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素日里深諳世故,圓滑周到,斷不會有這種吞吞吐吐的時候。見此情景,陸青婉歇下腳步,問道:“還有事嗎?“
“夫人,這王公公的親眷還是少來往的好?!?p> 陸青婉倒也不惱,只問道:“何出此言?“
管家斟酌著詞句:“夫人,這王公公畢竟是在宮里當差,這他的親眷雖說是說起來不太好聽,但可是實打?qū)嵉慕F。我們家老爺是做的生意,難免讓有心人嚼舌根,說老爺有攀附之嫌。“
聞言,陸青婉聽此言心生不悅,轉(zhuǎn)念一想管家也是為了陸家著想,嘴上隨意問道:“老爺做的什么生意?“
“貨運,賺的也是辛苦錢,不過是賺個差價?!?p> 陸青婉不語,好一會才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p> 管家眼觀鼻鼻觀心,不再多言,告了退。
陸青婉雖是內(nèi)宅女子,卻也知道,跑貨運輸定是常需風吹日曬,這近三年的風餐露宿,陸鈺這膚色倒不像是長途跋涉的人呢。
總覺得陸鈺是在瞞著自己什么,心中有事,卻又難有人傾訴,鋪子也去的少了,整天都是郁郁寡歡的模樣,平日里也只是見著陸珉才有一點高興的模樣。
宋汐去繡坊好幾次也沒能碰見陸青婉,不禁有些思念,擇日便派小廝去陸家遞了拜帖。
宋汐登門拜訪那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看起來光彩照人,明艷非凡,直把陸青婉都看呆了,笑道:“得虧我是女子,不然非你不娶了呢?!?p> 素手掩面輕笑,眼波流轉(zhuǎn)煞是動人,作勢要打陸青婉:“就你慣會取笑我?!?p> 兩人相攜進了偏廳,談笑之間,宋汐提及了陸青婉的小兒,揶揄道:“青婉,常聽你談起小公子,不知今天可有幸見見呢?!?p> 陸青婉聽出她話里的調(diào)笑,嗔道:“聽你這話,倒不知是特來見誰的了?!?p> 宋汐也知是在玩鬧,便拉起陸青婉的手輕輕搖晃,撒起嬌來。一副溫柔小意的模樣,直叫人心的化了。
三歲的孩童,最是活潑好動得很,哪怕是整日里有丫鬟仆婦照看著,這身上衣裳也難有干凈的時候,稍有不注意,便脫離了視線,日日如那皮猴一般。
宋汐剛瞧見陸珉便眼睛一亮,見陸青婉把小人兒抱進懷里,那眼里的羨慕都快溢出來了。陸青婉見狀,哄著陸珉便往宋汐懷里送,見她逗弄娃娃的那幅歡喜勁兒,暗自想著,若是有機會,怕也是個極好的母親吧。
直到快用飯的時辰,宋汐才依依不舍地告辭,陸青婉本想留她用膳,宋汐推說午間要回娘家用飯。再見她看著陸珉的眼神,恨不得把這小娃娃揣懷里帶回家去不可,只硬生生咽下了說辭不去挽留。
自來了都城,陸青婉需要處理的事情陡然增加,有時顧不上陸珉,便讓自己的貼身丫鬟喜鵲便呆在后宅照顧陸珉的起居飲食。
現(xiàn)下陸青婉已能在繁雜的事務中如魚得水,卻愈發(fā)不愛外出,日日與小兒在一處,宋汐遞過拜帖也是找的各種理由給拒了,許是想到管家之前所言也不是并無道理。只是陸青婉倒越發(fā)懶了起來,就連去繡坊看有什么時興圖樣子,都是指使喜鵲出去見著好的帶回來。
喜鵲倒是日日忙碌著,成了陸青婉的左膀右臂。
自上次宋汐來過,也已過了許久,近些時日陸青婉卻也不覺得無聊。究其根本,還是喜鵲每每外出,聽的那些市井八卦,江湖奇聞,回來便當奇聞軼事一股腦兒告訴陸青婉。
陸青婉沒讀過什么書,略識得幾個字也是兒時陸鈺下書塾教的,讀起話本來委實吃力了些。
現(xiàn)下也沒什么可打發(fā)時間的由頭,便一門心思撲在陸珉身上。
那日宋汐說起,都城中文人最重學問。三歲的孩童,當是能識些字的,有些早慧的孩子都是能夠背些文章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陸青婉雖然未進過書塾,卻也是能識文斷字。那時陸鈺下午從書塾下學,在家中便會教陸青婉些在書塾學會的知識。以往總是厭煩習字學文,如今倒是時時對陸珉耳提面命,而陸鈺教授自己的那些,現(xiàn)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一日喜鵲從糕點鋪子回來,說道:“夫人,那日我們?nèi)タ吹耐?,現(xiàn)如今竟又要開庭審理了。
“不是已經(jīng)定案了嗎,怎的現(xiàn)在還要重審?”
“聽說是上次的那位主審官,大理寺少卿收受了趙家賄賂被查,正被革職查辦呢?!?p> 陸青婉喃喃道:“當時端看相貌,可真是氣宇軒昂,未想到竟會收受賄賂,真是人不可貌相啊?!?p> “正是呢,夫人,不知此次庭審可有何轉(zhuǎn)機,那馬小姐委實是個美人呢?!?p> 陸青婉見喜鵲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便知其所想,不舍得駁了她的興致,只說:“這天愈發(fā)涼了,我也越發(fā)懶得動,便不去了,你若是想看便自個去吧?!?p> 喜鵲聞言一陣雀躍,卻也不敢造次,見陸青婉打起了哈欠,而在她懷中的陸珉有了些睡意,喜鵲便接過抱在懷中,哄著孩子睡。
陸青婉見狀,囑咐了幾句,便轉(zhuǎn)身去了榻上小睡。
次日,喜鵲倒是一天都不見蹤影,連早晨侍奉洗漱的丫鬟都換了人替上的,陸青婉只當她是出門湊熱鬧去了。
思及宋汐酒醉那日所言,不免對此事也多上了些心,明明已是有了判決的案子,如今卻要發(fā)還重審,不知這其中是否有王公公的手筆了。
合計著待喜鵲回來,需得好好問問這案件到底是如何了。
這喜鵲回來倒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直叫陸青婉摸不著頭腦。嘴上一直不滿地嘟囔著:“怎么能讓這樣嬌柔的女子去出家……”
陸青婉聽見喜鵲在絮絮叨叨,一臉憤慨,口問道:“這是遇著什么委屈了?”
“夫人,倒不是我,只是為了那馬小姐抱屈罷了。”
“此話怎講?”陸青婉不明所云。
“并無證據(jù)證明趙二公子的離世是馬小姐所為,只不過在審理當庭,竟有宮中旨意傳來:這馬韻晴雖罪不至死,卻也不能說他夫君的亡故與她無關。哪知旨意竟讓她于城外寒山寺出家,青燈古佛聊此殘生,以慰亡者在天之靈。”
陸青婉輕聲說道:“看來是驚動了貴人。”
喜鵲未聽清,只一個勁地嘆氣。
陸青婉聽完喜鵲一番繪聲繪色的敘述,猜想宋汐此刻應是喜大于憂。
看來那日宋汐所言非虛,這王公公對她,倒是有幾分真心在的。為了得來這貴人的旨意,怕也是費勁了心思。這下,命定時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