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盧？”沈青阮不豫地皺了皺眉，“真是煩人，我睡得正舒服，偏偏這時候來擾我好夢......”嘀嘀咕咕說了一陣，他抬手將肩頭的被子攏了攏，眼睛一閉，又睡了過去。
“公子！”湛盧又在門外鬼叫了一聲，接著“哐哐哐”在門上捶了三下，“你到底在不在里面？你再不做聲我就進去了！”
“啪”的一聲，什么東西撞在門上，又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門外的吼聲驟然停止。
“公......公子？”湛盧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沈青阮重重地嘆了口氣，將被子一掀，睜開了眼。
“我在?！彼幊恋鼗亓司洌痤^來，見凌蕭正眉目含笑地望著自己，也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公子，我可以進來嗎？”湛盧在門外小聲問道。
“不可以?！鄙蚯嗳罡纱嗬涞鼗亟^了他。
“為什么不可以？”湛盧委屈巴巴地道，“是公子讓我去山下找人的，還說人找到了立刻上來回稟。我都是按照公子吩咐做的，為了不耽誤事，還特意加快速度，提早了一刻鐘......”
“你提早了一刻鐘？”沈青阮忽然鬼叫一聲，活像個炸了毛的貓。
“對呀！”湛盧忙道，“原本上下山要半個時辰，我生怕公子你等急了，是飛下山去的，省出了一刻鐘的時間呢......”
“......”沈青阮呆滯地盯著床褥，沉默半晌，忽然一掌擊了上去。接著他嚯地站起身來，一張臉陰沉無比，對門外冷聲吩咐道，“去打盆水來?！?p> 靜了一瞬，湛盧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應(yīng)聲，然后腳步輕快地遠去了。
沈青阮茫然地四下看了看，走到床頭的矮幾邊，開始板著臉收拾方才用過的粥碗和藥碗。他整個人如同夢游一般，手腳卻甚是利索，三兩下將碗碟摞好，整整齊齊地放進食盒里，又將食盒蓋好，然后就靜靜地立在原地，垂眸盯著食盒的紅漆蓋子發(fā)呆。
不過須臾功夫，門外又響起輕快的腳步聲，湛盧的聲音響起：“公子，水來了！還冒熱氣呢！”
沈青阮提起食盒走到門邊，把門打開，將食盒往地上一放，從他懷中取過水盆就往回走。
“公子，我來吧，我特意多打了些水，有點重......”湛盧駕輕就熟地跟著他的腳步走進屋內(nèi)。
沈青阮猛地住了腳，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漠的雙眸里沒有一絲溫度。
“出去，把門帶好，把食盒交到小廚房。”他冷冰冰地道。
湛盧猛地怔在原地。
“公子......”他小心看了看沈青阮的臉色，試探道，“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沈青阮眸色一暗，但很快就忍住了，只輕輕嘆了一聲，道：“沒有，就是一夜未睡，有些累而已?！?p> 他頓了頓，又在湛盧滿是細汗的額頭上看了一眼，道：“你也辛苦了，去小廚房讓王媽媽給你做一碗糖蒸酥酪，就說是我允的?！?p> “啊，真的？”聞言，湛盧面上的憂慮一掃而光，一雙丹鳳眼里滿是驚喜。
“真的?！鄙蚯嗳畹?，“不過只能吃一碗，否則又要牙疼。上次你把袁醫(yī)官都咬怕了，這次看誰還敢來給你瞧??！”
“哎喲，那次是那個西瓜頭手太重，把我弄疼了我才咬他的！”湛盧皺起一張巴掌小臉，“不過我聽公子的話，公子說一碗就是一碗。嘿嘿......”
“那就快去吧。”沈青阮道，然后便回過身來，向內(nèi)室走去。
“公子，那個......”湛盧在他身后探頭探腦地往屋內(nèi)看了一眼。
沈青阮又回過頭去盯了他一眼：“剛剛懂事一點就又要惹我生氣嗎？”
湛盧忙縮了脖子：“不敢不敢，公子最大，湛盧聽話就是了?！?p>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去，一蹦一跳地朝院門走去，口中叫道：“走咯，吃酥酪去咯！”
歡快的聲音消失在門外，沈青阮抱著水盆進到內(nèi)室來，面上已經(jīng)舒緩了許多。
他將水盆放在方才放食盒的矮幾上，將盆沿上搭著的巾子浸了熱水，用一只手小心擠干，然后坐到床沿上，將巾子遞給了凌蕭。
“你先擦一擦，”他道，“我不讓下人進來，怕擾你休息，自己又忙得昏天黑地，倒是怠慢了?！?p> 凌蕭將帕子接過，卻沒給自己擦臉，而是對他道：“過來。”
“嗯？”沈青阮一愣，衣袖緊接著被凌蕭一拉，身子也跟著挪近了半尺。
凌蕭用傷手輕輕扳住他的頭，然后用帕子在他的臉上細細擦拭起來。一開始沈青阮不依，掙了兩掙發(fā)現(xiàn)拗不過他，也就漸漸乖順了下來。
“還說我睡覺像小孩子，你還不是一樣？”凌蕭笑道，用帕子在他的下頜上著力擦了幾下，“睡著了什么都不顧，口水流了一地都不知道......”
“??？”沈青阮一怔，伸手在下頜上摸了摸，“我怎么會......我才不會......”
“哎，別動?！绷枋捲谒暮竽X輕輕拍了拍，把他一張臉全部擦完，這才放下帕子，又將他的手扯過來，細細擦凈了。
沈青阮靜靜地看著他，見他將自己的最后一根手指輕柔地擦拭干凈，忽然撇了撇嘴，怔怔地叫了句：“阿嬤......”
話音剛落，兩人都怔了一下。
沈青阮率先反應(yīng)過來，連忙道：“對不住，見你幫我擦手，想起小時候嬤嬤照顧我的樣子，不知怎的，忽然就魔怔了......”
“不必道歉，”凌蕭望著他，溫和道，“她畢竟是將你養(yǎng)大的嬤嬤，這么多年的情分，不能因為一件錯事就全部抹殺?！?p> “一件錯事......”沈青阮神色黯然，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左胸的傷處，痛苦地閉上了眼。
“青阮......”凌蕭輕聲道。
沈青阮卻長嘆一聲，忽然以手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