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霍雨兒打坐一夜,只覺得精神力又有一塊提升,當(dāng)是那大魚帶來的收益仍在擴大之中。剛好在睜開雙目時,響起了敲門聲,是石堅?;粲陜旱纳褡R清晰地現(xiàn)出他的身影。
霍雨兒喚道:“進來吧,石堅?!?p> 石堅推門邁步而入,手中拿著一個長長的刀鞘,當(dāng)是為“雪彗”所制。
“這小鎮(zhèn)材料一般,只先將就用了,不然這兩柄刀太扎人眼,如無刀鞘,恐我們還未到京師,就得被幾大刀門截殺至死了?!笔瘓孕Φ?。略略掩示了他眼眶邊的一點點腫。
霍雨兒見了心下一疼,但也不糾纏拖沓,翻手拿了“雪彗”,接了刀鞘后向其中一送,雖說鞘的材質(zhì)一般,只能算在這海邊集鎮(zhèn)中是好的了——上好的鯊皮所制,但這大小卻極是合適。心道石堅的眼光和對刀的觀察就是不同,只短短地看過,便可向鐵匠畫出那分毫不差的刀形,她自問定是做不來,這石堅果不愧刀癡之名。
霍雨兒將這把新刀連鞘也插于背上,與石堅攏了隨身物品,會帳離了客棧。此時已明顯地,鎮(zhèn)上的人多了起來,都在議論著一件事——七彩神仙!他們的目標(biāo)也只有一個——宋家飯莊。
有的竊竊私語:“你知道否,蔣刀神據(jù)說昨天半夜就到了那宋家飯莊,似是在驗了貨以后與那飯莊的老板密談了半宿……”
“蔣刀神是誰?”
“你……別對人說我認(rèn)識你??!大陸第二神刀啊!洛家外門正宗傳人,廚界傳奇!”
“哧,第二算啥,我只知道逍遙公子——古少!第一才會被人記住……”
“你們的消息過時了,古少一刻之前也到了,和姜瘸子一起,聽說這魚精華很大,少不得至少這大陸前三的‘一刀兒’要同臺競技了,不意外地話,可能就能看到那‘風(fēng)云一百零八刀斬’了……”
“這算什么,聽說有五個老一輩歸隱的‘神級一刀’都驚動了,好像要出山……”
……
總之,各種食客之間的八卦新聞鋪天蓋地,專屬于他們的狂歡就要開幕??吹阶约耗転檫@些人們帶來歡樂,霍雨兒心下也是萬分地愿意,此際她忽地覺得,即便不是為了報仇,這祭師的職業(yè),也是滿有趣的。唯一不好的就是,太疼了。
霍、石二人逆人流而行,也不欲引人注意,只揀那小徑和人不多處行?;粲陜荷褡R小心掃出,她自明白,目下人多眼雜,也保不住其中有高手,這神識如毫不顧忌地放出去,乃是赤裸裸的挑釁行為,搞不好就要生出額外枝節(jié)來。
二人選的方向自是西華城,因城中有飛往京師的飛鰩,乃是最快捷??康慕煌ǚ绞健ow鰩是一種極為巨大而又特別的魚怪,在海中很是兇猛,少有魚敢招惹,但又對人很友好,非常溫順。飛鰩力大無窮,成年時載二百人升空還有余力,且還有一樁神異,即是因為乃系木屬,待攀上空中穩(wěn)定飛行時,會自放防風(fēng)氣罩,以利飛行,如此人坐之上即不畏空中狂風(fēng)與寒冷,故多被馴養(yǎng)來作為快速的交通工具。不過數(shù)量畢竟有限,十分珍貴,只有臨海近的大城才有,且其票價也是不斐。不過對于霍、石這兩個新晉的暴發(fā)戶來說,這票也不算是什么了。
霍雨兒料那洪越群路上恐要安排人截殺自己二人,行路之時便加倍留意。石堅也知她心意,也是在行走之中如有意如無意地選那與霍雨兒可最好配合的站位,周身氣息活潑,隨時隨地都可將足以驚天動地的一刀斬出。
可這一路行來卻是真?zhèn)€太平,讓二人有一種一拳打在空氣中的感覺,直到坐上了頭班飛往京城的飛鰩,兀自有一點不敢相信這姓洪的竟是如此客氣??粗w鰩在海面上越滑行越快,終是浮起空中,并越來越高,勁風(fēng)撲面而來時,二人終是將心思放下。
這趟飛鰩終點是京師碼頭,不過實際上不是直達,因為中間還有一個經(jīng)停的站點,即是個名字喚作“簸箕島”的島嶼,這是京師外海上的一個大島,到這里時便意味著已然離京師不遠。
霍雨兒和石堅在這島上下了魚。因這簸箕島離自家那條“虹”號船所沉海域很近,而且這島上的防備遠沒有京師那邊嚴(yán)密,從這里下水更會隱秘一些,所以霍雨兒把下水點選在了這里。出于需要,霍雨兒自要在進京前,先看一下自家的沉船,為行大事,有些證據(jù)還要從這里取。
是夜,將石堅留在島上休整,將“雪彗”交給他,自己一身軟甲,祭刀傍身,于那僻靜無人處縱身入海。這入了海中,于霍雨兒之感覺里,就好似回了家一般,說不出的愜意。遂施了“水下呼吸”,只在尚有光明處行走。她早已辨明了方向,向北行二十里,當(dāng)就是那陸陽關(guān)所述的“三塊礁”。
這月光照于海中,只白蒙蒙的。于那深海之處,則偶有點點閃光,當(dāng)是那一些夜行的大魚誘喜光的小魚過去吞吃?;粲陜荷褡R掃出,四下無甚異狀,直是向北奔行而去。
霍雨兒其實只在小心一樣兒東西,便是她與師父曾遇到的那個怪物,現(xiàn)下神識廣撒,這海中仍是未見那怪物的蹤跡端倪,想來這邊還未被其勢力覆蓋。一路想著那怪物,她自嘲頗有點草木皆兵的感覺,小半個時辰不到,就于遠處見了龐大的黑影,連了海面,當(dāng)是有大型礁石或是島嶼、陸地,此當(dāng)是三塊礁范圍了。
又用了一柱香的時間,霍雨兒在海中以神識搜索,不困難地,在這水面下約十丈許的海底之上,發(fā)現(xiàn)了那艘“虹”號漁船。想陸陽關(guān)雖是兇狠,但也還磊落,于這些不關(guān)要處,自是不屑說謊。
此時,只見“虹”號的船艏和船艉各用了兩個大錨的錨鏈絞著,拉到了海底。而船底已鑿出了幾處大洞,方便海水進入。全程當(dāng)是由水鬼絞那錨鏈,防這船浮出水面。而至少在錨鏈沒有銹蝕斷之前,船被拖在海底,而銹得斷了時,又當(dāng)早已被海貝、泥淖等掩埋住。這船始終會在海底,為強盜們保守住他們不欲人知的秘密。
“看來自己也應(yīng)該學(xué)習(xí)這一手兒,不然陸陽關(guān)他們那條海盜船也可以從海面上消失掉,那便能再多爭取一點時間。想來那條船也該已被忠王爺?shù)娜苏业搅税??……”思想之間,霍雨兒已是拉開了艙蓋,摸入了“虹”號的中艙。
中艙此際是位于水下十余丈之深處,本就光線微弱,四周艙壁又自隔絕周遭海中的微光,里面進入一點就是伸手不見五指了。她自不害怕,來到這個特殊的地方,心中便感只如到家了一般。
她神識已經(jīng)掃過,這艙中四壁確然多處都有龍爪龍角龍鱗磨過的痕跡,自家探尋求證之事已然確認(rèn)。
關(guān)心之事放下,上上下下“環(huán)顧”四周,又“見到”了中艙近頂處那幾個小窗,霍雨兒只感到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當(dāng)年在這船上這艙中的一切又泛上心頭,老秋、蟲子……甚至父親在船上所言所語的全部似都還在耳邊響起著,身上也似還有那龍翼下如帳篷般的一絲溫暖。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師父留下,要交給魔龍的袋子,內(nèi)中即還裝著它的那個珠子。
而就在這時,就在她邊摸著袋子,邊回憶魔龍將龍珠交給自己的場景時,靈覺之中忽然艙內(nèi)亮了起來,只見到一個朦朧的魔龍光影現(xiàn)了出來。這自是先天以上高手方能見到的虛妄之像。
不待看真,一段聲音又自響了起來,直入心中:“小姑娘,當(dāng)是你過來了吧?此非真我,乃是我之留言。你有我命珠在手,自可以收到這個留言。我法力已盡,只能少說一點兒,你且聽好。我在賊人手中,命可能不久,若幸運還活著,你如接近我五十丈之內(nèi)時,那命珠將自有感應(yīng)。介時我可借它與你心靈傳音,此種傳音無人得能發(fā)現(xiàn)。命珠只如現(xiàn)在這般保持即可。但愿再能見你一面。莫忘了我們的約定……”
此言畢,那光影竟自散了去。
霍雨兒看過聽過這留言,口便大張著,直感這世界的神奇遠不止自己所見,也感嘆這魔龍的心思細膩,竟料得自己可能會來,同時還不成想并非是必需的此行,竟得到如許大的收獲,原本最頭痛的與魔龍聯(lián)絡(luò)問題,已經(jīng)算是解決。
待又回到艙外,遙遙地對了這靜靜沉睡的巨船,霍雨兒自在海底虔誠跪下,默禱道:“父親,那陸陽關(guān)已為女兒親手?jǐn)貧?,那些行兇的海盜也都葬身魚腹,你們暫且安息,并保佑女兒一路順利,誅除首惡,待得大仇得報之日,女兒再來祭你!”禱畢,穩(wěn)穩(wěn)地磕了三個頭。隨后,直了身,再凝望了最后一眼,轉(zhuǎn)身辨了方向,直向那簸箕島疾奔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