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這個敵人,真的很像個米店老板。
不管是穿梭于食物大缸之間的熟絡程度,亦或是賣弄肚子里生意經(jīng)的樣子,都是挑不出毛病的。
可惜,這心懷壞水的敵人,終究是無法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可能,在未來的某天,念平生會為我們揭曉答案吧。
只是,如今我們所應該注意的,應當還是眼前的敵人。
在念平生一拳轟飛出這個小胡子老板后,一切的一切,都開始變得虛幻起來。
不知為什么,念平生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起來。
無論是依舊熱鬧的人流,亦或是不再看著賞心悅目的街景,都讓念平生毛骨悚然。
而最最讓他意外的,自然還是那個并沒有死去的敵人。
那小胡子老板自廢墟之中站了起來。
他死死地盯住了念平生,除卻震驚,并沒有多言。
陣陣虛幻的不真實感,自他的身旁旋繞而出,仿若歸靈的神明。
念平生不知為什么,但是不安感卻實實在在地爬上了心頭。
沒有任何的猶豫,念平生一腳踩出。
他朝著敵人的方向夢的奔了出去!
塵土飛揚之聲,木板碎裂之聲混雜在了一起,聯(lián)同念平生凌厲的攻勢,朝著小胡子老板襲去!
只是,那小胡子老板只是站在原地,并靜靜地看著愈發(fā)逼近自己的念平生。
他并沒有害怕,反而那血流不止的臉龐之上顯現(xiàn)出了病態(tài)的潮紅。
他在等待。
念平生可不管這些。
既然出拳,那自然得有一往無前之勢!
拳出后,當有人死。
那小胡子老板看著,他就這樣地看著。
他俯下了身子。
身旁的虛幻感愈發(fā)明顯。
仿佛,在他身旁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左手養(yǎng)力,右手出拳。
那是一記漂亮的鑿山出拳式!
他竟然打算硬接念平生的拳!
在那一瞬間,他的身旁,塵土飛揚。
那不知為何而出現(xiàn)的虛幻感,幻化出了無數(shù)的琉璃彩色,各式各樣的翡翠珠光像是不要錢似的灌向了小胡子老板的周身。
那飛揚的塵土,那幻彩的靈芒,遮蔽了天上的陽光。
念平生依舊飛速向前。
只是,他似乎,看見了什么。
那小胡子老板的身后,那滿是虛幻色彩的空間之中。
似乎,有一個巨大的實體。
又靠近了幾步。
念平生算是能勉強看清了。
也正因為看清了,在那一瞬間,念平生的拳意大減!像是筑城的高樓瞬間倒塌一般,念平生的拳意碎裂得一塌糊涂!
他可是念平生??!在面對曹白鹿出劍之時依舊一往之前的念平生啊!在面對更高處只管出拳的念平生??!
他可是要成為圣賢的念平生啊!
可為什么?
為什么在那一瞬間,他萌生了退意???
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讓念平生也產(chǎn)生了退縮之意?
那小胡子老板只是笑著。
塵土不再飛揚,周圍的虛幻感也淡了幾分。
也正因為如此,念平生能更加清晰地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哪有什么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街道?不過是一處盡是死人的地獄罷了。
沒有哪怕一個活人。
各式死狀的慘尸,被隨意地丟棄在了四周。
有的高掛于窗前,有的肢解于路間。
有烏鴉啄食著似乎還能動彈的半死之人,有狼犬互相搶掠對方的戰(zhàn)利品。
其實,也不能說沒有活人吧。。。
孕婦肚里的孩子爬了出來,一把撲向前,壓住了一只奔竄的老鼠。
他還沒有牙齒,甚至還沒有完備的生存系統(tǒng),可他卻依舊能一口將這老鼠吞下。
狀若野獸。
這樣的人,還能算是活人嗎?
再仔細些,看看周圍吧。
人皮似的墻面,與明顯為白骨筑成的街路。
高掛的太陽不再散發(fā)暖意,反而讓人陣陣寒涼。
念平生這才明白了,自他進入這個街市之后,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而現(xiàn)在眼前的一切,方才是真實。
他自然有些慌亂與害怕,但更多的,卻是憤怒。
青筋暴起,雙手緊握,明明沒有指甲,卻依舊能用力地將手掌磨出血痕。
念平生很后悔,他很后悔方才的拳勢大減,沒有做到以往直前。
盡管他明白,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因為方才他看見的,是他用其一生也不會想象到的事物。
一個巨大的虛影,漂浮于那小胡子老板的身后。
他,不對。
祂是那樣的神圣。
祂是一個握著巨大鐮刀的人形生物。
確切地說,祂應當算不上生物。
明明身著華麗到近乎豪奢的袍服,卻有著惡臭骯臟的膿液包圍。
明明有著勻稱到近乎完美的身材,頭上卻有著巨大到嚴重影響身體比例的羊角。
明明是那樣神圣的臉龐,完美到縱然是心無雜念的天使也會嫉妒,可是,臉龐之后,是肉眼可見的丑陋頭蓋骨。
硫磺的氣味彌漫四周,而念平生的意識正在下沉。
他的眼前自清晰變得模糊,他緊繃的心弦正在松弛。
他正在墮入思想的深淵。
他的意識正在下沉,向著靈魂的最深處潛去。
現(xiàn)在,他的眼前,除了黑暗,別無他物。
呢喃聲起,低語惶談交錯于念平生的耳旁。
像是母親溫撫孩子一般,念平生原本不安的靈魂逐漸平靜下來。
他仿佛,像是久游的浪子,在某天找到了自己靈魂的歸宿。
開始有了光,盡管很淡。
淺褐色的光讓念平生能看見一個可怖的輪廓。
當然,無法看清
下沉停止了。
念平生坐在了一個柔軟的表面之上。
他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xiàn)根本無法看清。
直到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念平生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跌落進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無法辨別其年代的巨大銅柱,與猙獰卻精致的白骨尖刺一起,連接了數(shù)個詭異到令人發(fā)指的巨大神像。
神像至少百米高,有天使,有惡魔。
有向死而生的妖鬼,有被遺棄的亡靈。
即使隔著這么遠的距離,念平生仍能感受到這些神像所傳來的炙熱,與無與倫比的威壓。
銘刻在其周圍的,是念平生從未在任何文獻資料中所見過的圖像與花紋,像是瘋狂者的涂鴉,像是冷漠者的思考實質(zhì),又像是清醒者用盡全身氣力書寫的怪誕。
即使無法辨認這些花紋圖案究竟屬于何種文明,但念平生卻居然從中感受到了自靈魂深處突然被釋放的恐懼。
戰(zhàn)栗中,恍惚間,念平生的眼前,再次出現(xiàn)了那如同噩夢般的街邊景象,只是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有活人。
有很多活人。
被多重鐐銬所綁縛的人行走于那通紅銅柱上,燒焦的皮肉使他們發(fā)出慘烈的叫聲。
他們渴望著,嚎叫著,卻又無一例外地前進,最后又無一例外地死去。
那些人都帶著扭曲又絕望的面孔墜落,可又能夠明顯地看出,那些人,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愉悅。
那是能被稱為“虔誠”的愉悅。
念平生幾乎窒息了,可能是因為高溫,也可能是因為眼前的一切。
他根本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因為,他幾乎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要加入眼前的他們?。。?p> 而就在念平生還在掙扎的時候,面前的神像,動了。
伴隨著巨大的聲響,所有背負著罪惡的刑民們,齊齊跪下。
他們無懼炙燙的巖漿,無懼已然將皮膚烤焦的銅柱,只愿五體而投。
他們不敢直視。
可念平生,卻一直在直視著前方啊。
他看見了。
他什么都看見了。
一團黑色的火焰,自深淵而來。
一團圣潔的光輝,自天堂展開。
仿佛一個剎那間,它們?nèi)跒榱艘惑w。
而現(xiàn)在。
請尊稱為祂。
充滿著骯臟惡意的褻瀆之水自高處落下,充斥了整個空間。
腥臭的腐爛氣息幾乎是使念平生暈厥,但也正是幾乎暈厥卻沒有暈厥的念平生,才能夠看到眼前的一幕。
那些在滾燙腥臭紅色液體之中匍匐的刑民們,仿佛得到了上天的恩賜一般,狀若瘋狂。
他們推搡著,爭搶著,張開了嘴,伸出了手,只為最大限度地接到那些自天而降的腥臭液體!
更有甚者,居然用手拉起嘴角兩端,直至嘴角撕裂至耳根!只為了能多飲上那么一點惡臭的褻瀆之水!
念平生幾乎是快要昏死了,他是多想加入眼前的眾人,多想捧上一手的褻瀆之水,然后張開嘴一飲而盡!
那個祂,在低語,亦在教唆,時而諄諄善誘,時而刺耳尖銳。
祂的聲音,仿佛是一個有形的實體,正不停地鉆入念平生的耳朵,牽引念平生的肢體,讓他做出意愿之外的舉動。
恍然間。
念平生的意識又開始模糊起來。
清晰,模糊,清晰。
念平生已經(jīng)無從知曉,這樣的循環(huán),他究竟經(jīng)歷了多少次了。
只是。
在完全昏迷前。
他似乎,真的看見了,那個祂。
巨大的身軀,漂浮于空間之中。
祂握著巨大的鐮刀,恍若天地之主。
讓念平生都有些意外的,是昏迷前的那一瞬間,念平生腦內(nèi)所回想起的,居然是曹白鹿的一句玩笑話。
只是,無論如何,念平生都不會把這句話當成玩笑了。
“不可直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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