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很簡單,主食是粘豆包,菜是白菜燉土豆,還有一小碟白糖,是給鄭雅琪蘸豆包吃的。
別小看了這碟白糖,這還是給鄭雅琪單獨開的小灶呢,家里另外幾個孩子是沒有的。
畢竟,白糖昂貴,九毛錢一斤呢,小門小戶的,可不能大嘴馬哈的可勁吃,不然日子還過不過了?
然而,即便是單開的小灶,對鄭雅琪來說還是難以下咽:豆包又干又黏,噎得她小脖一抻一抻的,每咽一口就得抻一下脖子,跟個小烏龜似的。白菜燉土豆里沒有一點油水,水了吧唧的,吃著也沒個啥滋味兒。
上輩子,她雖然不是多有錢,但吃的可比這強多了,基本上頓頓都有肉,菜是菜湯是湯的,像這么清淡的飯菜,她已經(jīng)很久沒吃過了。
艱難的吃了幾口,鄭雅琪突然抬起頭,對汪柏青說,“媽,你教我認字吧!”
汪柏青一聽愣住了,“???識字?識字干啥呀?”
鄭雅琪說,“我要跟我姐她們一起上學(xué)去。”
“你可拉倒吧,一個小孩伢子,筆都拿不住呢,人家學(xué)校能要你?”汪柏青對鄭雅琪的想法很是不屑。
小孩子家,總是尋思一出是一出,要是真讓她們天天蹲在學(xué)校里學(xué)習(xí),她們該不干了。
鄭雅琪卻說,“媽,我真想學(xué)習(xí),學(xué)校要是不要我,你就教我唄,我先把知識都學(xué)會了,等學(xué)校要我的時候我再去,到時候我把把考第一。”
“嘖嘖,小樣的,還想把把考第一?你當(dāng)那第一那么好考的???”汪柏青嘖嘖兩聲,還是沒把鄭雅琪的話放在心上。
鄭雅琪瞧著她那副不屑的樣子,就知道自己說不動她,索性也就不再費口舌了,等吃完飯,她直接拉住汪柏青,死纏爛打的非讓她教自己識字不可。
你教不教吧,不教我就做,反正我是小孩子!
汪柏青是個慣孩子的,見老閨女執(zhí)意如此,只好指著糊在墻上的報紙敷衍她:“行,我就教你一遍哈,看好了,這幾個字念——人、民、日、報......”
汪柏青讀一個字,鄭雅琪就跟著她讀一遍,浮皮潦草的教了十多個字,汪柏青就沒耐心煩了,吩咐鄭雅琪自己復(fù)習(xí),她要出去干活了。
家里皮兒片兒的,一大攤子事等著她呢,她可沒時間跟孩子玩兒。
鄭雅琪當(dāng)然不用復(fù)習(xí),她之所以非要識字,其實是有目的的——
因為,她想當(dāng)‘神童’。
想當(dāng)‘神童’就必須得先立個‘神童’的人設(shè),等大家都認定她是神童了,她才有話語權(quán),說出的話才有分量,提出的建議才有可能被父母采納。
為了早點擺脫吃粘豆包水煮白菜的生活,她必須盡快的展示出她的‘神童潛質(zhì)’,早點被認可,她要帶領(lǐng)全家致富,讓全家人都過上吃香的喝辣的的好日子。
廚房里
汪柏青刷完碗,正打算出去抱點柴火,就聽見閨女喊她,“媽,你刷完碗了嗎?再教我?guī)讉€唄?!?p> 汪柏青說,“你先把我教你那幾個記住了,我再教你。”
“我都記完了。”
“記完了?這么快就記住了?”汪柏青一頓,露出了質(zhì)疑的神色。
鄭雅琪大聲說,“就這么幾個字,太簡單了,我一下子就記住了,根本不用復(fù)習(xí)?!?p> 汪柏青不信,走進來說,“那我考考你,你要是真記住了,待會給你燒個雞蛋吃,要是記不住,往后就不行再磨我學(xué)這學(xué)那的了……”
“行!”
鄭雅琪巴不得能考她呢,要不是怕嚇到她,她都想把那幾個字給她寫出來。
“來,你告訴我,這個字念啥?”汪柏清指著墻上剛才認讀過的‘報’字。
鄭雅琪答:“報。”
“呦,真記下來了!”汪柏青一驚,隨即又單獨指出‘民’字——
“這個字念啥?”
“民?!?p> “那這個字呢?”
“建!”
“哎呦,老閨,你可太厲害了。”汪柏青臉上的表情越發(fā)的驚訝了,“來來來,把這幾個字倒著給媽讀一遍。”
這是怕鄭雅琪把這句話背出來,而不是真的把字認下來了。
鄭雅琪明白老媽心里的小九九,也不點破她,她仰起頭,指點著那幾個字,聲音清脆響亮:“全安民人和社建化四保確報日民人?!?p> 這下子,汪柏清驚呆了,半天,才‘啪’的一拍巴掌,“哎呀媽呀,老閨女呀,你這腦瓜兒咋這么沖呢?媽就教你一遍啊,你咋就都記住了呢?這不都過目不忘了嗎?”
鄭雅琪一臉的天真,“這也不難啊,多好記??!”
“是嗎?你覺得好記?那媽再教你幾個試試?!蓖舭厍嘤纸塘似饋?,這次教的可比上次認真多、也積極多了
“這幾個字兒,你跟媽讀——”“為、千、家、萬、戶、解、決、各、種、生、活、困、難,廣、州、開、辦、家、務(wù)、勞、動、服、務(wù)、公、司……”
鄭雅琪跟著讀起來。
不管汪柏青教多少字,只要鄭雅琪跟著讀過一遍就都能記住,再考她,無論考哪個字,鄭雅琪都能準(zhǔn)確無誤的讀出來。
汪柏清越教越興奮,眼睛也越睜越大、越睜越亮,教到后面,她聲都尖的快劈叉了:
“哎媽呀老閨女,媽的老閨女啊,你可不是一般人呀……”
發(fā)現(xiàn)了女兒的過人之處,汪柏青無法淡定了,整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起來,在屋里直轉(zhuǎn)磨磨。
切,生兒子有啥了不起的?
生一群在土里刨食的笨兒子,還不如生一個能考上大學(xué)、光耀門楣的好閨女呢。
她仿佛看見了十幾年后,她親親的老閨女考上了清華大學(xué),留在了大城市,住進了大樓房,開上了小汽車,過上了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生活......
她還看見了那些曾經(jīng)笑話她生不出兒子的老娘們們,一個個的湊在她跟前奉承討好,求著她老閨女給她們的笨兒子辦事......
哎媽呀,不行了,太幸福了,這么大的喜事她不能藏著掖著,必須得出去顯擺顯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