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麟一擊未中,面上閃過一絲驚疑。但他緊接著便變換招式,左手橫掌,大力向秦訟師的頸肩劈去。
“呼”的一聲,眾人都聽到了這一掌帶出的掌風。
秦訟師也面色一緊,匆忙間將身子向后一仰,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開了他的致命一擊。
這時凌蕭終于趕了上來,一手制住紀麟躁動的左臂,另一手扣住他的脖頸,將他向后一帶,拉開了他與秦訟師之間的距離。
然而,紀麟這次卻沒像往常一般收力,而是發(fā)了狂一般,拼命在凌蕭的雙臂間掙扎。
“又是你,又是你!”他狂怒道,“每次你都向著外人,攔著我,不讓我為阿賀報仇。為什么!”
面對紀麟的暴怒,凌蕭怕傷了他,不敢使出全力,又不欲將他弄暈,只能跟他在公堂外一陣拉扯。
“紀兄,紀兄!”他試圖勸說,“你先冷靜一下,此處不是發(fā)狠的地方。你先跟我回去,咱們再仔細將案情梳理一遍,待到下次升堂時再同他在堂上理論,可好?”
“不好!”紀麟一聲大喝,“他就是個奸詐小人,全憑著一張好嘴,就想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
“什么沒騎馬,什么沒有作案時間,我統(tǒng)統(tǒng)不要聽!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阿賀死了,兇手就是弛虞雍!一定是這樣,別的都是狡辯!”
“紀麟!”見他閉目塞聽,凌蕭也忍不住大喝了一聲,“那你怎么解釋客棧眾人昏睡一事?弛虞雍難道還時時隨身攜帶著迷香不成?”
“我不管!”紀麟一聲大吼,“我不管你說什么,弛虞雍就是兇手,就是他殺了阿賀!我要殺了他,為阿賀報仇!”
見他越來越癲狂,凌蕭慢慢舉起了手,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不料,手刀還沒劈下,就被人凌空阻住了。他抬眼一看,竟是那位秦訟師。
“你......”他有些詫異。
秦訟師卻并不看他,而是面向紀麟,不卑不亢地道:“公子心中痛苦,在下雖不能全然感同身受,卻也能體會大概?!?p> “但令在下費解的是,您若當真愛重那位姑娘,卻為何不愿查出她身死的真相,找出真兇呢?”
“公子并非固執(zhí)之人,今日在下在公堂上的一番分析,公子也當聽得入耳,卻為何就是不愿意接受事實呢?”
“你閉嘴!”紀麟一聲爆喝,手指顫巍巍地指著他的臉,“你......你給我閉嘴。真相究竟如何,我當時就在場,看得比你清楚!你......”
話還沒說完,他整個人忽然抖了一下。
凌蕭心下一驚,連忙上前扶住他。就見他面如金紙,雙唇一動,竟溢出一口血來。
“紀麟!”凌蕭大驚,慌忙抱緊了他的肩。
紀麟口中訥訥不能言,雙目卻一直緊緊盯著秦訟師的臉,仿佛要要用恨意在他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你......你說......”他掙扎著張口。
“什么?”凌蕭將耳湊了過去。
可紀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把推開了他。
接著,他踉踉蹌蹌地走到秦訟師面前,雙腿一軟,“嘩啦”一下倒了下去。
“你說......”他死死拽著秦訟師的衣擺,艱難道,“這件案子不是有人特意做的局。阿賀......阿賀她不是被恰巧選中的犧牲品。這些......都是你為了給弛虞雍開罪......胡謅出來的。對......對不對?”
聞言,凌蕭猛地一呆,接著心頭就涌上了一陣強烈的酸楚。
“紀兄......”他緩緩半跪到他身邊。
“我不信......”紀麟紅著眼眶,目光漸漸由恨意變成了戚惶,“為什么是她?我們才來溯陵幾日,不過是為求一味養(yǎng)仙丹......為什么......”
忽然,又是一大口鮮血從他口中噴涌而出。紀麟呆呆地朝天看了一眼,就歪過頭去,不動了。
“紀麟!”凌蕭大驚,一把將他抱起來,就要往藥廬跑??赊D念一想,他們身在溯陵,這里所有的藥廬都姓弛虞,卻又有誰會替他們醫(yī)治?
正無措間,忽然肩頭一暖。他抬眼一看,卻是那位秦訟師將手覆了上來。
本能地,他想后撤幾步,躲開他的觸碰。可身體卻牢牢站在原地,沒有生出絲毫反感。
那種奇異的,熟悉的感覺又襲了上來。他想去看他的眼,可秦訟師卻一如既往地沒有看他,而是低著頭,將另一只手搭在了紀麟的腕間。
“在下于醫(yī)術一道略有涉獵,雖不甚精通,但大病小災還是分得清的?!钡统辽硢〉穆曇魪乃暮黹g傳來。
接連換了幾根手指,他仔細診了脈,然后松了口氣,對凌蕭道:“他沒什么事,就是哀慟過甚,再加上這幾日沒休息好,才會吐血昏厥。你將他帶回去,好好開解,想來應無大礙?!?p> “你......”凌蕭望著他,又想說些什么。
但秦訟師說完這句話后就轉過身去,又與弛虞氏眾人交待一番,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凌蕭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在街角處消失不見,才漸漸收回了心神。
望著面色蒼白的紀麟,他心中難過,又將他轉負到背上,朝客棧的方向行去。
此處離抱山居尚有些距離。他正一個人默默地正走著,抱山居的小二八萬忽然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湊到他身邊,道:“公子可要幫忙?”
凌蕭搖了搖頭,道了聲謝。
八萬也就不再言語,只默默地跟在他身邊。
二人走了一會兒,八萬忽然道:“誒,那不是方才在堂上作證的那位公子嗎?”
凌蕭抬頭一看,就見前方拐角處的確站著兩位錦衣公子,其中一位正是方才代表錦繡山莊眾人出來作證的那位柳廣。兩人頭湊著頭,正在低聲說著什么。
他心下一動,將紀麟從背上放下來,交給八萬,讓他在此處等候。接著,他借街邊的攤鋪遮擋身形,悄沒聲息地湊到了兩人近前。
只聽另一位公子道:“唉,你也是不容易,哪里想到攤上這么大的事!此事風險頗大,要成功更是萬分不易,踏錯半步便有性命之虞。為兄幫不了你什么,只能勸你萬事小心,好自為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