骸澳懵犆靼琢藛??妌娘被砍倒了!子畫殺了阱娘!你的命,昭王的命,都是阱娘拿命跟子畫換來的!”

  幽手勁奇大,幾乎要把棄的膀子掐碎。棄卻動也不動隨他施為,健碩的身子被少年晃得如風中飄絮。巫鴆掙上前去,一掌分開了二人。棄佝僂著脊背隱在黑暗中,猛看上去像是一塊靜默的巖石,二傻湊過去蹭著他。

  巫鴆轉(zhuǎn)向幽,聲音沉靜:“本巫未曾見過婦阱大人和子畫,不敢妄下揣測。只有一處不合理?!?p>  幽大口喘著氣,沒理她。

  “子畫焚宮是為了篡位。昭王就在眼前,他不殺昭王反而去殺婦阱?而且一位王婦的命再尊貴也換不來王位,他為什么不接著把昭王也殺掉?”

  “救兵已經(jīng)殺到王寢,他一擊失誤,昭王哪還會給他第二次機會!”

  “這是你的猜測?還是那個戍忠說的?”巫鴆覺得這里面疑竇叢生。

  “戍忠看到子畫殺了妌娘!至于理由、情勢什么的,那還有什么要緊?!”幽向棄逼近,巫鴆擋在前面。少年憤怒的雙眼在黑暗中熠熠閃爍:“子弓!你怎么說?!”

  僵硬的巖石動了動,棄緩緩直起身子。巫鴆聽見他的聲音忽然就啞了:“我猜到了,但是……我總認為母親與子畫畢竟有母族一層血緣在,子畫不會對她下手。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了他。”

  母族?巫鴆略感驚訝。

  幽斜眼睥著她笑了:“子畫是妌娘的表兄,怎么?你不知道?巫族握有天下萬族秘辛,怎的你們居然也不知道子畫的母妃同樣出自井方?”

  這就是拿話氣人了。王宮后寢女子何止千萬,不得寵的后妃別說記錄在冊了,活著時候都沒人記得。子畫的母親便是如此。

  井方位于大邑商北土,橫跨太行山井徑口,幅員極為遼闊。歷來是大邑商一處心病。大邑商王族九世之亂時,井方甚至比大邑商還要繁華,自然也就不愿臣服商王。直至后來,井方也像外服諸族一樣:若商王強悍,井方便與之通婚媾和,若商王軟弱,便叛出不朝。

  及至盤庚,井方再次歸附,子畫的母親便是井方伯的姐姐。而井方伯的長女后來嫁給了昭王,這位就是婦阱。算起來婦妌還要管子畫叫一聲表兄。

  “父親少年時游歷四土,他來到亳邑時,子畫已經(jīng)是亳邑之主。而母親那時也在亳邑幫助子畫改進農(nóng)具,修田理土。算起來,父親能娶到母親還是子畫保的媒?!睏壙嘈?,王族內(nèi)部本就是強強聯(lián)姻,父母與子畫的這一段過去并無多少人知道。

  “那么說,子畫既是昭王的表兄,又是婦阱的堂兄?”

  “對,父親在亳邑為子畫做工期間與母親相識。后來還是子畫替他出的聘禮,二人是在亳邑完的婚?!?p>  眾人默默無言,只有二傻呼哧呼哧的喘氣聲。王族內(nèi)部千絲萬縷全是聯(lián)系,他們哪里敢說什么。

  只有巫鴆不同,她從小沒有親人,對血緣親情根本毫無概念。她只覺得不合理:“從夏至商,王族哪有親情在。再近的血緣、交情也抵不得王位的誘惑。子畫要真念舊情就不會叛亂逼宮,已經(jīng)做下了篡位的勾當就更應該斬草除根,沒理由婦阱一死,他就放過昭王?!?p>  幽雙臂一展,作勢要向她拜下去:“巫族果然與眾不同,什么親眼所見的證據(jù)都不信,但憑幾句話便可以明斷是非。要不要再找個龜甲卜問一下?十幾年的冤屈你上下牙一碰就能斷個清白,還真是厲害啊。來來來,我替阱娘多謝你?!?p>  “幽!”棄喝道。

  沒料到巫鴆壓根懶得躲,泰然受了他這一拜。幽大怒,立刻拔刀向前。

  可下顎一涼,巫鴆手里的銅針已經(jīng)頂上了他的下巴:“十年屈辱你都忍了,就這幾句話聽不得?我只覺得此中有蹊蹺:王位就在眼前,子畫為什么會退兵?!?p>  棄上前拉開二人,幽深深吸了口氣,壓下怒氣一字一句地說:“第一,按照戍忠的說法,那時戈長老已經(jīng)將王宮戍衛(wèi)放了進來,子畫已經(jīng)錯失時機,殺了昭王的后果可能是他的力量也被全殲在宮中。

  第二,子畫不是空手退走的,昭王給了他一個絕不會拒絕的撤兵條件。至于是什么——你問問咱們這位尊貴的小王,王宮內(nèi)的九鼎還剩下幾個?!”

  九鼎?這倆字一出口,連水邊那兩個人也支棱起了耳朵。

  棄默然,巫鴆替他回答:“昭王又給了他三個鼎。”

  姬亶大吃一驚,幽憤怒地看著棄,責怪他把這樣機密之事外傳。巫鴆無知無覺,慢慢忖著說:“勉強能說的通?!?p>  幽啐了一口,這個女人聰慧得讓人討厭。他轉(zhuǎn)向棄,一字一頓的說:“我要你去亳邑殺了子畫。不然,我現(xiàn)在殺了你,自己去亳邑?!?p>  他雙手展開,兩把小臂長的柳葉銅刀在掌中轉(zhuǎn)了一個花,慢慢向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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