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這是女老板第幾次喝醉了,宋之洛和司機好不容易將人抬回了家。
人若是心里一直不痛快總要有一個要爆發(fā)的臨界點,就比如今天,女老板是徹底崩潰了,也不知道是那根稻草徹底壓崩了她,應(yīng)酬過后,一路上哭的面目全非的。
她本來想將人送回家就走,可是女老板還拉住她不停的胡言亂語,又哭又吐的,很可憐,無奈只好留下照顧。
百十來平的大房子就一個人住,真的很空曠,連說話都好似帶著回音的,女老板不依不饒的拉著她還要喝酒,她勸說著沒酒了。
“有,有的是……!”女老板跌跌撞撞的從廚房又搬出了一小提罐裝啤酒,笑著在她面前舉了舉。
她嘆氣的搖了搖頭,橫下心想著醉就醉吧,醉暈了也好。
說來也奇怪,她喝酒從來沒有真正醉暈過,她都不知道自己真正醉暈的時候是個什么樣兒的,盡管現(xiàn)在她的雙腿有些軟綿綿的,可思想依然清晰著,想想還是沒有喝到份兒上。
女老板不停地和她碰杯,一連串兩人喝了好幾罐,就在喝到第四罐的時候女老板終于又變得歇斯底里了。
“假的,都特么是假的,小宋,我跟你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別管他有沒有錢,都是滾蛋……!”女老板邊說邊伸手比劃著,將自己手上的鉆戒惡狠狠的拔下來撇出了老遠,砸到墻壁上又掉落在了地板上。
她靜靜的看著戒指上的鉆石在燈光下折射出的彩色光芒,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曾幾何時,她也認為這個物件兒應(yīng)該是代表著一種神圣的情感的,那就是:愛情。
她腦海里不由得浮現(xiàn)出了外國教堂婚禮的畫面,神父高傲的捧著圣經(jīng)質(zhì)問著即將結(jié)為夫婦的雙方,‘你們是否愿意從此珍愛尊重對方不離不棄忠誠一生,無論富貴或貧窮……,攜手共創(chuàng)健康美滿的家庭,直到死亡嗎?’
突然有那么一瞬間她也很想哭出來,腦中不停的開始想象,將來會不會也有那么一個人會對她死心塌地,能一直包容她直到多年后閉上眼睛呢?
可惜她不是白素貞,也沒人家那千年的道行啊。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當(dāng)時這話聽來是多么浪漫深情,如今想來就是多么蒼白無力,她不八卦,對于女老板的感情史也都是道聽途說,什么男老板嫌妻子脾氣暴躁,啰里啰嗦,人老珠黃又自以為是,等等好多的嫌棄,在她看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辯解。
為什么男人總是會給自己的錯誤找理由呢?為什么兩人最初在一起的時候他不覺得這些是毛病呢?所以一個男人若是喜歡你,那你時時刻刻都是美麗的,若是某一天他不喜歡你了,那你可能在他眼中連一只臭蟲都比不上。
都是造化弄人哪!
就在兩人喝到第八罐的時候,女老板又開始變得哭哭啼啼的了,她伸手夠著茶幾上的紙抽,想讓女老板擦擦鼻涕,可伸手抓了好幾下都沒能摸到盒子,終于還是放棄了。
看著女老板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嚎著,她到有些想笑,為了一個心已經(jīng)不在你身上的人還這樣折磨自己,真的值得么?
她脫了鞋子蜷縮在沙發(fā)的角落,靜靜地看著這個年老色衰的女人演著悲痛的獨角戲。
女老板醉醺醺的坐在地毯上看著窗外,顫抖著點燃了一根煙寥落得吸著。
“別人都看見了,只有我還想裝著不知道,他和別的女人吃飯見面,那點破事兒……,他有什么資格說我不給他錢?那不是我應(yīng)得的嗎??!?p> 她勸說,“見面代表不了什么,吃飯也普通,至于錢……?!?p> “那去酒店開房呢?是普通嗎?”女老板眼中的淚水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即便是那人背叛了她,即便是兩人不再是夫妻關(guān)系,可是糾纏的情感依然也沒能放過這個可憐的女人。
“我要錢又有什么用呢?你告訴我……小宋,我要這些紙……又有什么用……!”
女老板用手掩著自己的面頰,淚水就從手指縫間滑落了,這么多年,她所付出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感情,還有整個青春哪,一個人,一個女人,生命里又有幾個光彩照人的十年呢?
一個男人可以給你想要的所有物質(zhì)生活,可他給不了你想要的感情生活,你會覺得幸福嗎?
宋之洛從沒有深刻的討論過自己對于愛情的準(zhǔn)則,她是愛錢,可是誰又能和錢過一輩子呢?
她討厭那些個在感情私生活上不干不凈的人,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厭惡感,讓她覺得這種愛情很骯臟,那不是愛,那只是成年人的一種本能獸性發(fā)泄而已。
小魚說這種心理反應(yīng)叫‘感情潔癖’,多么華麗的詞兒,讓人敬而遠之,卻不知得了的人是有多么痛苦。
小魚曾期盼說,“三歲,我真希望你將來能遇到一個真真正正能和你一樣感情潔白的人,要是那樣,他若不愛你,至少你是幸運的。”
至少她不會為了想和那個人在一起而去努力的掙脫自己思想上的糾結(jié),去擺脫‘感情潔癖’這種心里上的束縛,是嗎?
可天不遂人愿啊,她得上了不要命的病,卻還是遇到了那個能要了她命的人。
當(dāng)最后一罐啤酒也見了底之后,女老板終于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她搖晃著起身將人架到了臥室,自己又搖晃著走回了客廳。
她將頭倚在沙發(fā)上,側(cè)臉看著窗外的夜空出神,不知不覺神經(jīng)有些舒展開來,困意開始上涌。
就在即將睡著之際,手機響了,鈴聲在空曠的屋子里響起,仿佛還帶著回聲,她睜開干澀的眼睛,木然的接起了電話。
因為困倦與酒精的作用,聲音都變得有些頹廢和沙啞。
“喂……?!?p> 片刻的寧靜,對方并沒有說話,耳邊只有那人的呼吸聲,不大,但是很清晰。
“是我,林繹?!?p> 她在沙發(fā)上緩慢的扭了一下脖子,淡淡的‘哦’了一聲,第一次能很平靜的沒有掛斷電話。
“你有什么事情嗎?”
電話那邊林繹在笑,“宋小姐,那天我還你禮物,你還沒有正式的謝謝我呢?!?p> 她看著窗外的繁星,依然還是淡淡的‘哦’了一聲,終于還是沒忍住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怎么?認識我讓你很難過嗎?”
林繹的聲音在電話里忽然變得無比溫柔,恍惚間都讓人忘了他是個多么狡黠的人,不知為什么,宋之洛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連帶著眼淚都開始不聽話了。
“如果能回去,我真的想在那天一病不起,哪怕是出什么意外,我也不會去參加那場剪彩典禮,這樣也許我就不會遇到你,我就不會這樣苦惱,也許……生病或是意外的痛苦,都會比遇到你要輕松的多,你懂嗎?”
無聲——
電話里的人沒有反駁,或是嘲笑,只有陣陣清晰的呼吸聲。
她的手開始顫抖起來,連帶著聲音也跟著顫抖著,淚水還是不由得向下流著,她仰起頭倚在沙發(fā)上,盡量讓淚水不在滴落,可它還是從眼角逃走了。
她從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會這么的難過,這種糾結(jié)就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裹挾著自己,每次掙扎都會有心肺撕裂般的疼,那是多么可憐的感覺。
“你在讓我放棄,想讓我放過你,是嗎?”林繹輕輕地一字一字的說著。
她深吸一口氣,顫著聲音問著。
“你會嗎?”
林繹的聲音像鬼魅一般輕柔,卻說著讓人無比沉重的話。
他說,“可惜,我不會?!?p> 下一刻,宋之洛終于不受控制的啜泣起來,她絕望的掛斷了電話。
此刻窗外的星空終于在眼中變得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