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林瀟來到衙門大堂后,按理說作為嫌疑人,應該老老實實站著,可那京兆尹賈國棟心里明鏡的很,被牽扯進了朝政黨爭半點不想站隊,先是破例讓林瀟坐在堂上受審,問起案情來也多半是不痛不癢的問題。
林瀟本就問心無愧,一問一答下也將所知悉數(shù)說出,這深夜大堂五司會審,頗有一番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
待到案件審理接近尾聲,那刑部尚書刑榮才終是發(fā)難:
“依我看,是嫌犯伙同具伏連和那婢女,以毒酒謀害耶律金,來報北契與林家邊防軍的戰(zhàn)事之仇,再借機酒水灑在身上,半途離場,殺害那婢女后再偽作自殺?!?p> 這話一說,賈國棟半點不敢吭聲,倒是神捕營大總捕司馬神侯開了口:
“刑大人,你這話就漏洞百出了?!?p> “怎么?”刑榮面色依舊強硬。
“據(jù)林瀟方才所說,加上南城近月的出入名單,他前日才進的城,哪來的機會勾結(jié)具伏連,而且到現(xiàn)在為止,具伏連已是消失不見。”
“暗中勾結(jié)即可?!?p> “那就算暗中勾結(jié)要謀害耶律金,只需具伏連單人下手就行,哪還如此大費周章,大不了在使團回國路上下手就行?!彼抉R神侯反駁之后又是說道,“而且現(xiàn)在那瓶毒血來源不知,具伏連蹤影未現(xiàn),現(xiàn)在就定下罪名,實在頗為倉促?!?p> “哼?!毙虡s輕聲一笑,“甜水巷今日夜宴之事,所有食材酒飲都經(jīng)手神捕營監(jiān)管,那毒血和那毒酒,想必也和你神捕營脫不了干系?!?p> “神捕營直屬皇上負責,你這意思是……”
司馬神侯這話一說,刑榮面色一驚,緊忙搶聲:“胡言,皇上圣仁,你豈敢將皇上牽扯其中,若要怪,就怪你神捕營的郎犬當差不利,酒水一律經(jīng)他把關(guān),若是他也勾結(jié)林瀟,也不是沒那可能?!?p> “刑大人,你這就是一錯再錯,大錯特錯?!?p> “怎么?”
“如果郎犬暗中勾結(jié),那他為何案發(fā)后要追查出林瀟身上的那片血跡?”
司馬神侯這話一問,刑榮已是答不上話來,再等他要開口,司徒神侯又是一問:“據(jù)屬下郎犬報告,今夜檢查酒水時,大內(nèi)總管周寶康也借太后催促為由,阻擾耽誤了酒水的檢查,按照刑大人這隨意怪罪的架勢,看來你還想指出太后也暗中勾結(jié)林瀟?”
刑榮驚得張不開話口,單是一怒:“你!”
大堂上刑榮與司馬神侯爭鋒相對,一旁的東廠廠公蔡忠蓮從不開口,兩人爭執(zhí)到了這會兒,西廠廠公錢震海才將話鋒轉(zhuǎn)向賈國棟:“賈大人,定案吧。”
大堂再次安靜下來,眾人望向賈國棟。賈國棟一瞧兩邊都不好對付,站起身來便是一臉狼狽:“各位大人,在下內(nèi)急,先去方便?!?p> 左右四人無一答話,這賈國棟知趣著捂著肚子,小跑著離開大堂,來到府衙后堂與師爺一合計,直接暈倒在了后堂,再過片刻,只見那師爺慌張著跑出來:
“幾位大人,賈大人連日操勞,已是暈倒過去,要不幾位大人誰來主審,又或者改日再審?”
四人聽出話中由頭,無一人回應,直接離場,只有那蔡忠蓮與林瀟客套幾句后離去,林瀟也再次關(guān)入牢房。
與此同時,林府大堂,林棟、趙梅分坐上座左右,護軍校尉陳昌收到傳令后,已是步入堂內(nèi)。
“立春之死,你可知道?”林棟開門見山。
陳昌驚恐一搖頭:“屬下不知?!?p> “那走失的兩名府兵呢?”
陳昌答話前短暫瞧了趙梅一眼,已是被林棟看在眼里,卻聽他又是一答:“屬下以為這兩府兵只是喝了大酒,這兩天在安排人手查找?!?p> “不用找了,你退下吧?!绷謼澝嫔⑴?,立春都死了,那這兩府兵,也多半兇多吉少。
“是。”陳昌為難著退了場,這邊趙梅剛要開口解釋什么,林棟已是起身朝大堂外走去,臨走丟下一句話:“府里還是要管的嚴些?!?p> 說著,還未等答話,林棟便出了大堂,只留下趙梅一人回味著這話,面色沮喪失落。
深夜,林棟一人徘徊在大堂的別院,心里依舊盤算著,此刻,即使林瀟卷入北契皇子命案,被關(guān)入京府大牢,也并未對他有半點擔心,道理很簡單,林家軍守住燕云關(guān)一天,自己就一天不倒,太后那邊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相反,經(jīng)過晚上北契的命案,自己在收到軍報那天的五個疑惑里,又解決了一個。為何太后一黨要刻意隱瞞幾天使團入京的事,也不按律法找自己安排使團在南城的行程,這下看來,已是明了。至于這最后的疑惑里,還是鄭公公死前幾天透露的消息,如今死無對證,只好暫且相信。
這般算來,林棟先是心中一驚,聯(lián)系上立春之死后,感覺自己應該忽略了什么,兵者、將者、棋者,往往一招不慎,滿盤皆輸,這盤牽連越來越甚的國政生死棋,自己頭一回感覺慢了一招,輸了一步,忽了一棋。
別院里思索徘徊著,林棟剛要繼續(xù)往前走著,卻是感覺自己那老寒腿最近越來越嚴重,腦袋里也一直透著寒意,暈乎中氣口短促,掙扎著,艱難地朝廂房走去,忽然,明白過來!
“夜將軍!”林棟高聲一喊,夜霜林立刻閃至身旁:“在,將軍有何吩咐?!?p> “你即刻趕往燕云關(guān),讓泰將軍整頓軍馬,全力屯備糧草等軍用物資,面對北契來犯時,只守不攻,日夜倍加防備,力保燕云關(guān)不失?!?p> “可……”夜霜林有些不理解,“林將軍,北契和南國不是已經(jīng)談和聯(lián)盟了嗎?!?p> “假的?!绷謼潫o心避諱,“這耶律金從答應來南國起,就是死人一個,他與他大哥耶律津爭位,如今太后與耶律津互做交易,幫著他暗殺了耶律金?!?p> “那?……”
“你快去!”
“是?!币顾謶曓D(zhuǎn)身剛要走,卻是瞧見林棟雙腿左右打擺,剛要暈倒,上前一扶。
只見林棟額頭遍布虛汗,被夜霜林攙扶著,說起話來有氣無力,怒狠地望著天上的月亮:“好棋啊歹婦,好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