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無我,但愿你燈下雙人依舊。
你我本無錯,錯的是緣分?!杜f燈錯》
“快一點啊,夢舒就要堅持不住了?!崩钤茦逡恍腥蓑T著快馬,連夜從湘城趕回木莊,這已經是第三天了,若是今天還沒有到木莊,因為沒有解藥她就真的不在了。
“駕!”揚鞭催馬,馬兒跑得很快,可是這快還是不行,還得更快。
“怎么覺得今日這馬跑得這么慢?。 碧K婉卿揚起鞭子狠狠的抽了幾下,這馬兒還是跑得沒有之前的快,是因為今日救人心切才覺得沒有多快的嗎?
“駕!”
木莊內
“夢舒,你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月初緊緊的握著她那冰冷的手,眼眶中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打濕在她的衣襟上。
周夢舒臉色比起之前都還要蒼白無色,她看著哭得眼眶都發(fā)紅的月初,一瞬間好像看見了當初的自己,無聲的哭泣著,可是那個人回不來了。
她有氣無力的道:“月初姐姐,你別哭了。人各有命,終有一死,若不是有云樺和雨萱用藥吊著我這半條命我怕是早就不在了?!?p> 月初哽咽著,“夢舒,你一定沒事的,再堅持這一個時辰,婉卿他們就回來了,他們會帶著解藥回來的。”
她微閉著眼搖了搖頭,“真是辛苦你們這么久了,一直給我找解藥。可是我的身體我知道,我也該下去陪言哥哥了。”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你一定要堅持住,他們馬上就回來了?!?p> “我想再看看念安?!?p> 月初抹掉淚水,“我去叫她來看你?!?p> 一會兒念安就跑來了,“夢舒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兒啊。”
周夢舒抬手摸著她的小腦袋,好像又長大了不少,“我給你取了一個名字,想問問你喜不喜歡?!?p> 念安高興得蹦了起來,又道:“可是夢舒姐姐你不是給我取了一個名字了嗎?”
“那是乳名?!?p> 念安可是一直都很期待周夢舒能給她取一個名字的,她不奢求自己能姓什么,只要有個名字就不錯了,現在終于等到了。
“與我同姓,單字霖,名商月?!敝軌羰嫖⑿χ?,“本來要等到你及笈之時才給你取字的,但是我怕我…咳…咳咳咳…我應該看不見你及笈的時候了,還有親手為你戴上發(fā)簪…咳咳…”周夢舒咳得一下比一下厲害,念安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夢舒姐姐一定沒事,雨萱姑姑他們馬上就能回來了?!?p> “嗯?!敝軌羰纥c頭,應該會沒事的,只要挺過去了就會沒事的,可惜她等不到解藥來了。
小丫頭被月初帶了出去,讓她自己在書房里好好待著,去看看書。
“月初姐姐,我想再去看一看言哥哥墓邊的梧桐樹?!?p> 月初立即抹掉臉上的淚水,“好,我?guī)闳タ纯此??!毙⌒囊硪淼陌阉銎饋?,穿好鞋子,她又去取下床腳上面掛著的斗篷,給她披在身上,好好的系上。
外面的寒風吹得刺骨的痛,如今還未到冬天就已經如此的冷了,這老天還真是變了。
月初攙扶著周夢舒,一步一步的走,竹林里的竹葉都被風吹得飄到屋子這邊來了,周夢舒看著這飄絮的竹葉想起了許多的事。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角末微微泛黃的竹葉,這是連蒼天都不給自己活下去的機會了。
“月初,你要照顧好小丫頭,一定要看緊一點她,莫讓她像我一樣悄悄的跑了出去,遍體鱗傷的回來?!?p> 月初點頭,“我知道,我再也不會放你們任何一個人走了?!?p> 走了一小會兒就到了獨孤言的墓邊,周夢舒道:“你回去吧,我在這里陪他再說最后幾句話,我一會兒就回去?!?p> “好。”月初很是不舍,但周夢舒現在說的她都會答應她,她轉身離去。
“月初姐姐?!?p> 月初停下腳步,周夢舒臉上擠出笑容,“我希望下輩子還能遇見你?!?p> “好。”她的聲音都變得哽咽了,蒼天不公,讓她年紀輕輕就患上重病。
周夢舒一步一步艱難的走過去跪在他的墓碑前,她苦笑著,“言哥哥我又來看你了,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你在那個地方一個人很孤單吧,不要擔心,我馬上就可以去陪你了?!?p> 她伸出手將墓碑前的竹葉掃開,手指碰到上面的字時愣了愣,眼眶中的淚一滴一滴的落下,“真是沒出息,居然哭了?!?p> 她跪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緩緩道來,“最近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事情,想起了第一次與你見面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那些留戀于煙花之地的人,看見你就跑。你是我離開木莊遇見的第一個對我好的人,任何事情都想著我,就連死都是因為我。”
“我也知道我的時日不多了,所以最后一次陪你說話了,我下去找你的時候,你可別認不出我了哦,到時候在冥界糾纏著你,你可千萬別嫌棄我太吵鬧?!?p> 最后周夢舒還是沒有等到蘇婉卿她們帶回解藥來,墓碑前流了一灘血,可沒有周夢舒的人。
因不見她的人,也不確定她是不是不在了,又或者是去了后山的懸崖,一切都是未知的,月初為她立了一塊墓碑,放進了她的衣裳,葬在了獨孤言的旁邊。
她想,這也是她期盼的。
“夢舒,是我們回來晚了?!碧K婉卿痛哭著,若是她能早一點趕回來,她也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了。
那時月初去看的時候墓碑前的血,被雨水打濕,血腥味被雨水打濕后彌漫著整個深山,深山里籠罩上了一層層薄霧。
雨過天晴,庭院里的杏花又一次被吹落了,自此以后那棵桃樹再也沒有開過花,就像是時間一直凍結在了那里。
而墓邊的梧桐樹和竹子卻突然開花了,那濃郁的花香彌漫著整個山林,一只百靈鳥飛來停留在了梧桐樹上面,哀聲鳴叫著。
蘇婉卿道:“她還真是狠心拋棄了我們,去陪她的言哥哥了。走得都如此無影無蹤,連一個尸身也不留。”
宋雨萱道:“言哥哥于夢舒而言,是她的知音,是她的哥哥,他陪伴了她多年,為她而去,她壓抑了這么些年,如今這一去,她也算是解脫了?!?p> 李云樺道:“夢舒還真是狠心,一句話也不留下,就這么無聲無息的走了。比當初受刑都還要狠,那個時候至少還要說一句痛,如今忍著對誰也不說?!?p> 他們都看得通透,周夢舒不想說自有她的道理,她對他們所有人的好,記在腦海里,刻在心里。
所有人都相信周夢舒其實沒有死,而是去了其他的地方,她總會回來的。
所有人都在等她,即便等不到,他們都抱著這樣一個希望。
在那之后,每一個人都過著自己的幸福生活,李云樺也喜得一女,取名念舒,懷念那時候的周夢舒,陪著他們一起出生入死,刀劍相向的亂世江湖。
而月初一直守在木莊,那里是周夢舒的家也是她的家,當初撿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就和她相依為命十多年,如今這里只剩下了她和念安。
每隔一段時間月初收拾著周夢舒生前居住的房間,突然發(fā)現梳妝盒里裝了一封信,那一封信上面寫著秋毅哥哥親啟。
月初看著那封信含淚笑著,“你既放不下他,又為何要說出那樣的話,如今又留了一封信給他。”
周夢舒生前說把小丫頭送去青城派學武功,就算學不到多少,但還是要學會防身的,出門在外的話也可以保護自己。
說到底她終究還是放不下他,不然又怎么會把念安送過去學武。
月初便帶著信還有小丫頭一起上了青城派,元秋毅站在山門外等著她們,念安拜入了他師弟陸辰冉的門下。
月初拿出一封信,遞給了元秋毅,“這是夢舒給你的。”
元秋毅雙手顫抖的接過那一封信,上面的那五個字,看著不能再熟悉了。
就在那個時候元秋毅收到了周夢舒拖月初帶給他的一封信,那是周夢舒在臨死之前寫給他的。
信上只寫了這二十個字,除此以外再無其他言語。
這是周夢舒最后想對他說的話,就連死之前的最后一面都沒有看見,她還真是狠心。
撇清關系,不讓自己受到牽連。
月初道:“從此以后你打算如何?”
元秋毅道:“一人一劍一輕騎,名動四海天下知。”
他相信她一直在他的身邊,他會帶著她的那支白玉笛子一起走天涯,讓她未完成的,他幫她完成。
望她泉下有知,而他永世不忘。
佛家八苦其三苦: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這三苦,最苦。
他帶著她的東西走過許多地方,就像她當初一樣,去走走看看獨孤言的故鄉(xiāng),他也到處去走走看看。
去看那些她想去的地方,風景,還有未去過的一些好地方。
經過西域的時候他特意留了幾天,還記得那時候阿業(yè)帶著她一起去穿西域的衣裳時,真是把他給驚艷到了,就此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眼。
那樣子深深的印刻在了自己的腦海里,久久不能抹去,找到一家酒店,進去喝了幾杯,便聽旁人在那處吹噓著。
其中一位穿藍色的老兄說道:“最近西域來了一位特別厲害的姑娘,武功好得不得了啊,射箭耍劍那場面可是令人嘆為觀止?!?p> “真有這么厲害?”
那人拍了拍胸脯,“還有假的不成,我親眼看見的,不過她戴斗笠示人,看不清楚臉,只知道是個女的。”
“有機會去見見。”
“好巧不巧今日她設立射箭比試,只要贏了她便會傳授她的心法,若是底子好的還可以收作徒弟。”
“走走走,去看看去?!?p> 那一桌子的人全都跑了出去,元秋毅安安靜靜的喝著酒看著手中的玉笛若有所思,真的是她嗎?
走至王府,門外有許多的人圍著,根本就擠不進去的那種,門突然開了,里面走出兩人,其中一人真是阿業(yè),旁邊的那位戴著斗笠。
元秋毅睜大了眼睛,會是她嗎?
那女子面簾半遮面,手中拿著弓箭,那眼睛和她很像。
元秋毅直接走了過去,“我來同姑娘比試可行?”
“自然,比試不都是這樣的嗎?”她莞爾一笑,元秋毅聽見這聲音他便更加的確定了,這個女子一定就是她,她離開這么多年只是不想看見他,她恨自己。
元秋毅都明白,心中也都清楚。
他點頭,拿起弓箭,拉滿了弦,一張弓箭上放上了四支箭。
那女子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一次射四支箭的人,倒是很期待他能不能射中箭靶。
看準箭靶一手放開,四支箭直接射準在了箭靶中間,臺下的各位看了一陣唏噓,再是鼓掌,許久未見這么厲害的人了,今日這一趟還真是來得不虧,能夠看見高手。
“厲害?!彼餍苑畔铝耸种械墓?,已經不用再比試了。
下面的人都散了,她掀開面簾淺笑盈盈的看著他。
她道:“在下周暮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他行禮道:“在下元秋毅?!?p> 她看著他付之一笑,這么多年終于還是再見了,“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終于找到你了,夢舒?!?p> “等了你這么久你都不來找我,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嗯?”周夢舒走過趾高氣揚的看著他,“怎么?現在是青城派的掌門就打算拋棄我了?還是說找到更好的了?”
他一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頭上,呢喃著,“我一直都在找你,找了你五年,可是我一直都沒有找到你?!甭曇糁饾u哽咽起來,“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躲著我?不想讓我找到你?!?p> 她安慰著他,“怎么會,我一直在你身邊,永遠不分離?!?p> 一夢回歸,元秋毅的臉上還有殘留的淚痕,他看著手中的白玉笛,輕輕的撫摸著,忽然想起周夢舒看它的樣子。
別離終有時,
愿君不相離。
只嘆未忘卻,
請君長相思。
?。ㄎ赐隉o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