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一隅。
太醫(yī)院的門開了。
宮里很大,當夜養(yǎng)心殿西暖閣發(fā)生了些什么,這里的宮人渾然不知。
當然即便察覺到異樣,也不會有人去四處打聽。
是以,夜值的太監(jiān)躬身側立在院門旁側,恭送一位老人緩步而出。
太監(jiān)的聲音有些尖細的低聲道,“寧神醫(yī)要的醫(yī)卷,明日里定著人仔細翻找,只要在,醫(yī)庫翻個底朝天也不礙事的?!?p> 老人只是長眉低垂,踱步而出,未置一言。
若說視宮禁如無物,今夜里獻王算一個。
而這位老人,從來白日夜里進出宮門,就似自己家一般自在。
……
獻王府。
門前。
蕭逸目視著那一抹離去的綠意,“還是不住府里?后院已經著人給你拾掇好的?!?p> 腰肢一擰,柳仙兒回首嫣然一笑,“貴府有七夜在,殿下定然無憂,請早些安置就是?!?p> “我意思是,如今城里兵荒馬亂,住在府里畢竟會方便些?!?p> “咯咯,”柳仙兒笑道,“如今天下與我,何處會不方便,殿下多慮了?!?p> “卻不知,你要去往何處?”
她的面色驟然一冷,再無半分嬌媚之色,“我去哪里,殿下不消問。時候到了,我自會出現。請回吧?!?p> 她如此作態(tài),蕭逸并無惱色,目送她離去,這才抬步進府。
一道酒氣,自蕭逸身后傳來,帶著懶洋洋的醉意,“我以為,有南巫在,今夜你會住在宮里?!?p> 蕭逸隨即頓步。
他只沉聲道,“阿依夏公主,你已送到巴蓋烏帳中?”
七夜只仰頭灌下一口酒。
手中帕巾捂在嘴角,輕咳了兩聲,蕭逸回身之際,看著斜依在門后的七夜,蕭逸難得露出笑意。
七夜辦事,他從來很放心,于是他笑道,“看來在你心里,本王便就是那弒君殺父之人?”
七夜翻起酒壺,飲一口,嘖嘖道,“本王……”
隨即他起手一揖,“這不是想著,今夜機會難得,王爺便就能得償所愿。況且,阿依夏公主你都能送走,還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蕭逸的笑意漸漸不見,他極為鄭重的凝視著七夜的那一雙朦朧醉眼,“有件事,你要搞清楚,那是他的皇宮。如果沒有他的默許,或者視而不見,你以為即便南巫在,我就能安然送阿依夏出宮?!”
七夜咧嘴嗤笑一聲,“真臟?!?p> 蕭逸似未聽出七夜口中的譏諷,“況且本王之所愿,這么些年了,你難道不知道?”
眼角便飛去了鬢間,七夜晃著腦袋,“我從來都看不透你,如何知道?”
“哦?!你便能看得透蘇赫?”
“呵呵?!逼咭褂窒乱豢诰疲澳亲匀皇且谎劬屯┧母_。”
聞言沉默片刻,蕭逸沉聲道,“我只提醒你這一次,你所說的,是從前的他?!?p> 七夜吊兒郎當的晃了晃酒葫蘆,已是空空如也,隨手丟去一旁,“那就夠了?!?p> 趿拉著鞋,七夜轉身便走,“我也只說這最后一次。對我來說,這就夠了?!?p> 看著他的背影,蕭逸已有幾分不耐,“我得到消息,在我去之前,寧神醫(yī)尚在住處。在我去之后,寧神醫(yī)已不在住處?!?p> 七夜頭也未回,“你知不知道,我就最討厭你這始終疑神疑鬼。早就同你講過,寧神醫(yī)不是暗處的那位皇室供奉。他也不是圣上最后的依仗?!?p> 七夜猛的回過身,望著蕭逸,“寧神醫(yī)沒有現身,所以,今夜你沒有動手?”
蕭逸顯然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你同我講的時候,你還沒有解封內力,所以你根本看不透寧神醫(yī)。我始終疑神疑鬼,所以能活到今天!”
七夜搖了搖頭,卻說了毫不相干的一句話,“可兒近些年沒跟你過,真是她的福氣?!?p> 蕭逸隨即應了一句也毫不相干的話,“要你去殺了寧神醫(yī),你去不去?!?p> “不去?!逼咭固肿柚顾^續(xù)說下去,“威能之下我無敵,威能之上一換一。如果你確實判斷的沒錯,寧神醫(yī)就是深不可測的大威能境,那在他面前我連個屁都不是,干啥去?!?p> “蘇赫呢?”
“去?!?p> “又為何?”
“他至少不會拿我當屁放了,他至少能讓我死的體面?!?p> “他不是你的朋友?”
“不是。我拿他當朋友。至于他有沒有拿我當朋友,無所謂。”
七夜莫由來的就有些火起,或是借著幾分醉意,“你從來都不擔心我跑了?”
蕭逸便就又笑了,“你怎么會跑?”
七夜跺了跺腳,“我怎么就不會跑!”
蕭逸轉身往二進走去。
“因為你是一個孝子。”
蕭逸淡淡的留下這么一句。
七夜朗聲咒罵道,“我呸!孝他姥姥!我恨不得黃程煜那老小子趕緊死!”
蕭逸淺笑道,“可惜你始終是他的兒子。唯獨這一點,你可謂和本王同病相憐?!?p> 言罷,他忽然很有興致的頓住了腳步,“另外,你今天做的這件事,我保證你和蘇赫永遠成不了朋友?!?p> 七夜皺了皺眉頭。
他幾乎從不皺眉頭。
“你什么意思?”
蕭逸并未轉身,只是暗暗咧了咧嘴角,“很有意思的那種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