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尷尬的沉默。
沈重山“噗嗤”一聲,忽然捧腹大笑起來:“龍魚大戰(zhàn)......還他媽求雨......你小子,但凡在讀書上用點功夫,也不至于到處鬧笑話......”
“你!”這下輪到湛盧鳳目倒豎。
凌蕭沒理他們,垂眸思量片刻,悟出了話中的意思。想明白了,他會心一笑,抬眸對湛盧道:“話傳得很好,我聽懂了。那便麻煩你將沈大人好好地帶過去,莫要怠慢了。”
聞言,沈重山的笑聲戛然而止,見鬼一般地看著他。
湛盧卻立馬來了精神,雙手叉腰,指著沈重山放肆大笑道:“哈哈,還說我笨,說我鬧笑話!死犟牛,現(xiàn)在笨的是誰,鬧笑話的又是誰啊?”
“分明就是你讀書少,聽不懂我家公子話里的玄機。你看看人家凌......”他忽然住了嘴,斜乜了凌蕭一眼,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哼,總之就是你蠢!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笑話我......”
凌蕭注意到他的眼風(fēng),暗暗笑了笑,又轉(zhuǎn)眼看著沈重山,見他還在跟湛盧大眼瞪小眼,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沈大人,”他直截了當(dāng)?shù)溃斑@個交易我和你做。”
“嗯?”沈重山回過神來,轉(zhuǎn)頭看著他。
“但你方才的條件恕我不能答應(yīng),”凌蕭接著道,“便是再想幾十個日夜也還是如此?!?p> “大人若有誠意,不妨換一個在下能接受的條件。如若不愿,那便......”他緊緊握了握拳,“那便算了?!?p> 沈重山正被湛盧氣得眉毛胡子亂飛,忽聞此言不禁有些愣怔。他搔了搔下頜,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眼,這次倒沒急著否決,而是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
“你!”應(yīng)付過凌蕭后,他轉(zhuǎn)過臉去,指著湛盧就是一聲爆喝,“老子懶得跟你一般見識,你家主子不是要找我嗎,他在哪兒呢,給老爺我?guī)?!?p> 湛盧冷冷地盯著他,忽然迅疾伸手,朝他臉上虛空一抓。沈重山冷不丁嚇了一跳,往后一縮,差點踩到一只舊五斗櫥的八爪腿。
“切!”湛盧不屑地嗤笑一聲,晃了晃腦袋,回身大搖大擺地向門外走去。
沈重山怒不可遏地大吼一聲,十指成爪,凌空胡亂抓了幾把。眼看著湛盧的背影消失在門邊,他又看了站在一旁默默不語的凌蕭一眼,似是有些尷尬,沒趣兒地抬手搓了搓鼻子,也跟著出門去了。
愛鬧騰的走了,柴房內(nèi)忽然空了下來。方才被三人足底激起的塵氣慢慢落定,四下寂寂,只余沈重山幾句驚天之語仍在耳畔輾轉(zhuǎn)回響。
靜了一會兒,凌蕭甩了甩頭,望見室內(nèi)的狼藉,走到大柜邊將地上散落的繩索撿起來,又一圈圈細(xì)細(xì)卷好。
等一切都做完了,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盯著手中的繩索喃喃自語道:“把舊繩索丟在地上也太缺德了,萬一被人當(dāng)成了蛇,可不要嚇出個好歹......”
說到這兒他猛地住了嘴,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么,他又一次怔住了,頹然坐在一旁的五斗櫥上,輕輕嘆了一聲,將臉埋進(jìn)了雙手之中。
心事不寧,身體也有些疲累,他草草收拾了幾下就回到房中,在窗邊的矮榻上繼續(xù)打坐調(diào)息。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內(nèi)息在體內(nèi)運轉(zhuǎn)了幾個周天,他覺得舒服些了,才又慢慢睜開了眼。
幻境中那輪銀色圓盤上的傷口又小了些,他抬手在胸前撫了撫,覺得剛剛醒來時的悶痛已經(jīng)完全消失,身上的力氣也回來了大半。除卻刀口處不時傳來的刺痛,他甚至想去院中舞一套劍法。
正想著,院門輕輕一動,有人進(jìn)來了。他起身打開房門,就見沈青阮一身夜露站在院中,手中還拎著個食盒,驀地見到他,似是有些愣怔。
“你怎么起來了?”他關(guān)切地打量了凌蕭一眼,微微皺起眉頭。
“我覺得好多了,”凌蕭道,想了想,還是不敢坦白方才裝暈一事,便順著袁醫(yī)官的話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覺醒來竟然覺得身上大好了,看來我的體質(zhì)的確與常人有異?!?p> “嗯,”沈青阮點了點頭,似是怕他多想,反過來安慰他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與常人有異也不見得是壞事,總之你覺得大好便是萬幸。先進(jìn)屋去吧,一不留神又這么晚了,總是耽擱你用飯吃藥,我這個做陪護的真是太不盡職了。”
說著,他往臺階上走去。凌蕭下來兩步,習(xí)慣性地去接他手中的食盒,卻被他擋住了:“你身子還沒好全,尋?,嵤虏灰鲜??!?p> 凌蕭只能作罷,隨他走進(jìn)屋內(nèi),又道:“你也不必事事親力親為,如今府內(nèi)這么多事,你忙別的還忙不過來,送藥送飯這樣的小事,隨便安排個人來做就行了。”
沈青阮將食盒放在外間的小幾上,把里面的清粥和藥碗端出來,嘆道:“本來我也沒想那么多,總覺得你畢竟是局外人,又身份貴重,無論如何不會牽連到你頭上。可何曾想一招疏忽,竟然差點......唉,連嬤嬤都這樣,如今我算是草木皆兵,一飯一藥皆是大事,再不敢讓旁人插手了?!?p> 聞言,凌蕭不禁凝眉:“為什么這么說?嬤嬤將我刺傷不是因為她誤解了你的卜文嗎?莫非此事還另有隱情?”
“不知道。”沈青阮搖了搖頭,疲倦的神色下有一絲郁郁,“當(dāng)初你要害被刺,我心神大亂,完全沒了章法??勺源蚰阕蛉仗K醒,我又靜下心來將整件事想了一遍,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p> “不對勁......”凌蕭想了想,忽然靈光一閃,“你是說瑰園大火?!?p> “沒錯,”沈青阮道,“別人都說嬤嬤是畏罪自裁,可我不這么覺得?!?p> “她若真想一把火燒個干凈,又怎么會讓你逃出來呢?醫(yī)官說你被下了迷藥,又受了這么重的傷,她要控制你易如反掌??勺詈髤s是你逃出來了,而她自己被燒死在瑰園之中......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說不通?!?p>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逃出來的,”他凝眉望著凌蕭,“當(dāng)晚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是沈重山?!绷枋捗Φ?,“是沈重山把我救出去,又放火燒了瑰園?!?p> “......沈重山?”沈青阮不禁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