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冀曦覺著小林龍一郎終歸還是很老奸巨猾的，他成功的把鈴木薰給裝了進去，最難得的是，鈴木薰也沒有太不情愿。
顧晟廢了一點力氣才把小林惠子從病床前拖開，這也不適合由旁人去動手，所以只能勞煩這個全場力氣最小的人。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蕭冀曦才找到機會問一問事情究竟是怎么發(fā)生的。
顧晟其實不大情愿和蕭冀曦講話，但是現(xiàn)下他知道自己明面上沒了靠山，沒準(zhǔn)還因著小林惠子的緣故會惹些麻煩，實在是不適合再跟任何人擺出一張冷臉來。所以聽見蕭冀曦問，他還是拿出病歷來很詳盡的給解釋了一番。
“送他來那些人都說不好中文，我只能聽明白是被炸傷的，受傷最嚴重的是腿，你也看到了，如果真截肢也未必就能活下來。”
鈴木薰這時候也已經(jīng)完成了他的問話，那幾個送小林龍一郎來的都是梅機關(guān)的人，算是小林龍一郎的親信，現(xiàn)在根本不敢有什么隱瞞。傷心談不上，但是這件事如果查不明白，最倒霉的肯定是他們。
“是在啟動車子的時候受的傷，因為最近地面積雪，一部分炸藥受潮沒能被點燃，要不然的話他會當(dāng)場死亡。小林是為私事出門，沒有用司機。炸彈和汽車踏板連在一起，就在汽車底部，所以腿部受傷最重，這就對上了。”鈴木薰皺著眉頭，語氣聽著并沒多么歡欣雀躍，他還是不能接受這個多年對手以這種方式忽然離場。
“你們的鑒證科比我們的強，這也能看出來?！笔捈疥匾婎欔蓻]有再要說什么的意思，決定還是把他的時間留給小林惠子。
鈴木薰沒打算和他討論鑒證手段的優(yōu)劣，兩個人其實都不大懂這個。
“我從不知道你師姐還會用炸藥?！?p> “其實我也不知道，她說自己做軍火生意，那可能就是順便學(xué)的?！笔捈疥剡@說的是實話，他還真不知道沈滄海究竟都會些什么，而且東北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那么惡劣，她這些年肯定也沒閑著，估計學(xué)了不少新本事。
“如果真抓到她了，你會怎么樣？”鈴木薰忽然問道。
蕭冀曦從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在他眼里沈滄海就是無所不能的，梅機關(guān)想抓她屬于癡人說夢。然而鈴木薰這么一問，他心里那個篤定萬分的念頭忽然也就動搖了，凡事都有萬一，自信也好，信任他人也好，只要變得絕對了，那對特工來說就是很致命的。
鈴木薰倒是很理解他的沉默。
“其實我也不大相信我們能成功，但還是想問一問。”
蕭冀曦在短短的幾秒鐘內(nèi)給自己想了個答案，其實不大合適，但是他答的時候并沒顯得心虛，相當(dāng)擲地有聲。
“想辦法讓她不用受刑，死得痛快點?！?p> 這也是真話，如果真到那個時候，救人的希望渺茫，他也肯定不能看著沈滄海受苦。
鈴木薰笑了。
“就知道你會這么說。”
“我已經(jīng)見了好幾個舊相識在七十六號受折磨了，不想再多一個師姐?！笔捈疥匕l(fā)出一聲嘆息。“我知道這不大對，可人心也是肉長的，師姐對我有恩，動手殺人還能說是逼不得已，真說能下得去手逼供，那是騙你?！?p> 鈴木薰對此并沒發(fā)表過多的評價，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沉思，但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
半晌他才說?！拔矣袝r候真不希望自己有這么個家庭，那樣的話，可能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蕭冀曦沒接這個話茬，其實和自己家庭決裂聽上去很容易，做起來就太難了，畢竟他沒有經(jīng)歷過那樣的事情，此時此刻也沒法去勸，再說到現(xiàn)在這時節(jié)，早就木已成舟，談什么追悔或是如果，都太虛偽。
梅機關(guān)給小林龍一郎辦了個很體面的葬禮，七十六號有頭臉的人物都去了，蕭冀曦本來也在受邀請之列，不過他很干脆的說自己昨天在冷風(fēng)里走得太久，今天腿疾復(fù)發(fā)走不了路。
他那條腿已經(jīng)有日子沒犯過病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個借口，但人走茶涼人死燈滅，沒必要為個死人和活人過不去，死人不會念著好，活人卻會記仇，這樣一點小事沒法扳倒蕭冀曦，揪著不放沒有任何好處。
蕭冀曦偷得浮生半日閑，但是白青竹沒有那樣的好運氣，她大小也是個副科長，這樣的場面肯定得參加。她倒是有心說自己要留下來照顧蕭冀曦，然而蕭冀曦這本就是個借口，她再由這借口發(fā)散出一個理由來未免也太不把梅機關(guān)放在眼里。所以在蕭冀曦許諾在家多做兩個菜犒勞她之后，白青竹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出發(fā)了。
臨走蕭冀曦想給她往手絹里包兩片生姜，但是白青竹拒絕了，就算是假哭也不想為小林龍一郎哭一哭。
蕭冀曦一個人哼著曲兒做飯，菜下鍋的時候還有心思瞟一眼報紙。
梅機關(guān)給小林龍一郎辦葬禮也不完全是為了體恤下屬，葬禮有時候也能鼓舞人的斗志，日本人幾年來高歌猛進的久了，這些日子受了點挫折，士氣的確低落了不少。
一個月來連著傳來兩條壞消息，都不是中國人打的仗，然而的確對日本人都算打擊。一個是在瓜島上美國把日本海陸兩軍都打了個屁滾尿流，一個是德國佬在蘇聯(lián)開始落下風(fēng)了，德國人自信得太久了，他們根本就沒想到嚴寒能給軍隊帶來多大的打擊，有時候天冷不是個好事，天冷了東北抗聯(lián)的形式就會更加糟糕，但是這回還真得感謝蘇聯(lián)這能冷死人的冬天。
消息捂得挺嚴實的，不過不妨礙日本人知道，日本人知道了，七十六號這邊也不會被瞞的死死的，這段日子七十六號里其實都在討論這個問題，但是他們上賊船實在太久，就算現(xiàn)在想折返也難。
要是真那么容易就能走回頭路，世人也就不會覺著后悔藥難買。
蕭冀曦心情大好，唱歌走調(diào)都沒那么厲害了。
這時候忽然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