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事布?沈相夷“啊”了一聲,眨了眨眼,猛地回過味來,不由瞪圓了雙目,抓著那個物件就像抓了塊燒紅的炭,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女子抬起手來,把那塊月事布從他手中慢慢抽了過來,藏在身后。幾個女子交換了一下目光,其中一個在那女子背后擰了一下,那女子吃痛,垂眸道:“污穢之物,本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只是王家姐姐......哎喲.......只是,只是......那個,一會兒家父出來,公子能不能什么都不說呀?”
“哦,那是自然?!鄙蛳嘁牧⒓磻?yīng)承下來,“這個,此番都是我莽撞,諸位妹妹不怪我孟浪便好。令尊一會兒出來......不知令尊可是這間鋪?zhàn)拥闹魅???p> 那女子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張臉已經(jīng)紅成了蝦子。
“好了,你放心吧。”沈相夷忙道,還不忘對她拋了個媚眼,“小姐們的秘密,我自是守口如瓶,什么都不會說的?!?p> “那......多謝公子了?!蹦桥哟袅艘幌?,也微微點(diǎn)頭致禮,其余眾女子都隨她一起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相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憐愛的目光幾乎化成了兩灘水。
這時,里間傳來一陣響動,一個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趕了出來。見大堂有客,他先是責(zé)怪地瞪了女兒一眼,然后忙不迭地湊上前來,在凌蕭和沈相夷身上掃了一眼,趨利避害地迎到同樣滿面笑意的沈相夷身前,笑道:“二位公子要點(diǎn)什么?小店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二位想要什么保管都能在小店里找到。”
“給我來面鏡子!”沈相夷立刻道。
“鏡子?哦,好,好......”掌柜的答應(yīng)著,走到一邊的貨架旁,取下兩面銅鏡,給他看道,“這兩面銅鏡大小不同,但材質(zhì)做工均為上乘,新打磨的鏡面......”
沈相夷不聽他啰嗦,劈手奪過其中一面,攬鏡自照,“嘖嘖嘖”美成了一朵花。
“嘿嘿,公子這相貌,真是萬中無一的龍鳳之相??!”掌柜的見狀也忙拍起了馬屁。
沈相夷照了一會兒,心滿意足地抄起那面鏡子,笑道:“這個我要了!”
“欸,好!”掌柜的連忙答應(yīng)著,又道,“可還需要別的什么?”
沈相夷卻已經(jīng)聽不進(jìn)他的話,抱著鏡子施施然遠(yuǎn)去了。
凌蕭無奈地上前一步,道:“麻煩要兩床被褥,兩個銅盆,還有布巾,皂角等一應(yīng)沐浴之物。再加上兩副碗筷.....”
“還有油鹽醬醋這樣基本的調(diào)味料吧?”掌柜的道,“在下明白了,二位這是喬遷新居,要置辦家用呢!你們兩個大小伙子也弄不明白,這么著吧,由我來為二位置辦,二位只需最后查看一番,覺得滿意就收走,您看如何?”
凌蕭點(diǎn)了點(diǎn)頭。
掌柜的見他爽快也不廢話,搬來一架梯子,爬高踩低地上下尋摸了一通,在凌蕭眼前堆起一座小山。
凌蕭打眼看了看,見主要物什都在,別的也懶得再看,便頷首道:“如此甚好?!?p> “甚好!”掌柜的也高喝一聲,長臂取過一把算盤,噼里啪啦地打了起來。
見他動作,凌蕭才忽然想起來自己身上并沒有銀錢。本想著看看二人身上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路過典當(dāng)鋪?zhàn)拥臅r候典當(dāng)了,再拿錢來買東西,沒成想被沈相夷三言兩語弄暈了頭,全都混忘了。這一下尷尬非常,他不由給沈相夷遞了個眼色。
可沈相夷沉浸在鏡中的美貌里不可自拔,越看越歡喜,已經(jīng)坐在角落里吃吃笑了起來。凌蕭不禁仰天長嘆,暗自思索要怎么樣才能不太丟臉地委婉表達(dá)賒賬的想法。
可就在掌柜的把算盤一放,正要報(bào)數(shù)的時候,方才女眷群里的一位忽然施施然走上前來,對他道:“阿伯把賬記在我名下就好了,這位公子方才解了我們的急,這些東西權(quán)當(dāng)謝禮了?!?p> “哦?”掌柜的有些驚訝,詢問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見女兒肯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呵呵一笑,又對著沈相夷的方向高聲道:“那便依王姑娘所言,將賬記在她的名下了!”
“不——”凌蕭一句話還沒說完,沈相夷終于抬起了頭。
“什么?”他茫然地望過來,嘴角的笑意還沒完全落下。
掌柜的只好把話又重復(fù)了一遍。
聞言,沈相夷驚訝地站起身來,走到王家女子身前,作揖笑道:“哎呀呀,姑娘如此高義,在下真是感佩莫名。在下與朋友初到此地,遭遇劫匪,財(cái)物丟失頗多,正不知如何是好呢。沒想到就遇上了姑娘這樣的大善人活菩薩,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聞言,王氏女也驚訝地張大了眼:“沒想到公子境遇竟然如此坎坷,二位既然是初到此地,想必還未找到落腳之處。鎮(zhèn)子太小,只有一個客棧,還腌臜齷齪不成樣子。不若二位公子便隨小女子回府中小住幾日。鄙府別的不說,就是地方大,房間多。二位公子住在府里,再慢慢尋找合適的住處,等找到了,小女子再派家丁幫忙搬過去,公子意下如何?”
“哎呀,沒想到姑娘年紀(jì)輕輕,竟有如此一番掌家的好手段,處置起事情來?xiàng)l理分明,滴水不漏?!鄙蛳嘁倪B連贊道,“既如此,那小生便卻之不——”
凌蕭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將他拖到身后,然后對王氏女道:“姑娘厚意,在下代朋友謝過。只是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住處,就不勞姑娘費(fèi)心了?!?p> “哦?已經(jīng)找到住處了嗎?”王氏女面上閃過一絲失望,“不知二位現(xiàn)在在何處落腳?”
“不勞姑娘——”
“城郊徐園!”沈相夷從凌蕭肩頭露出一雙笑眼。
“徐園?”
“徐園?”
像是炸開了鍋,一眾女眷嘁嘁喳喳起來。
踟躕了一下,王氏女輕聲道:“徐園......似乎是個鬧鬼的所在呀,二位公子怎可住在那里呢?”
“嗯?鬧鬼?”沈相夷瞪了瞪眼,“不會吧,我們已經(jīng)睡了一晚,沒什么異常啊......”
“這種事說不好呀......”王氏女咬了咬唇,“一個晚上沒事,不代表天天晚上都能沒事。保不準(zhǔn)它什么時候就出來了,哎呀,這白臉長舌,夜長夢多的,豈不是要嚇?biāo)廊???p> “什么?還是個吊死鬼?”沈相夷上前一步,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抓住凌蕭的衣袖。
“就是呀,”王氏女煞有介事道,“所以二位公子還是隨我回府上住吧,總不能大老遠(yuǎn)地到小鎮(zhèn)來了,卻被冤魂索了命去呀!”
“這......這這這.......”沈相夷為難地望向凌蕭。
凌蕭皺眉回望著他,原以為他是在裝相,沒成想竟然真在他眼底看到了一絲恐懼。
“你怕鬼?”他意外道。
沈相夷咽了咽口水。
你自己不就是個鬼——凌蕭挑了挑眉,對王氏女道:“無妨,鬼都怕我。多謝小姐好意,這些物品所用的銀錢不日會送到府上,今日就先告辭了?!?p> 說完,他從桌上抱起打包好的雜物,扯著沈相夷就往外走。
“哎......”王氏女又叫了一聲。
沈相夷也拖著腳不肯走。
凌蕭不由分說大力扯了一把,他“蹬蹬蹬”上前三步,被他一路拖出了店鋪。
“蕭......蕭......哎,陵蕭!”被他扯著走了一陣,沈相夷一聲大喝,甩脫了他的手?!案蓡崧?......”他揉著手腕,“都弄疼我了.......”
凌蕭回身白了他一眼,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你現(xiàn)在頂著他的臉,所作所言都會算到他頭上,你就不能為別人考慮一下?”
“別人?”沈相夷愣了一下,想明白了不禁又炸了毛,“我跟你說過多少遍,我已經(jīng)上了他的身,這個身子就是我的了。他不存在了,現(xiàn)在的他就是我,你明不明白?”
凌蕭冷冷地盯著他:“我不信?!?p> “不信?”沈相夷恨不得吹胡子瞪眼,“不信,你不信......哼,那你就等著吧!等個十年二十年,看他還會不會回來,看我有沒有騙你!”
凌蕭倔強(qiáng)地咬了咬牙:“他一定會回來?!?p> “你......”沈相夷忿忿地噴了口氣,剛要跟他理論,卻驚訝地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水光,“你......喂,你干嘛......”
凌蕭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他,自顧自向前走去。
“哎呀,好了好了,怪我把話說重了?!鄙蛳嘁倪B忙趕了上來,“我懂,我占了你朋友的身體嘛。你忽然沒了好朋友,心里自然難受。這件事說到底還是怪我,但,但這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啊!哎呀,總之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凌蕭還是不回頭,大步朝前走著。
“哎喲,好了......”沈相夷大步跟著他,見他雙手抱著東西,雙肩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他舉起自己的荷葉遮到他頭上,牢騷道,“小孩子就是脾氣大,一言不合就不理人。唉,當(dāng)大人真是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