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周師姐

　　人啊，心里一旦有了事，就容易多想，睡不著。

　　往常，袁程愛睡懶覺，甚至睡到日上三竿被叫著吃飯還賴著粘著不肯起，總覺得睡不夠。但第二天一大早，袁程卻一反常態(tài)早早就爬起了床，無精打采朝著眉湖而去。

　　路上，袁程碰到了幾個出早活的莊稼人，還被開玩笑：“瞌睡蟲，起這么早，是還在夢游的吧？”說完哈哈笑著。

　　袁程沒有接話，只是禮貌性地跟著笑了笑，不過多逗留，徑直向南。

　　周家莊南北，也就六公里的路。可袁程總覺得，這一次走著猶如腿里灌鉛、腦里灌銀一樣，沉重而又遙遠。

　　到了眉湖，一切都沒變。四圍不盡山，一望無窮水。山接水茫茫渺渺，水接天隱隱迢迢。煙浮屋，鳥近砌；水繞扉，山對窗。讓人贊嘆，好一幅山水畫，好一處神仙境，不禁流連忘卻營營。

　　然而，一切又都變了。眉湖畔的屋架房子上還掛著“鳴春居”，里面已空空如也。袁程怔怔地站著，像極了木頭人。

　　過了一會兒，袁程注意到了周師姐邁步而來——較高的身材，微瘦的臉龐，一頭龍須劉海增了些青春元氣，特別是她時不時側(cè)著腦袋，用右手食指撩撥鬢角的發(fā)絲這個小動作又添了點可愛，再配著無邪的笑容，則更讓人如醉如癡，難以抗拒。

　　袁程遠遠的揮了揮手，說：“周師姐，你也來了??！”

　　“嗯?！敝軒熃愫唵螒?yīng)答，進了屋架房子里轉(zhuǎn)了一圈，稍微停留后轉(zhuǎn)身而出。袁程沒有跟進。

　　“師傅他老人家應(yīng)該是夜里走了呢！”袁程看著周師姐，陳述著。

　　“嗯，我知道?！敝軒熃惴磫枺骸皫煾涤薪淮裁戳藳]？”

　　“沒——沒有說什么?！痹虣C械地回答，又補充：“我來的時候也沒見著。不過昨天下午主要囑咐我們埋首好好學(xué)習(xí)，踏實過好每一天。”

　　“哦。”周師姐慢慢坐到眉湖邊上。

　　看著朝暾映著周師姐瘦削的背影，酸風(fēng)射眸，袁程不知不覺間，眼里澀澀的，自語：“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p>　　袁程雙臂抱腿，膝蓋支著下巴，也慢慢靠近周師姐，坐到眉湖邊上，望著遠方。

　　兩個人就這么靜靜地坐著，沒有說話。熱鬧是他們的，此時的兩個人除了沉默不語，什么也沒有。

　　坐了一會兒，黃耳搖著尾巴跑了過來，蹭了蹭周師姐，又蹭了蹭袁程，叫了幾聲打破了既有的沉寂，坐到了兩人之間。兩人都側(cè)著看了看黃耳，不約而同微笑著。

　　“師姐，師娘留給你的是什么高級寶典？”袁程沒話找話，好奇地問。

　　“你猜?！敝軒熃汶y得俏皮。

　　“呃——你就說一說唄！也讓我長一長見識。”

　　“師傅是不是也給你說過不要輕易示人？！”

　　袁程語塞，硬著頭皮說：“是說過，但說的是不要輕易示于外人。我是外人嗎？”

　　“你姓袁，我姓周，自然是外人?！敝軒熃阊谥?。

　　袁程捂著胸口，一種痛心的樣子，說：“師姐，你這樣說，可是太傷人了呢！”

　　“誰讓你整天欺負我！”周師姐不饒人地說。

　　“天大的冤枉！喜歡還來不及，誰舍得欺負你！”袁程百口莫辯。

　　“你看，你看，這還不是欺負我！其他人聽見，又得笑話我！”周師姐懊惱著。

　　“這——可我也是實話實說而已?！痹桃荒槦o辜，又嬉皮笑臉。

　　“你還說，你還說——”周師姐氣嘟嘟地扭過去臉。

　　“好師姐，我不說了還不行！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好不好？”袁程說著，掏出了自己的功法，遞給了周師姐：“喏，這是師傅給我的。你先看！”

　　“總是沒個正形?！敝軒熃戕D(zhuǎn)過身，白了袁程一眼，接過功法，大概翻了翻，說：“閱金經(jīng)，佛法？！看著挺不錯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級別的。”

　　“這我也不知道，不過等我們長大了些，應(yīng)該也就會知道更多的理論知識?！痹躺熘?，對著周師姐乞討似的說：“現(xiàn)在也該把你的寶典給我瞅一眼了吧？”

　　只見周師姐從自己的儲物暗袋里一揮，拿出了一本書。

　　袁程接到手里，看著說著：“青囊書，這是什么？”

　　“道家醫(yī)術(shù)。正好是我最想學(xué)的。若問其他的，我也不甚清楚，還得繼續(xù)深造?！?p>　　“只要你喜歡就行?！痹趟贫嵌胶椭?。

　　“師傅要是還在就好了呢！心里的好多疑惑，就可以請教他老人家?！?p>　　袁程沒有接話，轉(zhuǎn)移話題，說：“以后什么打算？”

　　“我爹準(zhǔn)備讓我去鄰村里上學(xué)?！?p>　　“你去哪，我也去哪?！?p>　　“跟屁蟲?！?p>　　“我愿意跟著你一輩，只做你的跟屁蟲?！?p>　　“貧嘴。”

　　“誰讓我這么喜歡你。”

　　“又來。我看你是不記打呀！”周師姐說著就站起來往手要去拍袁程。

　　袁程見勢，像離弦的火箭一樣，噌地站起來，邊奪路而逃，邊回頭做個鬼臉，笑著說：“師姐，我先回家吃飯。這些都先記著，我只讓你我，而且打我一輩子?！?p>　　說畢，袁程哈哈大笑而去。后面跟著黃耳，時不時應(yīng)景地叫幾聲。

　　周師姐不由得漾起了自己也不知道夾帶了什么情愫的微笑，看著袁程，又呆了會兒，也各回各家，空留著眉湖及鳴春居沐浴在明媚的陽光里，自成一個如詩如歌如畫如夢如幻的美麗世界。

　　第二天，周家莊各個角落都知道了張?zhí)鞄熾x開的消息。各種議論皆有，漸囂塵上，但也不過是周家莊及鄰近村子里茶余飯后的談資而已。袁程及周師姐兩個人也都兩耳不聞窗外事，不刻意去湊場，什么也沒多說。幾天過后，一切的一切又歸于正常，歸于平淡，好似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何況白駒過隙、蒼狗浮云，生活還得繼續(xù)向前，又何必沉溺于過去之中。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