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便是你給我的交代
渾渾噩噩的過了不知幾天,她好似就自此被人遺忘似的,無人關(guān)心她的生死和傷勢。
北辰身上的傷不再加重,卻也沒有好到哪里去,頂多算是強(qiáng)弩之末。
即便如此,因著她的傳說,本來每天鬼哭狼嚎的刑窟這段時間跟喂了啞藥一般安靜。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里軍紀(jì)嚴(yán)明的軍隊呢。
只是從某個深夜開始,開始有不怕死的在她房間里摸索著她吃剩的食物大口又小心翼翼的吃著。
按理說,她的地方,不該有任何人敢踏足。
果然是不怕死呢。
黑暗里她的視力依舊不受任何影響,這得感謝南冥為她安排的那些慘無人道的訓(xùn)練。
北辰的唇角掀起一抹冷笑,微微瞇了瞇眼睛看著將整個身體幾乎算蜷縮在一起的狼吞虎咽的男孩。
鼻青臉腫,瘦骨嶙峋,衣衫襤褸。
這是她腦子里瞬間浮現(xiàn)出的三個詞。
他瘦弱的如同一只剛出生的小獸,身上的衣服不知穿了多久,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和顏色,破破爛爛還短的只堪堪遮住大腿,手臂也全部露出來。
長期營養(yǎng)不良和毆打虐待,她甚至可以透過那些破洞看清男孩上半身瘦的只剩肋骨。
露出的所有皮膚還遍布著斑駁的全是傷痕,細(xì)看還能發(fā)現(xiàn)他的一只眼睛已經(jīng)被打的睜不開了。
在這陰暗潮濕又處處是危險的環(huán)境中,他害怕的顫抖著,雞皮疙瘩都能清晰的看見,又只能小心翼翼的咀嚼著他這好不容易摸索著偷來的食物。
他剩余的一只完好的眼還時刻警惕的看著周圍的動靜,猶如驚弓之鳥,整個人臟的如同臭水溝的老鼠一般。
很難想象,這小可憐他到底是怎么抗過來的。
或許出于同病相憐的情感,北辰默默的任憑他吃,不出聲。
一連好幾天都是這般大半夜過來,小心翼翼,吃完就走,不敢發(fā)出聲音。
但是對于北辰這樣的高手來說,這般動靜早已算是打擾。
難得起了逗弄的心思,掐準(zhǔn)時間,在今夜人來了以后開口。
“膽子不小,敢偷吃我的東西?!?p> 北辰暗啞的聲音透著他能感知到的危險氣息,讓他本能的想要逃離。
男孩腳下一個踉蹌,死死護(hù)住食物,悉悉索索慌亂想要逃跑,頭還撞到了墻壁。
北辰?jīng)霰〉拿佳畚⑻?,伸手在黑暗中一抓?p> 一只只余皮包骨的小手就被抓在了手里,輕輕摩挲了一下,只覺得有些硌人。
男孩被這突如其來的觸摸驚起全身的雞皮疙瘩,像是刺猬身上的刺,又像是拼死反擊的信號。
不過一瞬,他便使出全身力氣狠狠掙脫,只留下一只手串在北辰手里。
看著他慌慌張張?zhí)优艿幕鼧幼?,北辰唇角揚(yáng)起一抹笑。
果然是小孩,真不禁逗。
摩挲著手感粗糙又有些似曾相識的手串后,徹底僵住。
這不是....
不可能!
他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現(xiàn)在這東西怎么會在刑窟這個鬼地方出現(xiàn)?
北辰只覺胸腔震震的難受,腦子里閃過好幾個念頭,都被否定。
“我...還你...把吃的,把它...還我...能不能,以后我...來偷吃你...再也不的東西了...”
小心翼翼害怕又帶著稚嫩的語氣和顛倒的語序,讓北辰緊皺的眉頭有一絲松動。
他半蹲著,側(cè)著身子試探性的靠近北辰,即使小腿肚打顫也沒有退縮。
這個東西,對他很重要嗎?
北辰緩步起身,似乎因為這個來歷不明的手串,她身上的傷痛都被沖淡了些許。
伸手將蠟燭點開,陰暗的環(huán)境里瞬間有了光亮。
也因此得以看見,站在燈光下的男孩,究竟是什么慘樣。
男孩在燈光亮起的一瞬下意識遮住了眼睛,他這樣天天躲在陰暗角落的人,突來的光亮只覺得刺眼。
他半瞇著眼睛,見到北辰時小嘴都驚訝的張開。
他實在是沒想到北辰居然是這樣好看的一個人。
可是此刻那如天仙般的人兒正皺眉死死的盯著他。
眸子深處的殺意都要控制不住,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分。
會是他嗎?
可是這怎么可能呢?
那手串是怎么回事?
他又是誰?
是南冥最新的陰謀嗎?
若真的是他,那為什么...南冥要騙她?
這也是他利用自己的一招嗎?
“這個東西哪來的?”
北辰毫無血色的臉此刻白的嚇人,拿著手串的手都不停的顫抖。
“給的我姐姐...我沒拿下來從來都...姐姐我好想...可是少主只要我乖乖呆在這里...說了,我姐姐外面過上最好就可以在的日子...”
“姐姐太多苦了已經(jīng)因為我受了...男子漢我是,我要過好的生活讓姐姐...”
“這是留給唯一的東西姐姐我...”
“我再也不偷吃了....或者,你打我一頓...反正就是這樣的我在這里,罵我一頓也可以...偷吃被抓到肚子餓了就是一頓打,就好了打完了...所以你可不可以....”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甚至語序都有些顛倒。
北辰只聽到一句:少主只要我乖乖呆在這里...
此刻她的胸腔劇烈的動蕩著,震耳欲聾,又似針扎一般的疼痛。
心里的猜測一旦被證實,心里的愛意與恨意交織便更加極致的蔓延。
她費(fèi)盡心力扶持的男人,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看著男孩這般羸弱的樣子,北辰緩緩半跪在地,扶著他瘦成骨架的肩膀。
對視中發(fā)現(xiàn)男孩一直在掙扎著試圖要搶走他在乎的手串,他害怕的眼神在來回躲閃,又強(qiáng)忍著想要拿回手串,喉間酸澀的說不出話。
這便是...你給我的交代嗎南冥?
忍住酸澀吞了口唾沫,不由得苦笑。
“你這樣躲來躲去的話,我就不給你了!”
北辰沉默半晌,才緩緩?fù)鲁鲆痪湓?,?xì)聽還有幾分無奈。
聽完這句話后男孩愣了愣,眼神中閃現(xiàn)倔強(qiáng)的光彩,倒是真的不敢動了,只是一直抖個不停。
他知道,這個牢房關(guān)押的是所有人都害怕的一個很厲害的人。
所以他才敢來這里偷吃的。
這樣偷來的吃的,才不會被搶走,也不會挨打。
即便他看見眼前長的似天仙一般的人,他依舊本能的對這里產(chǎn)生畏懼。
“我...我不動...你把還給我...它...”
男孩打著顫,開口道。
“還記得嗎?北辰...北辰...還記得嗎?”
北辰不顧他身上的臟污,忍不住將他擁入懷中。
“記...記得的...名字...北辰...是姐姐...”
天仙落淚,懷中人似乎沒反應(yīng)過來,只呆呆的回了一句,整個人都是蒙圈的狀態(tài)。
“對不起,一直都不知道,北星你一直在受這么多苦...”
可是感應(yīng)到北辰的難過,還是沒忍住輕輕用他瘦的不成樣子的手臂抱了抱北辰。
“對不起...姐姐一直不知道你在這里,對不起對不起...”
北辰哽咽的落淚,整顆心被人捏爆一般難以呼吸。
良久之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眼前這個天仙似的在說話人,是北辰。
是了,他姐姐從小就長的那么好看,長大了也合該是這樣的人物。
激動又帶著哭腔的喊了聲姐姐,手舞足蹈的,壓根不管身上疼不疼,更是讓北辰哭的眼尾通紅。
明明南冥那時篤定的告訴她,弟弟已經(jīng)被仇人殺害,尸骨無存。
曾經(jīng)她知道自己的特殊,可是記憶里那模糊的陰影一直讓她在逃避自己的武學(xué)天賦。
為了幫南冥,也為了幫北星報仇,從那以后北辰才正視自己的天賦。
的確,她也做到了。
學(xué)成之后,她將南冥說的仇家挨個點名,滅人滿門。
前前后后執(zhí)行無數(shù)次任務(wù),殺人無數(shù),尸山血海,嗜血魔頭,從而有了血噬一稱。
現(xiàn)在看來,那些仇家,是真的仇家,還是擋了他路的攔路虎呢?
北辰泛紅的眸子里忽而笑的燦爛,這利用還真是徹底呢!
從小就開始謀劃了!
于他而言,對自己的愛戀,又有多少呢?
與他在意的權(quán)勢相比,怕是不值一提吧?
只要觸及到他的利益,她便會毫不猶豫的被丟開。
她或許只是他手里最鋒利的刀吧?
這么多年了,不是一直是這樣嗎?
周身的氣息越來越冷,懷里的小家伙不由得一抖,才讓北辰收斂了渾身的氣息。
只是那雙極淡的紫色瞳孔里,全是涼薄和冰冷,再沒有一絲的溫度。
...
北辰輕輕敲擊了鈴鐺,這是那名老者留下的。
這還是這么久了,她第一次敲響。
老者來時,見到北星時眼神里還帶著驚訝,但是也恭敬的彎了腰,示意她吩咐。
“弄一些干凈的熱水和衣裳過來?!?p> 北辰命令中的冷意令老者一震,立刻著手去辦。
不過兩炷香的時間,老者身后跟著三四個人抬著水進(jìn)來,隨后恭敬的站在邊上。
任誰都知道,噬主若是想出去,刑窟根本困不住她。
現(xiàn)在不過是因為她與少主之間有些齟齬,說不定什么時候她便想通了。
因此,無論她有什么要求,他們這些本就對噬主有偶像濾鏡的人,肯定唯命是從。
北辰不管他們內(nèi)心在想什么,只細(xì)心的為北星擦拭身體上各處藏污納垢的地方,琉璃般的眼神里滿滿的全是心疼而非嫌棄。
“姐姐...自己...我來...”
北星見到這才一小會,干凈的水已經(jīng)變得黢黑,營養(yǎng)不良的小臉上滿是羞怯,生怕被她嫌棄。
怎么辦,她真的快忍不住了。
她想殺人,想殺光所有欺侮過北星的人,才能得到一點點的慰藉!
“北星,你都是我?guī)Т蟮?,羞什么??p> 北辰深呼一口氣,拼命平復(fù)自己的心情,有些咬牙切齒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