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冀曦這么敞開了一說,倒是沒有心虛之嫌疑,反而還像是在給一時嘴快的王闖解圍。眾人聽了這么好的一個解釋,都知道不曾額外生事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要是真查起來,沒準連些私下里見不得光的小事都得給翻個明白,那可真叫飛來橫禍了。
“眼下咱們的人都招恨,尤其是共黨那邊,折了那么要緊的一個臥底,要不是沒那水平,估計已經(jīng)想轍直沖進七十六號來了?!鄙宪囍?,見周圍沒了人,王闖心里也安定了些,他那張嘴終究是管不住,為了找補面子,一開口又是更要命的。
好在現(xiàn)下也就三個人聽著。
油耗子先看一眼阮時生,阮時生面沉似水,估計還沒從自己放唐錦云一馬卻要反過來被她算計這件事上回過味來,也沒留神王闖都說了些什么。
蕭冀曦則露了個苦笑?!靶叶F(xiàn)下沒有外人?!?p> 王闖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哪兒又說錯了話。
油耗子見蕭冀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得把解釋的活計給攬了過去。
這一車的人都知道王闖是在指誰,汪精衛(wèi)的貼身翻譯汪錦元被指認為共黨,說是代號叫紀綱,一直借著職務(wù)之便給共黨提供情報,這消息一出,整個偽政府上下都大為震動,試想連汪精衛(wèi)的貼身翻譯都忽而搖身一變成了共黨,那共黨還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再想想此前周佛海的翻譯背了個軍統(tǒng)特工的名號,一時間偽政府上下都有些人人自危的意思。
然而汪錦元事兒也是不能亂說,道理是一樣的,周佛海不樂意讓手底下人背著不清白的名聲,汪精衛(wèi)也是一樣的,況且這一回對日本人也是個不小的打擊,畢竟汪錦元得算半個日本人,他們從不愿意承認自己內(nèi)部有反對聲音,是以這件事在外界也一直沒起什么波瀾,只在情報口這些人里小范圍的隱秘流傳,沒人敢聲張。
不過王闖說得倒是很有道理,共黨這是有點著急了,仿佛是從阮時生開始,或者更早,從尾崎秀實被捕開始,連鎖反應(yīng)就已經(jīng)開始了,最近被抓的人里面不少都是共黨,且全國各地都在抓,蕭冀曦心里盤算著,雖不知道共黨的盤子鋪得有多大,眼見上海這一塊,他們是要成不了氣候了。
蕭冀曦當然沒有幸災(zāi)樂禍的意思,相反,他還有些感同身受。軍統(tǒng)上海站受這樣的罪已經(jīng)受了兩茬,現(xiàn)下輪到共黨,都是同病相憐。
“所以,這事兒雖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可也不合適拿出來說。你知道的,別的處別的隊,都虎視眈眈等著咱們犯錯誤,要是你說了什么三傳兩傳的傳走了樣再進到大人物耳朵里,那可有得受?!庇秃淖咏o王闖做總結(jié)陳詞,王闖聽得咋舌,連連答應(yīng)了以后絕口不提此事。
“旁的不說,上海這些埋伏在地下的共黨,日子的確是要不好過了?!笔捈疥馗锌?,他說這話的時候,看了一邊的阮時生一眼,阮時生照例是沒有表情,蕭冀曦簡直從他身上看見了田村忠太的影子,懷疑他是不是也損了面上哪一根筋。
油耗子也瞥著阮時生,看上去是擔心他說王闖壞話。阮時生一概的不理,蕭冀曦心想既然這回這小子沒死成,那想必還是要在自己手底下混些時日的,總不能讓他和別人的關(guān)系太僵,那不符合蕭冀曦這一貫和稀泥的作風。
“也不能算時生的功勞,不是前段日子抓了中西功,連帶著還有幾個日本人被抓。他們的共黨和咱們還不大一樣,知道只要吐點東西出來,看在同宗同族的份兒上還能留條小命,所以骨頭也就沒那么硬?!笔捈疥卮蛑?,腦子里想的卻是町田明,日本人也有硬氣的,只這次抓的幾個不是。
阮時生聽他這么親熱的叫自己,嘴角微微一抽搐,但也沒有反駁的意思,看來他雖然打定了主意要在七十六號里四面不靠,但還是要承旁人一點情。見他沒有來拆臺,蕭冀曦稍微松了一口氣,眼下他最擔心的就是阮時生給他找事,恨不能共黨趕緊再多費費心,想轍把阮時生趕緊給弄死。
這么一想,他就覺得先前出聲示警是有些可惜。要是不出聲的話,沒準阮時生反應(yīng)不過來,又或者已經(jīng)拿著槍出去了。
這一趟雖然無所獲,但半路被共黨的人反過來截殺,也算是兩邊打了個照面——這么說也不大準確,畢竟他們是一路追著共黨的屁股跑,從頭到尾都沒見到人影,只有蕭冀曦看了個衣角,也不會跟別人說。所以,理所當然的,任東風中氣十足的把蕭冀曦這個領(lǐng)頭人給訓斥了一頓。
蕭冀曦很仗義的把過錯都攬在了自己身上,說是自己考慮不周,沒讓弟兄們分批次出去,一窩蜂的太顯招搖,反而是叫對手擺了一道。不過跟著他也提出來共黨似乎對阮時生很感興趣,問要不要派人手盯著點以防萬一。
任東風猶豫了片刻,一揮手說:“都是一樣的弟兄,怎么他的命就金貴?共黨對咱們哪個不是恨得咬牙切齒,也不必另派人手,都各自警醒些?!?p> 蕭冀曦就知道他不會同意自己這個提議,因為阮時生和鈴木薰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任東風也提防阮時生久矣,況且阮時生是帶著些功勞進的七十六號,且是個完好無損的人,怎么看怎么都比每天拖著一條半殘的腿走來走去的蕭冀曦更有些威脅性,所以近來他難為一隊,也更多的是存了敲打阮時生的意思。
而蕭冀曦需要的也就是任東風這句話,他知道共黨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白青松都能拉下面子來找他打聽,要是一擊不中就算了,那共黨也太沒有面子。他今天這個提議就是已經(jīng)十足重視阮時生的安危,叫任東風給駁了,那再出事兒責任自然由任東風擔著,蕭冀曦則有很多的話去搪塞鈴木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