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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三天故事

第三章 寶劍黯如水,微紅濕馀血

唐末三天故事 普通普通普通 4939 2020-02-29 22:50:06

  江鄭二人來到延興門時已是戌時中,守城士兵見是鄭韜前來,不敢阻攔,偷偷打開城門放行。

  二人進(jìn)了城,漫步行向曲江池,各將馬匹拴在池畔垂柳上,脫下衣服,浸入池中。

  靜夜無聲,薄云不定。

  水流微潺,月影明滅。

  池水涼透,鄭韜不禁嘆道:“‘昭昭天宇闊,皛皛川上平’。此處鮮花如煙,佛光如星,不知比在浴堂中好多少倍?!?p>  兩人洗畢,皆換上了江滿帆帶來的粗布衣服,卻聽到一聲嬌叱:“大膽狂徒!竟敢在佛祖跟前行此猥褻之事?!?p>  鄭韜朝聲音來處望去,一眼便認(rèn)出來人,驚道:“表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來人乘坐一匹高頭五花胡馬,身著一席淺青襕衫,腰系長劍,身材婀娜窈窕,臉龐如脂玉雕琢,原來是個作男裝打扮的少女,方才一時情急,漏了本音,原本的柳眉杏眼故作橫眉豎目,反倒是嬌嗔可愛。

  那女子聽到鄭韜的回應(yīng)也驚道:“小韜?你怎么能跟男人做出這種丑事,你對得起姑媽嗎?”

  鄭韜見她誤會,忙澄清道:“什么丑事?我和舟語兄在賞月罷了。”

  ——“舟語”是江滿帆表字。

  女子聞言瞠目結(jié)舌,更大聲道:“賞月?賞月為什么要脫衣服?而且這初八的月亮不圓又不缺,有什么好賞的?”

  鄭韜解釋道:“不是脫衣服,是穿衣服。我們剛剛在池中沐浴?!?p>  女子卻仍是不信,說道:“胡說八道。我要叫姑媽給你安排一門親事,免得你又做出這樣傷風(fēng)敗俗的事情?!?p>  鄭韜道:“說到親事,表姐不是要成親了嗎,為什么還跑出宮來?”

  女子一聽鄭韜提到親事,急道:“我怎么不能出宮來?我是公主,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原來這女子竟是當(dāng)今皇帝的愛女,鄭韜的表姐——同昌公主,名“李傷”。

  江鄭也不與她爭辯,解開馬匹,漫步向平康坊行去。同昌公主也驅(qū)馬緊跟在二人馬后,問道:“你們要去哪里?也帶我一塊去。”

  鄭韜揮揮手道:“我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同昌公主質(zhì)疑道:“為什么我不能去?我不信長安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p>  鄭韜道:“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去。公主也是女人,那個地方女人是不能去的。”

  同昌公主急道:“女人也是人,男人能去的地方,女人也能去?!?p>  鄭韜道:“因為那個地方有太多女人。”

  同昌公主道:“那為什么別的女人能去,我不能去?”

  鄭韜道:“好吧。實話跟你說,我們要去妓院?!?p>  同昌公主訝然道:“什么?你剛和他做完這種事,現(xiàn)在還有到妓院去?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懷疑你們兩個有事了是嗎?不行,我也要去!”

  鄭韜小聲道:“那怎么行呢?要是傳揚出去,皇室的名聲可就不保了?!?p>  同昌公主又驅(qū)馬趕過二人,大聲反駁道:“你也是皇室的人,憑什么你去妓院就是給皇室爭光,我去就是給皇室丟臉。我一定要去。你不帶我去,我就把今晚的事情告訴姑媽知道?!?p>  鄭韜無奈道:“別嚷嚷,我?guī)闳ケ闶橇恕!?p>  同昌公主笑道:“算你識相,我以后不會虧待你的?!庇种钢瓭M帆道:“你說你,長得也算一表人才,沒想到是這樣的人。”

  江滿帆疑惑道:“我是什么人?”

  同昌公主道:“你還問我呢!不擇手段、出賣色相的人!你以為騙了我小韜就可以享盡榮華富貴了,對不對?我告訴你,你這樣的人我在宮里見得多了,你是在癡心妄想!”

  江滿帆只得閉嘴。

  ——————

  平康坊,綴春樓前。

  綴春樓是長安最出名的青樓,開張十幾年已成為長安達(dá)官貴人、五陵年少最鐘愛的銷金天堂。此樓體勢高大,流丹錯彩,畫棟朱簾,繡闥雕窗,極盡工巧,樓內(nèi)明燈如晝,笑語如鶯,尚有一座后花園,確實與別處不同。江滿帆從未來過平康坊,也不知道鄭韜為什么要帶自己來這里,心中雖有著懵懂少年對煙花之地的莫名恐懼,卻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鄭韜忽然停步對同昌公主道:“表姐,你真的要進(jìn)去嗎?!蓖鞑荒蜔┼止镜溃骸皢飭隆?。。”鄭韜卻依然躊躇:“你未婚夫正在上面擺宴,你也要進(jìn)去嗎?”同昌公主突然嫣然笑道:“男人來這不是很正常嗎?我都不介意,你擔(dān)心什么?快進(jìn)去,你走前面!”

  三人由鄭韜領(lǐng)隊,要了一間寬敞的房間,一桌酒菜。同昌公主在門外塞給了鴇媽一錠金子,鴇媽才沒夸耀她家的姑娘是如何的善解人意、才貌雙全。

  江滿帆和鄭韜面對空蕩蕩的飯桌坐下。

  鄭韜道:“父親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卻一直不肯讓你我會面,又不讓我上山。我一直想和你見一面?!?p>  江滿帆道:“本來師傅便要我來找你。昨日天象有異,師傅害怕邊關(guān)有變,叫我進(jìn)城找你問問消息?!?p>  鄭韜道:“昨日白虹貫日,確實引起不小轟動。不過近日邊關(guān)并沒有什么消息傳來,朝中也一切如常。只有六月時新置了定邊軍節(jié)度使?!?p>  江滿帆道:“江湖中呢?”

  鄭韜道:“小事不斷,要說大事倒有一件。。。刺客燕歸亭前幾日來到了長安?!?p>  江滿帆道:“殺人了?”

  鄭韜道:“沒有。沒人知道他來長安干什么?!?p>  江滿帆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來了?”

  鄭韜道:“因為‘解劍山莊’莊主龍吟瑞和‘送魂刀’關(guān)山夢都來了。”

  江滿帆道:“他倆來了關(guān)燕歸亭什么事?”

  鄭韜道:“龍吟瑞的父親龍噓云是燕歸亭出道時殺的第一個人;關(guān)山夢是燕歸亭出道以來唯一一個和他交手卻沒被他殺的人。

  “當(dāng)時龍噓云是解劍山莊的莊主,不知師從何人的燕歸亭手持一柄木劍闖入解劍山莊中,刺死了龍噓云,搶走了龍家世代相傳的寶劍‘伏光’和刀槍不入的‘蒼髯白甲’,從此名震天下;而關(guān)山夢當(dāng)年則是受金吾衛(wèi)之邀,追捕燕歸亭,燕歸亭三招便打落他的送魂刀,卻不殺他,關(guān)山夢一直引以為恥。燕歸亭此次來到長安,故意將龍吟瑞和關(guān)山夢引了過來。”

  江滿帆道:“那你又為什么知道得這么清楚呢?”

  鄭韜道:“這就是我讓你來這里的原因?!?p>  江滿帆:“?”

  鄭韜道:“若論江湖消息何處靈通,除了茶樓酒舍,便是青樓了。龍吟瑞和關(guān)山夢這幾天就住在這里,我就是在這里認(rèn)識他們倆的。這兒的主人人面極廣,叫歸太華。不巧的是,他已經(jīng)病得快要死了?!?p>  江滿帆道:“什么???”

  ——江滿帆略懂一些醫(yī)理,方多此問。

  鄭韜道:“不知道。綴春樓的人找遍了京兆的名醫(yī),沒人知道是什么病。有些醫(yī)師還說活不過幾天了?!?p>  江滿帆認(rèn)識一人,醫(yī)術(shù)無雙,卻不知他肯不肯為這個歸太華醫(yī)治,陡然又感覺哪里不對勁,沒由向鄭韜問道:“你那個表姐夫擺宴席有通知你嗎?”

  鄭韜點點頭。

  江滿帆直言道:“曲鏡淵的事和他也有關(guān)系?!?p>  鄭韜卻不知道江滿帆是如何確定的,疑問道:“這怎么說?”

  江滿帆道:“他要迎娶公主,難道還通知人家表弟說要在青樓擺宴?準(zhǔn)駙馬突然被皇家悔婚的事又不是沒有。若是尋常的公主他可能還不想娶,可這同昌公主是皇帝最寵愛的女兒,競爭對手不知要排幾條街?!?p>  鄭韜無語,只能同意道:“那倒也是。”

  江滿帆接著說道:“他算準(zhǔn)了你不會來,才故意找人通知你,讓你覺得他不知道你有事不能來?!?p>  鄭韜無語:“這。。?!?p>  江滿帆又問道:“你表姐夫為人如何?”

  鄭韜皺眉道:“不怎么樣。他叫韋保衡,出身京兆韋氏,父祖和他皆是進(jìn)士登第,他爹曾做過武昌節(jié)度使,他自己現(xiàn)任起居郎?;实塾螛窡o度,他常侍奉左右,記錄言行,因為下筆得當(dāng),深得帝心。”又貼耳小聲說道:“坊間甚至傳言他和皇帝兩個。。。”

  江滿帆猛然站起來道:“去救人!”

  “救誰?”

  “救你表姐!她殺韋保衡去了!”

  “她干嘛要殺韋保衡?”

  “因為韋保衡就是我這種人!”

  ——————

  韋保衡宴席上。

  美人如玉,歌舞如花。

  胡旋影亂,琵琶聲急。

  韋保衡坐在當(dāng)中一席,十?dāng)?shù)官員列坐兩邊。

  官甲:“皇上昨夜在七夕晚宴上,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正式宣布要招韋大人為駙馬,真是給足了韋大人的面子?!?p>  官乙:“是啊。誰不知道同昌公主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出嫁時的儀仗一定會是天底下最豪華的?!?p>  官丙:“韋大人出身名門,又是皇上乘龍快婿,日后一定是恩澤無限?!?p>  韋保衡蹭了蹭屁股,又抬高了胸膛。這幾天他一直沉溺在幻想中,此刻還是不由得閉上了眼睛,仿佛榮華富貴就在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真實,往日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又舉起一杯酒倒入喉嚨。

  韋保衡迷迷然睜開眼,恍惚間一個舞劍的仙人如花間蝴蝶般在眾舞女中間穿梭,他竟瞧得如癡如醉。

  一道如水劍光已到眼前十步。

  是真的劍光!

  韋保衡終于驚醒,急忙抱頭躲著案幾之后。韋保衡低身的同時,身后屏風(fēng)陡然爆裂開,妖異劍風(fēng)洶涌不絕,劈頭向那刺客襲去。

  ——這刺客當(dāng)然就是蒙面的同昌公主李傷。

  同昌公主身形微微一頓,屏風(fēng)兩側(cè)即刻又閃出兩道身影。“刷刷刷”人影飛掠,萬來風(fēng)、李靄靄、黃毋波三人已將同昌公主圍住。

  \\\萬來風(fēng)\\\

  李\\\\\\\\\黃

  靄\\同昌\\毋

  靄\\公主\\波

  ——萬來風(fēng)、李靄靄、黃毋波是韋保衡今天剛從當(dāng)朝權(quán)宦“左神策護(hù)軍中尉”王宗實處借來的保鏢,乃是其手下“五劍令”之三。

  黃毋波手中鏈劍是三人武器中最長的,他要搶先出手,將刺客逼退到兩個同伴的殺傷范圍內(nèi)。黃毋波的鏈劍形似九節(jié)鞭,要訣只有一個——快,更快。他不在乎自己這一劍傷到對手哪里,就算鏈劍勾到對手的武器,在這個空隙里,同伴也可以將對手碎尸萬段,準(zhǔn)頭對他來說毫無意義。所以他要快,快到劍光可以保護(hù)自己,避免成為團(tuán)隊的突破口。

  只見他轉(zhuǎn)動身段,從腰間猛地抽出鏈劍,借勢揮動。

  破空之聲連綿不絕,黃毋波瞬息間已揮出幾劍,劍尖的速度如電閃雷擊。同昌公主最自負(fù)的身法在這樣“無賴”的劍法面前根本無從施展,又害怕長劍被勾住,不敢接招,只能向后退去,余光瞥見李靄靄的劍。

  萬來風(fēng)的巨劍發(fā)出的颶風(fēng)讓她心有余悸,李靄靄的劍細(xì)而短,看起來最好欺負(fù)。

  同昌公主隨即轉(zhuǎn)身挺劍向李靄靄攻去。

  李靄靄卻絲毫不將她的進(jìn)攻放在眼里,滿不在乎地?fù)芘?xì)劍,“乒乒乓乓”擊在同昌公主長劍上,震得同昌公主右手一陣酸麻,長劍險些脫手。

  李靄靄的劍雖細(xì)而短,使來卻如同長在手上一般,揮舞刺挑之間毫無拖沓阻滯之感,進(jìn)退極快,別人出一劍,她可以出四五劍,是以同昌公主的長劍并未像想象中那樣占到便宜。

  李靄靄輕易化解了同昌公主的攻勢后,又轉(zhuǎn)守為攻。

  李靄靄向前踏出半步,細(xì)劍攻勢凌厲,點點劍花伴著縷縷銀光如密雨襲來,同昌公主無奈,只能架劍回防。

  李靄靄所刺出每一劍距離都極近,公主最自負(fù)的身法依然無從施展。只因公主要用全身躲閃,李靄靄卻只需動動手腕,完全占不到便宜。同昌公主想到自己出宮以來的第一戰(zhàn)就如此吃癟,遇到的三個對手招數(shù)的這么“無恥”,無論萬來風(fēng)的劍風(fēng),還是黃毋波的劍波、李靄靄的劍雨,自己都無力招架,不免有些后悔了。

  同昌公主分神時,肋下已中了李靄靄一劍。

  黃毋波不向前是因為他看到刺客能從眾舞女中沖出而速度不減就知道刺客的身法極流利,一旦自己出劍,若被其躲過必定影響到李靄靄。本來在五人配合的陣法中,當(dāng)對手被李靄靄牽制住時應(yīng)由別人出手了結(jié),但現(xiàn)在五人劍陣只有三人,黃毋波此刻見對手已中劍,終于按捺不住,將鏈劍抖得筆直,向同昌公主背后疾刺去。

  機(jī)會終于來了。

  同昌公主身形微晃,將長劍從右邊腋下反伸到背后,將黃毋波的鏈劍一帶。

  “鐺”的一聲,黃毋波的鏈劍撞在李靄靄的細(xì)劍上。

  只可惜同昌公主左肩上又被李靄靄刺中一劍。

  但只此一眨眼功夫,同昌公主已繞到李靄靄身后——李靄靄的短劍現(xiàn)在無論如何刺不中她了,同昌公主奮起氣力,一腳結(jié)實地踹在李靄靄腰背上。

  同昌公主欣喜萬分,只道是終于逃出這鬼陣了,正欲撒腿跑路,颶風(fēng)遽然又作。

  萬來風(fēng)終于又出手。

  萬來風(fēng)一直未出手,一是顧忌三人互相干擾,二是自己此招“狂風(fēng)飏紅”出招前需要凝聚內(nèi)力,非關(guān)鍵時不用。

  同昌公主腳踹李靄靄時難免后坐,此刻澎湃腥風(fēng)乍然襲來,不甚防備,被風(fēng)刮起朝后重重摔去。

  黃毋波一把扶住李靄靄,李靄靄卻反手扇了黃毋波一巴掌,喝道:“過去殺了這小子!”

  ——黃毋波和李靄靄本是夫妻。

  吃了老婆一巴掌的黃毋波,快步跑過去,右手揚劍。

  鏈劍落下,同昌公主依然活著。

  只不過連同鏈劍一齊落下的,還有黃毋波的手掌。

  黃毋波右手已是光禿禿、血淋淋。

  江滿帆已到。

  萬仞劍飛出已將黃毋波右掌齊腕切下,隨即左袖一甩,兩枝竹制短箭射向萬來風(fēng)、李靄靄。黃毋波創(chuàng)劇痛深,仰天大叫,吃痛不已。

  來不及蒙面的江滿帆沖入宴堂,萬仞劍回旋又入袖中。

  江滿帆迅速抄起同昌公主,左腳神龍擺尾擊向黃毋波小腹,將其踢到李靄靄懷里,隨即右腳帶起同昌公主的長劍,飛向萬來風(fēng)面門。

  李靄靄、萬來風(fēng)一滯間,江滿帆已跳出窗外。

  韋保衡此時才從旁踉蹌走出,向著堂中的三人,跺腳吼道:“還在這等什么,快去追啊!”

  萬來風(fēng)道:“追不上。”

  李靄靄道:“不能追。”

  韋保衡道:“怎么不能追?”

  李靄靄道:“他可能使得調(diào)虎離山計,你不怕死就讓我們?nèi)プ?!明日再讓衙門通緝這倆小子就是了。”

  李靄靄心系黃毋波不愿去追,卻也說中了一半。此刻鄭韜正埋伏在窗外,萬來風(fēng)和萬來風(fēng)若追來,鄭韜一劍便可先解決一個,剩下一個也無甚作為。

  韋保衡叫來了綴春樓負(fù)責(zé)人,訓(xùn)斥了一通,又不敢貿(mào)然離開綴春樓,派人到萬安縣衙門處借了些許人馬,才回到宅邸中。

普通普通普通

PS:同昌公主:唐懿宗愛女,母郭淑妃。   PS:韋保衡:咸通五年(859)中進(jìn)士,時任起居郎。   PS:王宗實:左神策護(hù)軍中尉。唐宣宗死后,擁立李溫為帝,即現(xiàn)唐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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