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劍正在使用的成化青花,顏色清談典雅,這也是成化青花的重要特點之一,以淡雅、沉靜的色調(diào)行于天下。
但往往因釉質(zhì)肥厚,青花色淡,而有云遮霧障若隱若現(xiàn)的現(xiàn)象,尤其是底足的青花款色調(diào),表現(xiàn)的最為突出。
趙亮這小子經(jīng)驗雖然淺薄,但基本功掌握的還算扎實,這些理論上的東西一點就透。
經(jīng)過林劍的提醒,一下就反應(yīng)過來,“這是成化青花?”
林劍笑瞇瞇的點著頭,“沒錯~”
趙亮抽了口涼氣,“這得多少錢啊,賤哥您也太奢侈了~”
“沒多少錢,茶杯做出來就是給人用的~”上次他也是用這句話應(yīng)對馬冠福的調(diào)侃。
喝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茶,胡爺終于優(yōu)哉游哉的進來。
“小賤,什么事?”
得,這外號算是徹底坐實了~
林劍趕忙起身,“胡爺,辛苦您大清早跑一趟,有件寶貝我拿不準(zhǔn),不知道您對天珠有沒有研究?”
“天珠?”胡爺嘀咕了一句,“研究的不多~”
林劍苦笑,“那您看看再說~”
跟趙亮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便讓他拿出天珠給胡爺掌眼。
拿在手里盤玩了幾下,左右翻看過后,胡爺擰著眉頭道,“看著不像是老珠子,但這種品質(zhì)。。?!?p> 林劍愣了下,“不是老珠子?”
胡爺篤定的搖搖頭,“不是~”
林劍滿臉懵,“可這風(fēng)化紋~”
他口中所謂的風(fēng)化紋就是老天珠因其年代久遠的明顯特征。
說白了就是密度很高很硬的礦石表面,經(jīng)過一定的年代,都有這種如刀切割的不規(guī)則溝槽紋路,且深淺不一。
但這不絕對,林劍在這方面經(jīng)驗不多,所以被誤導(dǎo)也正常。
胡爺解釋道,“這是風(fēng)化紋沒錯,但你在判斷的時候要格外注意,以現(xiàn)在的技術(shù),和切割工具的能力,同樣能做到自然、不規(guī)則的溝槽紋路,技術(shù)高超的工人甚至可以做到和天然形成一樣的內(nèi)部構(gòu)造。
關(guān)于是否為人工制造出的風(fēng)化紋,需要通過光澤度來輔以判斷,比如佩戴時間長表面有磨損,所以通常這類的風(fēng)化紋沒有光澤,不會反光,反之,人為制造出的風(fēng)化紋表面光澤明亮。
如果肉眼看不出,還要拿高倍數(shù)的放大鏡輔助。”
林劍一副受教的模樣,“所以這顆珠子的風(fēng)化紋是人為切割出來的?”
胡爺沉吟道,“我覺得是,但技術(shù)非常高超,做的很自然。”
林劍心道,“難怪尋寶鼠沒反應(yīng)~”
趙亮的聲音打顫~“所以這是假的?”
胡爺搖搖頭,“以這個做工,賣上大幾十萬沒問題,反正現(xiàn)在市面上幾乎都是人工做的珠子,當(dāng)然,哪怕是至純天珠也是人工打磨而成,但此人工非彼人工~”
林劍深吸一口氣,“多謝胡爺,長知識了~”
胡爺擺擺手,“我對天珠研究的不細,也是近十來年市場比較火,我才稍稍研究了一下?!?p> 林劍眼睛一亮,“這么說胡爺您能做?”
胡爺皺眉道,“可以做,但水平不夠,就不丟人現(xiàn)眼了~
林劍知道,像胡爺這種造假高手,敢拿出來的無不是精品,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否則就是砸招牌~”
也就是林家不愿意老店名聲受損,不然綁住胡爺這根大粗腿,以后這錢還不長了腳似的自己往兜里鉆?
談完了事兒,聽說這珠子還能賣錢,趙亮心里的石頭也放下了,開口問道,“胡爺,有幸認(rèn)識您,要不中午一塊兒坐坐?”
“算了~”胡爺脾氣就這樣,對不認(rèn)識的人沒什么好臉色,能回一句已經(jīng)很給林劍面子了。
趙亮尷尬的撓了撓后腦勺,不知所措的看著林劍。
“別在意,你就先回吧,我跟胡爺還有點事說~”
他看胡爺沒有要走的意思,知道一定是有事,于是便讓趙亮先走。
讓小二幫忙送客,林劍請胡爺進屋里,他感覺胡爺是要說‘鐘馗像’的事情。
上次胡爺說到一半就被趙亮打斷,這次總算找回來了。
兩人先后來到二樓,胡爺直奔鬼谷子畫前,屏氣凝神的端詳了半天,最終嘆氣道,“這幅鐘馗像。。?!?p> 他這三番五次的欲言又止,可把林劍給急壞了,“胡爺,有什么話您盡管說,反正這兒沒外人?!?p> 小二被他打發(fā)走送趙亮了,整個店里就他和胡爺倆人,也不存在竊聽之類的劇情,甭管胡爺要說出什么驚天大案,出了他的嘴,入得林劍的耳,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胡爺又是一聲嘆息,望著鐘馗像,幽幽說道,“這幅畫背后的故事可謂百轉(zhuǎn)千回,說出來都不一定有人信?!?p> 林劍面色一凝,“如果是別人可能不信,但我一定相信?!?p> 胡爺詫異,“為什么?我記得上次問你的時候,你就知道這畫是贗品,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林劍苦笑,“就和剛才的天珠一樣,感覺,不知道為什么,我的直覺很準(zhǔn),雖然這幅畫已經(jīng)仿到了極致,甚至連氣韻都挑不出毛病,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畫有問題,但之前一直沒有得到驗證,直到您的出現(xiàn),證明的了我的感覺是對的?!?p> 胡爺張了張嘴神情落寞的說道,“以前有人跟我說這行有天才我不信,我一向自負,但在我的祖輩面前,我這點天賦被貶的一文不值,概因我沒有完全繼承他們的手藝。
但你不同,你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天才。”
林劍謙虛的擺了擺手,“胡爺您可別捧我了,我肚子里這點墨水別人不知道自己還不清楚?
咱們還是說回畫吧?我的好奇心快要爆棚了?!?p> 胡爺又看了一眼畫,低頭組織著措辭,終于開口道,“張大千你肯定了解吧?”
林劍點點頭,“知道不少他的事跡,就是不知道您提的是哪一段?”
胡爺玩味的笑了笑,“那你就都說說?”
林劍無奈,只能配合道,“張大千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少年遭綁票,被土匪任軍師;
未婚妻去世,跑去寺廟當(dāng)了一百天和尚,法號大千;
他對RB侵略罪行不滿,遭軟禁于頤和園。
他的家里養(yǎng)虎養(yǎng)猿,一生紅顏知己無數(shù)。
。。?!?p> 話未說完,胡爺打斷道,“你落了最重要也是張大千最傳奇的一段故事沒說?!?p> 林劍怔了一下,隨即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您說張大千還是造假高手這段?”
胡爺欣慰的笑了笑,“對咯~我家的先祖在精仿這一道算是走到了極致,能讓他們佩服的人沒幾個,尤其是我那個高傲的父親,但張大千是能夠讓他豎大拇指的人,尤其是在畫作方面,張大千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第一人?!?p> 對此,林劍自然認(rèn)同,畫家葉淺予就曾說:張大千是華夏畫家中最勤奮的,所有古人的畫都臨過不止十遍。
從他身上拔一根毫毛,要變石濤就是石濤,要變八大就是八大,要變唐伯虎就是唐伯虎。
張大千自己也曾道:畫中要它下雨就可以下雨,要出太陽就可以出太陽,造化在我手里,不為萬物所驅(qū)使,心中有個神仙境界,就可以畫出一個神仙境界。
這絕對不是自負,因為張大千他能夠做到,不過張大千作偽,也遭到了不少非議。
林劍覺得無可厚非,張大千這一路仿過來,從石濤,八大再到后來的敦煌,他是在仿古而勝古,更勝過當(dāng)時的權(quán)威鑒賞家,除了早年做的假畫,到后來他也會公開承認(rèn)自己做的假畫。
這一手高超的技巧,曾經(jīng)騙過了當(dāng)時許多著名的收藏家和藝術(shù)家,其中不乏頂級大佬,比如張學(xué)良。
當(dāng)時權(quán)傾東北、威震華北的年輕少帥張學(xué)良,耗費巨資,從各處搜羅到不少的石濤作品,一開始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珍愛的在這些收藏品中,竟然有不少是張大千的仿作。
后來社會上盛傳,所謂石濤的真跡,其實大半出自一個青年畫家之手的仿作時,張學(xué)良才知道自己上了大當(dāng),除了震驚之外更多的是佩服,于是,他很想結(jié)識一下這位能把假畫造得天衣無縫,使海內(nèi)外無數(shù)大名鼎鼎的鑒賞專家也難辨真?zhèn)蔚募偈瘽?,究竟長了幾個腦袋。
別說還真被張少帥找到了機會,那時張學(xué)良在東北易幟,由奉軍少帥被調(diào)到北平,出任國軍海陸空三軍副司令,沒過多久,張大千北游故都,寄居長安客棧。
張學(xué)良聽說后,便下帖邀請張大千吃頓便飯。
當(dāng)時朋友們都提醒張大千,說這恐怕是鴻門宴,畢竟少帥的名聲可不怎么好聽,要小心張學(xué)良來算假石濤畫的這筆賬。
可是張大千也是藝高人膽大,稍稍考慮了一下便應(yīng)邀赴約,不過他也留了后手,臨出門時囑咐家人,如果逾時不歸,就要托人打聽關(guān)照了。
宴席上,有不少北平書畫界、收藏界的名流,而張學(xué)良對張大千,頗有禮賢下士的謙恭之風(fēng),于是在張大千心里,便逐漸消除了鴻門宴的顧慮。
在酒席間,與張學(xué)良談笑風(fēng)生,對方也不問假石濤的事,這才令張大千真正放下心中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