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不清楚自己是否在做夢。遠遠看去,它像是兩根手指,麻花般地扭在一起。兩道蒼白的光芒穿過黑色的背景,照耀著它,我們間的距離忽然被拉近了。
鐵灰色刺痛了我的視線。它布滿裂紋的表面讓我聯想到毒蛇的皮膚。是的,它就像兩條盤旋在一起的毒蛇,彼此吐信,無法分離。
我站在它的面前,心里有種隨時可能吞噬掉的驚恐。它散發(fā)出古怪的氣息,那是一種充滿銹味的血腥氣。
這個夢魘,讓我無法分清現實與虛幻的界限。所以當我聽到二樓傳來重重的關門聲,睜開雙眼后,盯著發(fā)霉的天花板看了半天。
正房的布局很簡單,一層是客廳,二樓是兩間臥室,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和日常用品。
父親又將自己反鎖進了臥室,那間我從未進入過的屋子。最近他經常這樣,藏在里邊好幾天不出來,不知在搗鼓什么。
尋思了一下,我上了樓。樓梯吱吱作響,地板也好不到哪里去,陽光從墻壁的縫隙里亂七八糟地射進來,空氣中木屑在焦躁地飛舞,像一只只餓慌了的蚊子。
走廊盡頭是父親的房間,門是橡木制成的,是這棟房子最結實的部分。
我敲敲門:“爸,你沒事吧?”
“別打擾我,我很煩!”父親語氣冷硬,“現在我不想說話!”
搬到這座木屋后,他的性格愈發(fā)古怪,對我全然沒有了以前的親切和耐心。
我在窗邊停下了腳步,趴在上邊打量后院。在狗窩和茅草堆中間,有個裂成兩半的墓碑,那是為母親制作的。
八年的時間過去,在他的心中,母親等于死了。像很多男人一樣,面對離家出走的妻子,只能在痛苦中選擇遺忘。
他造好了墓碑,用錘子砸成兩半,再刻上銘文:
“你帶著快樂離開,留給我的只有迷茫和絕望。”
十八個字,偶數。
母親喜歡偶數,她認為偶數是圓滿的象征,就像兩個相愛的人被稱為配偶一樣。
擺放在家中的物品都是成對的,她無法容忍任何單獨的東西。小到花瓶,大到桌椅,必須要湊夠一套,否則寧可丟掉。因此生了我后,在她的堅持下,又要了個妹妹。
四口之家,偶數。
父親非常喜歡母親,如今更加迷戀偶數,我想這是他害怕面對孤獨的表現。兩年前,妹妹步母親的后塵,也棄家而去,雖然有我和他作伴,但我總感覺自己是多余的。
如今只剩下了我們父子二人,偶數,但他依然郁郁寡歡。
或許他始終在期待母親和妹妹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