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滄??匆娛捈疥貜臉翘萆蠜_下來的時候,頓時起了一種很荒謬的感覺。
她覺著自己是來捉奸在床的。
蘭浩淼顯得有點驚訝,顯然這是一次很突然的到訪?!澳阍趺磥砹耍俊?p> 沈滄海坐在沙發(fā)上輪流看兩個人,把這兩個心懷鬼胎的家伙都看的低下頭去,才撐著下巴慢悠悠的說:“也好,省的我再跑一趟。下周師父過生日,虛歲五十,是個大日子?!?p> 蕭冀曦和蘭浩淼大眼瞪小眼,這次是真的心虛了。
阮慕賢不大喜歡過生日,蕭冀曦也就漸漸把這茬給忘了。這兩年東奔西跑,也確實沒有再對此事上心。而蘭浩淼更不用說,記得是記得,上門總有添堵的嫌疑。
所以蘭浩淼回過神來的時候更多的是些狐疑。
他語氣有點微妙?!澳愦_定我上門合適?”
沈滄海指了指他?!敖衲昴憔褪莻€不錯的禮物了?!?p> 蕭冀曦和蘭浩淼不約而同的掏了掏耳朵。
沈滄??粗鐗嬑謇镬F中的兩個人,提醒道:“你當(dāng)初為什么和師父叫號,自己心里清楚?!?p> 蘭浩淼神色一僵,下意識挺直了腰板。
他當(dāng)然清楚,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因為師父執(zhí)意要收留會惹來大麻煩的王亞樵,等同于和校長作對。他是個資深的黃埔系,除了因著自己的信仰無法再跟師門站在同一條戰(zhàn)線上之外,也有為自己謀前程的想法,自然不會和上頭擰著干。
只是沒想到前程沒撈到手——上頭的怒氣比想象中要難招架,為保師父自己不得不暫時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安心做了幾年幫派分子——這么多年還一直都想著要是有雙全法自己留在師門里會如何如何,總有幾分懊悔。
“當(dāng)初師父要保的人現(xiàn)在是死了,全國上下現(xiàn)在也是一條心的抗日。你若是想回來,這是個不錯的機(jī)會?!?p> 沈滄海還是說的含蓄,照著蕭冀曦來看,這是最好的機(jī)會。
蘭浩淼顯然也是意動的,他眼睛里有很亮的光,灼灼逼人。然而這點光很快就熄滅了,蕭冀曦和沈滄海驚訝的看著他搖了搖頭。
不過蕭冀曦的驚訝只是一瞬間而已,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個中緣由。
特工在孤島上實在是太危險了,親朋好友都可能被累及。蕭冀曦不肯常去看白青松,白青竹不肯告訴白青松自己回了上海,都是這個原因。
“時局太亂,誰知明日會怎樣?!碧m浩淼很感慨的嘆息一聲。
這話不該他說的,他現(xiàn)在看起來只是個商人,偶爾還跟張嘯林一伙走的很近。但沈滄海知道他從前在力行社供職,他也就沒那么多的顧忌。
沈滄海何等剔透一個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拍了拍蕭冀曦的肩膀道:“有他在,多你一個也不算多,你知道師父不會在意?!?p> “我會在意。”蘭浩淼打斷了她,語氣鄭重?!叭羰菐Ю哿藥煾?,我會在意?!?p> 蕭冀曦以為沈滄海會生氣的,不過她沒有,只是用談?wù)撎鞖庖粯悠届o的語氣說道:“還有另一件事。我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蕭冀曦第一反應(yīng)是沈滄海跟蘭浩淼求婚了,這太像是她能干出來的事兒。
蘭浩淼的表情不大好看?!拔艺f了。我已經(jīng)和黨國沒什么關(guān)系了,現(xiàn)在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
這次輪到沈滄海打斷他的話。
“我要是你,就會撇清關(guān)系的時候把稱呼換成國民黨?!?p> 蘭浩淼被噎的無話可說,瞪著沈滄海,而蕭冀曦在后頭撿樂。
蘭浩淼這么一個經(jīng)驗豐富科班出身的老特工,對著外人是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的,他壓根就是沒指望能瞞住沈滄海,信口編個理由。
“總之沒門!”蘭浩淼好容易把氣兒順了過來,惡狠狠的說著。
他的語氣很像是小孩子吵架在放狠話,蕭冀曦一看沈滄海的表情就知道她打算要么破門要么開個窗出來,沒門這個詞兒在她字典里估計是不存在。
果然,沈滄海轉(zhuǎn)向蕭冀曦。
“你還缺不缺下線?”
蕭冀曦被蘭浩淼瞪的發(fā)涼,心知真要缺也不能往外說,否則蘭浩淼回頭非得跟自己拼命不可。
遂打哈哈道:“什么線不線的,我場子里主要缺客人。師姐你要是用空,過來聽聽歌也好啊。”
沈滄??粗@倆口徑統(tǒng)一裝糊涂然而裝不太明白的家伙,無可奈何的笑了,臨走的時候扔下一句記得準(zhǔn)備禮物,看來是打定主意要蘭浩淼當(dāng)天登門。
蕭冀曦瞅了瞅臉色無奈的蘭浩淼,試探著問道:“你去嗎?”
“我去?!碧m浩淼把這倆字兒說的像是罵人。
沈滄海中間進(jìn)來打了一回岔,但火燒眉毛的事兒不會因此也被按下暫停鍵。搜捕馮赟的活動還在隱秘的進(jìn)行著,上海鋪開了一張網(wǎng),試圖把這個脫軌的家伙攏入網(wǎng)中。
期間蘭浩淼接到了一封上頭的電文,氣的罵娘。蕭冀曦本好奇是什么事兒叫他如此生氣,等蘭浩淼把這消息和他一說,便成了兩個人一塊兒拍著桌子慷慨陳詞罵娘的場景。
不知家里哪位高人突發(fā)奇想,說是要震懾叛徒,叫他們務(wù)必將馮赟的死做的聲勢浩大一些。
蕭冀曦本來是要勸的,結(jié)果變成了兩人一起對著電文痛斥發(fā)號施令的人異想天開。
罵歸罵,上頭派下來的任務(wù)終歸不能不完成,倆人開始對著地圖冥思苦想,琢磨怎么能不折損人手的情況下把馮赟給大張旗鼓的殺了。
雖說殺人是行動組的事兒,終究都是黨國袍澤,不能讓人死在胡亂指揮底下,上面就算有人不拿人命當(dāng)回事,他們同為跑腿的,即便不說同病相憐,也得沖著并肩抗日把人給保住了。
“上面真以為他們節(jié)節(jié)敗退,我們把刺殺拿上臺面就能擋住叛逃的人?”
蕭冀曦對著電文長嘆一聲。
然而他能換來的,也只有蘭浩淼一聲同樣無奈的嘆息。
“上命難違,有用沒用的,也輪不到咱們來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