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佳靠在墻壁上,遠遠看著阿魯,對方似乎因為情緒過于激動,已經(jīng)沒有辦法說話了。
他的眼睛呆呆地看著他們,沒有焦距一般,眼睛里滿是空茫。
尤佳閉了閉眼睛,恍惚間總有一種熟悉的錯覺,這樣的神情,似乎不止在阿魯臉上出現(xiàn)過。
她的心里涌上了一絲久違的酸澀,這種感覺,在再次見到蕭楚宴之后,已經(jīng)很少出現(xiàn)了,她甚至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再想起來,可是,那些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曾經(jīng)有過的傷害,并不會在你心里消失,只會隨著時間越積越深,直到爛在心里,又或者……狠狠地挖出來。
再次睜開眼睛時,尤佳的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傷害這個詞,在三個人里她是最不配提起的,因為她選擇了爛在心里,而周若祁和蕭楚宴,選擇了挖出來。
“這個人是童靈,你認識她?”尤佳很快抓到了關(guān)鍵信息點。
童斌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盯著阿魯?shù)难凵癫⒉挥焉?,他很想知道阿魯究竟做了什么,才讓姐姐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自殺,而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姐姐之前背著家里聯(lián)系的人,就是他。
聽到童靈的名字,阿魯?shù)耐最澚祟?,勉強恢?fù)神智,對著他們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對啊,她曾經(jīng)是我最好的朋友?!?p> 他指著儲藏室,張大嘴,笑得毛骨悚然,“里面一大半的東西都是她送的,包括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混進去的殺人嗜血的怪物!”
“明明前一秒,一切都還很好的,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之間一切都變了!好像所有人都被魔鬼附身了……這究竟是為什么?!”阿魯跪坐在地上,不自覺地留著眼淚,有些憤恨地問他們。
三個人看著他失態(tài)的樣子,臉色都不太好,尤其是童斌,他緊握著拳頭,非常見不得自己唯一的親人被這個人誤會!因為這個人的出現(xiàn),曾經(jīng)讓童靈死灰一般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光彩!可是……可是他知道阿魯說的非常對,她是殘忍的、狡猾的,因為那個時候姐姐開心地告訴他“小斌,你知道嗎?今天,我終于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獻祭人,只要他中招我就可以解脫了,姐姐好開心啊,哈哈哈哈哈!”
他看著阿魯,腦子里一團亂麻。
“還有你們,你們?yōu)槭裁丛谶@里?!是想要拿走那個怪物嗎?我隨時歡迎,真的,但我只是想知道,那一天……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雖然死去的人已經(jīng)無法挽救了,但是我和……我還需要一個答案?!被蛟S是情緒已經(jīng)發(fā)泄完了,阿魯露出一個單純的微笑,期待地看著這些……似乎被上天庇佑的強者。
周若祁自嘲一笑,慢悠悠上前,“可以,但是你需要告訴我們有關(guān)童靈和儲藏室的一切消息,不要有一絲遺漏。另外,”他撇了童斌一眼,“你走近一點,我們需要好好感受一下你的氣息,確定一下你被某些人盯上的原因。”
不過童斌八風不動,甚至已經(jīng)從之前的緊繃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對著周若祁挑眉。
周若祁微微一笑,化解了這次不值一提地小小試探。
阿魯聞言沒有猶豫,慢慢走了過來,只是情緒不佳,腳步也有些虛浮。
和尤佳對視一眼,周若祁也過來,站在她和儲藏室之間,用身軀阻擋來自那里的復(fù)雜氣味。
但是尤佳并不領(lǐng)情,帶著阿魯來到遠離儲藏室的一邊,到了這里,她才能放開自己三分之一的感官,但是探查清楚一個普通獸人的氣息,已經(jīng)足夠了。
她嚴肅地看著阿魯,“閉眼,腦子里什么都別想。”
阿魯懵懵懂懂,“啊?”
其實,在尤佳把人推過來的時候,這個探查過程就已經(jīng)開始了,只是她只能在阿魯?shù)纳眢w里感覺到一股強大的負面情緒,這種負面情緒牢牢抓住了她,讓她沒有辦法繼續(xù)感知。于是,她故作嚴肅地和阿魯談話,以此喚醒他的精神,逼迫他做出反應(yīng),不要被這種無意識的負面情緒所控制。
果然,當阿魯對她的問話做出反應(yīng)時,那些負面情緒突然間便四散了,只留下了一大片空空茫茫十分清新的氣息,聞起來像是一陣清涼的風,他的一切喜怒悲歡都展現(xiàn)在那里,讓人感受到不同氣味的溫柔的風,似乎有著撫慰心神的作用,沁人心脾。
但是,很快那些負面情緒再次圍了上來,讓尤佳感到十分難受。于是,她撤出了對阿魯?shù)臍庀⒏兄犻_眼睛,直直盯著他,“你曾經(jīng)應(yīng)該很快樂?!?p> 阿魯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作為一個普通獸人,你沒有特殊能力,也沒有靈器,不像其他獸人一樣在成年反應(yīng)期間磨煉能力、遭受痛苦,而是選擇了平凡的快樂,這讓你的氣息十分清新無害,很容易吸引其他獸人的靠近?!庇燃颜J真地告訴他。
阿魯睜大眼睛,似乎對這個結(jié)論十分驚訝,“成……成年反應(yīng)?吸引其他獸人?”
尤佳思考一下,換一個方式詢問他:“之前是不是有很多不認識的人接近你?”
阿魯點點頭,“對啊,他們對我都很好,還送了我一些禮物,都放在……儲藏室里?!?p> “是什么樣的禮物?”尤佳繼續(xù)追問,心里感覺有希望抓住事情的源頭。
“一些吃的、穿的、玩的,都很好看,我都不敢動,擔心弄壞了賠不起?!敝v到這里,阿魯?shù)那榫w有些低落,腦袋垂的很低。
尤佳有些不解,“為什么?這些東西已經(jīng)送給你了不是嗎?那你就是他們的主人?!?p> 阿魯搖搖頭,“不是的,小時候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是他們看到了,就說我偷東西,還隨便使用,用壞了,是要賠的?!?p> 尤佳皺眉,覺得阿魯小時候碰到的都是些什么低級惡霸啊,但是,卻讓他留下了長久的陰影,真是世事無常,原本他應(yīng)該繼續(xù)快樂下去的。
“那你喜歡那些禮物嗎?”尤佳換了一個角度問。
阿魯頓了頓,似乎在思考,很久之后,才微微搖頭。
尤佳靠近他,柔和地看著他的眼睛,“那你喜歡什么?”
阿魯也看著她,忽然笑了,“爸爸、媽媽、哥哥,還有朋友?!?p> 尤佳難得露出一個微笑,“很好啊,我也喜歡?!?p> “可是……他們已經(jīng)不要我了?!卑Ⅳ?shù)哪樕?,再次泛起了驚恐和自責,“都是我害得,全都是我,如果沒有相信童靈的話,如果沒有……”
尤佳再次緊緊按著他的肩膀,“這不是你的錯,你要記住,那些接近你的人,從來都不懷好意,他們的惡意造成的后果,不需要你用自己來獻祭,但是,我只問一句,你想要報仇嗎?”
阿魯猛地抬起頭,眼里有著奇特的光彩,他本想說“可是童靈已經(jīng)死了啊”,但是又突然想到,童靈的出現(xiàn)與消失,似乎只是一個開始,有更多的東西隱藏在冰山之下,可是……可是自己出了事哥哥該怎么辦?
最終,他還是搖搖頭,“我什么都不會,現(xiàn)在看來,還容易成為別人的目標,我不想加入,但是可以提供任何我知道的信息。”
尤佳再次笑了,在她的感知里,阿魯?shù)呢撁媲榫w已經(jīng)少了很多,這樣一個容易被看透的人,總是吸引別人靠近,卻又讓人沒有安全感。
“好的,那你可以告訴我,童靈把鐘表帶來的那一天,究竟對它做了什么嗎?”尤佳再次嚴肅地盯著他,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阿魯?shù)难劬鋈活潉悠饋?,為了不讓尤佳發(fā)現(xiàn),他死死盯著地面的一個角落,腦子里一片翻江倒海,糾結(jié)的情緒透過他不斷顫抖的影子,傳給了這里的每一個人。
周若祁抱臂站在遠處,不甚在意地用手摩挲著剛剛從儲藏室里滾出來的一個壞蘋果。
很臭,很難聞,果肉也開始變軟了,他翻來覆去看了許久,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
周若祁所幸把蘋果扔在地上,有些暴躁的一腳踩爛,不得不說,用暴力解決問題一直是他和蕭楚宴唯一的共同點。
“叮鈴”
可是意料之外地,有什么重物從蘋果里飛射而出,砸在了地板上,發(fā)出很清脆的聲音,也一下子打破了現(xiàn)在難得的寂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阿魯受驚一般彈跳而起,緊緊盯著落在自己旁邊的不明金屬塊,死死抿著唇,眼神中的猶豫更甚了。
不過沒有人催促他,因為他們都知道,阿魯一定會說出來的。
果然,一分鐘之后,阿魯捏起那塊金屬,輕輕告訴他們:“童靈把東西帶來的時候,我并不知道那是鐘表,只記得里面有沉重的發(fā)條轉(zhuǎn)動聲,給人一種奄奄一息的錯覺?!?p> “后來,她讓我留在外面,自己一個人把東西放了進去,正好在一個我可以看到的角落?!卑Ⅳ斪猿耙恍?。
“緊接著,我看到……她帶著可怕的笑容,拿出那個鐘,十分挑釁地看著我,并且毫不猶豫地松手,任它在地上摔碎?!卑Ⅳ敿毤毣貞浿?,“那時候我沒想太多,只是驚訝地跑過去撿著那些碎片,有些鋒利的部分,甚至割傷了我的手?!?p> 阿魯垂下頭,像是突然間回憶起了什么不好的東西,“可是,在我想要繼續(xù)清理那些碎片時,它們突然都不見了,而我竟然隱隱感覺,有什么東西盤旋在我周圍,時時刻刻地盯著我,直到……一個小時之前,應(yīng)該是你們進來的時間吧,這種感覺才徹底消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