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冀曦停了手里的活兒,沒急著去開門,先是從腰里把槍拔出來上了膛。來造訪他的人里頭,這會有不少都正被困在葬禮上,對于此刻門外的人會是誰,他還真是一頭霧水。
結(jié)果從貓眼里看見的是蘭浩淼。
蕭冀曦擰開門的時候,并沒掩飾自己的驚訝之情,蘭浩淼登門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眼下又實在不像是有什么要緊事至于用他如此迫不及待找上門來。
“師兄,你怎么來了?據(jù)說今天梅機關(guān)請了不少人,難道你沒受邀?”
蘭浩淼閃身進來,蕭冀曦從他臉上看出了做賊心虛,還特意往他身后張望了一下,但是沒看見他想見的人。
“不用看了,我是一個人來的?!碧m浩淼當(dāng)然知道蕭冀曦是在找誰,當(dāng)下干脆利落的把他的念想給掐滅了?!氨緛硪彩芰搜垼幌氤鲩T應(yīng)酬,到了地方聽說你身體抱恙,干脆就說來看看你。日本人也不指望我給他們的人來個深切哀悼,肯出席就已經(jīng)是個態(tài)度?!?p> 蕭冀曦嘴角一抽,這話說的倒是不錯,但前腳勸白青竹不能拿著借口再衍生出個借口來,后腳就撞見蘭浩淼這么做,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大對勁。
“有什么事要我做的?”蕭冀曦關(guān)上門,跟著壓低了聲音?!笆遣皇浅龀堑氖拢俊?p> “不是,她現(xiàn)在很安全。”雖然知道這里說話不會有被竊聽之虞,蘭浩淼還是沒把話說的太明白,這已經(jīng)是特工們經(jīng)年累月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了。“我來也是為了讓你放心,別胡思亂想,日本人現(xiàn)在雖然查得緊,但一時半會還查不到我們。”
蕭冀曦聽出了弦外之音。
“還有呢?”
“還有就是眼下最棘手的兩件事都做完了,正巧上面也新下了命令,讓我們想辦法暗殺陳恭澎?!碧m浩淼嘆了口氣。蕭冀曦很理解他為什么要嘆氣,這顯然是更棘手的一宗事情,雖然現(xiàn)在陳恭澎已經(jīng)離開了七十六號的管轄范圍,但其人做了那么多年的特工,想把自己藏起來還是易如反掌,所以蕭冀曦雖然也一直在留神他的行蹤,卻也始終沒能有什么收獲。
不過蘭浩淼現(xiàn)在的語氣聽上去卻不是全然的沒有把握。
蕭冀曦一挑眉毛。
“看起來你已經(jīng)有了些消息?!?p> “明晚丁默邨會請陳恭澎吃飯。”蘭浩淼也沒和他繞彎子。
“這消息倒是來得奇?!笔捈疥劂读艘幌拢∧椧彩莻€精擅特工之道的人,他的行程要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偵知的話,當(dāng)年也不至于要派鄭蘋如試圖行刺殺之舉,在那之后丁默邨就變得更加小心,若說這兩個人在一起吃飯的消息外泄,那怎么看都應(yīng)該是從陳恭澎這邊泄露出來的,但現(xiàn)在聽蘭浩淼的語氣,卻是恰恰相反。
“就像你猜的那樣?!碧m浩淼眨了眨眼。
蕭冀曦不由得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問道:“是丁巖的功勞?”
丁默邨果然是已經(jīng)被策反了,不過這消息并沒讓蕭冀曦覺得雀躍,反而是感覺心里壓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要是一個人被策反了就能把以前的事兒給一筆勾銷了,那還要這些堅持了這么久的人有什么用呢?策反成功固然叫人覺著快活,可是也不能全然的快活起來,這話他不能和別人說,說了只會被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來打量去,就算是自己人也一樣。
所以蕭冀曦就問了這么一句,就陷入了沉默。
蘭浩淼倒是沒在意蕭冀曦的異常,他知道蕭冀曦總是想些有的沒的,很多時候想什么都不能作數(shù)。
“和他關(guān)系不大,不過缺了他倒也不成?!碧m浩淼想起蕭冀曦跟丁巖關(guān)系像是不錯,還破天荒的詳盡解釋了兩句?!岸r不是一直拿丁默邨當(dāng)仇人。知道丁巖跑了之后,丁默邨一直很擔(dān)心陳年舊事暴露,他那個侄子雖然不是搞破壞搞刺殺的料,但身上帶著的東西足夠多,萬一說動了我們的人,到時候再安排刺殺活動——丁默邨現(xiàn)今地位不比當(dāng)初,身邊也沒那么多的護衛(wèi),就算是有,他處境也絕不可能比在七十六號時更安全,所以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也因為日本最近的戰(zhàn)績的確不怎么樣,戴老板沒費什么工夫就把他給說服了?!?p> 蕭冀曦把丁默邨跟丁巖之間那些仇怨幾乎忘了個干凈,還是經(jīng)蘭浩淼提醒才想了起來。
“我記著丁默邨原先就是叫他給排擠出去的。”蕭冀曦自言自語一般說道,還跟著發(fā)出一聲嘲笑?!岸∧椨薪袢眨驳弥x謝他才是。要不然的話沒準(zhǔn)現(xiàn)在丁默邨還是三處的處長——一處和二處都成了統(tǒng)計局,也不知道他能弄出個什么統(tǒng)計局來?!?p> 蘭浩淼知道蕭冀曦一直對戴笠沒有太大的好感,其中有對王亞樵一事始終耿耿于懷的原因,也不排除他還是為自己被從戰(zhàn)場調(diào)到軍統(tǒng)而感到氣悶,所以對蕭冀曦話里的不恭敬,他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只提醒了一句:“這種話在我面前說說就行了?!?p> “我知道?!笔捈疥匾庾R到自己又說走了嘴,訕笑一聲?!懊鲀盒枰易鲂┦裁??”
“早點回家?!碧m浩淼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跟蕭冀曦說這個,聞言正色警告道。“別想著摻和這件事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你也知道陳恭澎有多難對付,丁默邨又與我們不是全然的一條心,首鼠兩端不一定在想些什么,真遇見事指望不了他,所以明天的行動我并沒有萬全把握,一旦出事,你必須按兵不動?!?p> 蕭冀曦聽他這話,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半晌才勉強笑了一下。“哪有行動前這么咒自己的。”
其實他們行動前都愛這么咒自己,人總得把最壞的結(jié)果想到了,才不至于事到臨頭手忙腳亂。蘭浩淼瞟了他一眼,沒再強調(diào)這個,他也不樂意反復(fù)的說這些東西,顯得好像注定要失敗一樣。
蘭浩淼吸了吸鼻子。
“好香,你灶上燉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