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翊、馬柔吉看著對岸的大軍,滿頭黑線。
麻蛋,不是說官家復位,已經(jīng)赦免苗劉了嗎。
呂頤浩張浚這些人是要鬧哪樣,官家都不追究了,你們特么地還不依不饒,非要干仗?
“來人吶?!?p> “在?!?p> 苗翊大聲喊道:“你快回城報告我哥,就說呂頤浩、張浚大軍已經(jīng)進抵臨平,正與我隔河對陣,看樣子是來者不善?!?p> “你?!泵珩从种钢粋€部將命令道:“帶些人馬,趁著對岸未動,在河中多植鹿角,防止他們乘舟渡河?!?p> 隨著苗翊這邊開始在河中植鹿角,呂頤浩、張浚下達了進兵的命令,韓世忠、張俊、劉光世等人率軍開始強行渡河,戰(zhàn)斗就這樣打響了。
臨平的運河不是很寬,即使苗翊在河中植上鹿角,也未必能阻擋韓世忠等人渡河。
韓世忠一馬當先,帶著手下很快就和苗翊、馬柔吉所領(lǐng)的禁軍殺在了一起,隨著登岸的人越來越多,又有韓世忠這樣的猛人沖在前頭打樣,再加上苗翊、馬柔吉等人在心理上始終處于亂兵的劣勢,負隅頑抗的禁軍不一會兒就有點頂不住了。
看到敵兵開始退卻,韓世忠心中一喜,這個猛人居然舍了馬,手持長戈奮勇向前沖殺。
沖殺間,韓世忠趁空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只有少數(shù)兵士能跟上自己的節(jié)奏,不少人打戰(zhàn)也是濫竽充數(shù),這個時候還有膽偷奸耍滑。
韓世忠不由心中怒火竄起,大喝道:“今日應(yīng)當以死報國,誰要不是正面掛上幾道彩的,全都處斬!”
韓世忠的命令就像一道驚雷,噼里啪啦地劃過了戰(zhàn)場。
完了,不受傷就砍頭,而且要正面受傷,屁股中箭都不算。
所有士兵被韓世忠這么一嚇,哪個還敢偷奸耍滑,各個奮勇爭先,就怕自己不掛彩。
眼看抵抗不住,苗翊祭出了大殺器:神臂弩!
不好!神臂弩!
韓世忠眼尖,看見了苗翊等人拉出大殺器,心中大叫不好,神臂弩的威力他最清楚不過,要是讓苗瑀神臂弩發(fā)威,只要幾輪箭雨,勤王軍都得乖乖地逃回河里喂王八。
也得虧是韓世忠,要換了別人估計早就萌生退意。
韓世忠臨危不懼,大喝一聲:“快隨我來!”說著,頭也不回,挺刃突前,朝苗瑀殺去。
看到韓世忠勇猛的有如天神下凡,苗翊手下兵士根本不敢與他接戰(zhàn),紛紛躲著韓世忠而走。
韓世忠仗著勇猛無敵,硬生生殺開一條血路,在神臂弩逞威之前將苗瑀殺得大敗而逃。
苗翊兵敗,哪敢有半點逗留,帶著殘兵一溜煙逃回了杭州城。
……
“哥!哥!”
正在和劉正彥飲酒的苗傅,遠遠地就聽到了苗翊焦急的叫聲。苗傅和劉正彥拋下了手中的酒盞,急忙忙沖了出去。
“你怎么回來了?!”
“哥,不好了!韓世忠他們殺過來了,快走,再不走就晚了!”
韓世忠殺到的消息就像一盆冷水,澆了苗傅劉正彥一個透心涼,剛起來的酒意一掃而空。
“正彥,走,馬上集合人馬出城!對了,出城前先去都堂取丹書鐵券?!?p> 呵呵,死到臨頭,還相信這塊破鐵皮,又不是防彈衣。
苗傅劉正彥闖入都堂已是戌時,這么晚了,朱勝非這個老倌還在辦公。
看到從外闖進來的苗傅和劉正彥,朱勝非大吃一驚,急忙問道:“苗少保和劉少保這么遲了所來何事?”
“朱相公,你趕緊讓人取了丹書鐵券與我兄弟。”
“這是為何?”
“張浚和韓世忠?guī)П鴼⑦^來了?!?p> 朱勝非心中更是一驚,此時苗劉二人是最危險的時刻,萬一要抓趙構(gòu)做人質(zhì)的話就前功盡棄了。
“苗少保莫急?!?p> 朱勝非先穩(wěn)住這兩個豬頭三,安慰道:“這肯定有什么誤會,陛下已經(jīng)降旨,既往不咎,張浚韓世忠等人膽子再大也敢違背圣意,肯定是他們還沒有接到陛下的詔書,是誤會。”
“朱相公,無需多言,趕緊取了鐵券來!”
“好好,二位稍等?!?p> 見苗傅急得跳腳,朱勝非也不敢刺激他,連忙吩咐堂吏取了鐵券來,心中不免更加瞧不上這二人,到了這關(guān)頭還信這個鐵塊。
“苗少保,老夫這就進宮面圣,這定然是誤會,為了避免誤會加深,暫時委屈苗少保和劉少保出城一避。”
“我等正有此意,陛下那里就有勞朱相公斡旋了?!?p> 苗傅劉正彥心兒早已飛出城外了,也不多言,取了鐵券,帶著手下兩千精兵開了涌金門,趁夜往西南逃遁。
得知苗劉領(lǐng)兵開涌金門夜遁,朱勝非把這一喜訊告知
趙構(gòu),趙構(gòu)聽到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也不免喜形于色。
“陛下,此時莫讓二賊輕易逃脫?!敝靹俜墙ㄗh道:“請陛下即刻下旨,速速追擊二賊。”
趙構(gòu)對這二人早就恨得牙癢癢,當下令禁軍統(tǒng)制王德、喬仲福領(lǐng)兵追擊苗劉。
四月初四,呂頤浩、張浚、韓世忠等人正式入朝拜見趙構(gòu),上演了一幕感人肺腑的君臣情深大戲。
“陛下!”張浚拜倒在地,頻頻頓首慟哭道:“陛下,微臣救駕來遲,請陛下責罰!”
見張浚如此走心,趙構(gòu)也被勾起了兵變被囚,朝不保夕的心酸,不免眼含熱淚,親自扶起了張浚,再三慰勞。
“愛卿啊,”趙構(gòu)動情地訴說道:“當時朕被囚在睿圣宮,與六宮百官隔絕,有一日朕正用膳喝羹湯,突然聽說愛卿被貶,不覺間羹湯也灑了。朕當時在想,如果愛卿被貶謫遠方,那還有誰能擔當勤王討逆的重任啊。愛卿所做的一切,大功于社稷,朕心實慰之!”
說罷,趙構(gòu)解下了腰間的玉帶賜給了張浚。
天子親賜所服玉帶,是天大的榮耀,非潑天浴日之功不可得也。
“陛下!”張浚再次拜倒感激涕零,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了玉帶,叩謝道:“陛下圣恩,微臣當以死相報。”
和張浚嘮完,趙構(gòu)又拉住了韓世忠的手。
當著眼前這位高大威猛的關(guān)中漢子,趙構(gòu)再也忍不住,傷心地哭起來,看來趙小哥真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陛下!”韓世忠被趙構(gòu)搞得也是鼻尖一酸,百感交集,哽咽道:“微臣救駕來遲,讓陛下受苦了?!?p> 韓世忠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反而更加戳到了趙構(gòu)的傷心處,趙構(gòu)慟哭道:“此番二賊謀逆,禁軍中軍統(tǒng)制吳湛幫著逆賊行兇最賣力,先是引逆賊入宮,后又囚朕于睿圣宮,現(xiàn)在此人還在侍班,實為朕肘腋之患,愛卿能為朕先除此害嗎?”
韓世忠用力地點了點頭,安慰道:“陛下放心,所有逆賊都跑不了,微臣發(fā)誓,即使到天涯海角,也要將他們繩之以法!”
說完,韓世忠當即出殿找吳湛算賬。
這個吳湛也是個豬頭,幫著苗傅劉正彥這么欺負趙構(gòu),還以為趙構(gòu)不會找自己算賬,難道憑趙構(gòu)回宮上車馬時你扶了一把嚎了一嗓子,人家就能原諒你,甚至還得給你糖吃?
吳湛比那兩個豬頭還豬頭,起碼人家還知道逃跑,他連逃命都不知道。
吳湛見韓世忠笑瞇瞇地朝自己走來,心中不免一陣激動,以為他護駕有功,趙構(gòu)要宣他進殿論功行賞了。
“韓將軍?!?p> “吳統(tǒng)制?!表n世忠笑瞇瞇地回道:“吳統(tǒng)制,恭喜恭喜?!闭f完韓世忠熱情地伸出了手。
呀!恭喜!
吳湛心頭一亮,哈哈,看來老子真要升官發(fā)財啦!
吳湛非常開心地伸出了手,和韓世忠握在了一起。
“啊!”
突然,吳湛殺豬般的尖叫響徹了大內(nèi),原來韓世忠趁著和吳湛握手時,將他的中指硬生生的折斷了。
韓世忠的如鉗大手一把制住了吳湛的咽喉,恨恨地道:“惡賊,今天你的好日子到了!”
當日,吳湛和來不及逃跑的王世修一起被斬首示眾。
而逆黨主管殿前司王元、左言分別貶降為英州、賀州安置。樞密都承旨馬瑗停官,永州居住。吏部員外郎范仲熊、浙西安撫司主管機宜文字時希孟都除名,分別置柳州、吉陽軍編管。
這也算是趙氏仁慈,換了別姓皇帝,謀逆大罪不把你夷族,甚至祖宗都給你挖出來,都算是輕的。
趙宋官家對文人仁慈,別的朝代砍頭的罪過也都是貶謫了事。不過貶謫遠竄,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只不過是換個死法罷了,大部分人接到貶書后都會交待好后事才上路,事實上很多人飽受著精神和肉體上的苦痛折磨,最后都死在貶所。
初六,右相朱勝非及執(zhí)政顏岐、王孝迪、張贗、路允迪罷官。
按理說,不論別人,單論朱勝非是不該罷官的,他可以算是勤王第一功臣,按隆佑太后說的,要不是他從中斡旋,事情早已糜爛不可收拾。
趙構(gòu)也不想罷免朱勝非,可這是朱勝非自己要求的。
這個老倌真不簡單,不但不居功,眼睛還看得賊清,他知道出了這檔子事,不論功勞多大,總會有言官出來彈劾他,話只要出自言官之口,那再怎么樣,人家都會覺得你真的有問題。
所以,朱勝非主動提出了罷政的請求,話也說的很有水準,說苗劉兵變的當時,自己就應(yīng)該死節(jié),之所以忍辱偷生,就是為了今天的成功。
一來肯定了自己的作用,二來指出了自己的問題,既然有問題,那趙構(gòu)你下令罷我職,就不會有什么心理負擔。
趙構(gòu)盡管不舍,卻也很無奈,畢竟當皇帝的,也怕言官搞事。
果不其然,這邊局勢剛安定一點,御史中丞張守就跳出來參了朱勝非一本:說朱勝非身為宰輔,不能預(yù)防,以致苗劉猖獗謀反,把屎盆子扣到了朱勝非的頭上,要求趙構(gòu)罷免朱勝非。
趙構(gòu)沒理張守,他知道臺諫的老爺們就喜歡在太平無事的時候生些事來博眼球,真要到患難時刻卻又聽不到這些臺諫的聲音,不過這些人說出的話確實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趙構(gòu)也知道朱勝非的苦心和好意,既然這樣,也就尊重朱勝非的意見,不過趙構(gòu)對朱勝非還是非常信任,讓他推薦繼任者。
朱勝非推薦了呂頤浩和張浚。
最終趙構(gòu)選擇了呂頤浩為相,他覺得張浚還太年輕,資歷太淺,盡管勤王之師實際的主導者是張浚,功勞甚大,但是讓資歷淺的人驟升宰輔,怕是難以服眾。
初六當日,趙構(gòu)正式下詔任命呂頤浩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李邴為尚書右丞,鄭瑴為簽書樞密院事。
初七,任命劉光世為太尉、御營副使,韓世忠為武勝軍節(jié)度使、御前左軍都統(tǒng)制,張俊為鎮(zhèn)西軍節(jié)度使、御前右軍都統(tǒng)制,參加勤王的僚屬將佐都升官進爵有差。
趙構(gòu)對朝中梳洗清理一番后,便騰出手來,開始秋后算賬。
他任命韓世忠為江浙制置使,與劉光世一起追擊討伐苗傅、劉正彥。并下詔:苗傅、劉正彥、苗瑀、苗翊、張逵等罪在不赦,其他參與叛亂的都予免罪。
苗劉兩人幾如喪家之犬,一路逃到了甌閩一帶。
韓世忠偕劉光世自衢州、信州進兵,在蒲城的漁梁驛與二賊相遇,韓世忠勇不可當,賊人望風潰散,劉正彥和苗翊被抓。
不久,王德抓住了苗瑀,斬了馬柔吉。
而苗傅一直逃到了建陽,隱姓埋名躲了起來,妄想蒙混過關(guān),結(jié)果被當?shù)赝梁捞茦税l(fā)現(xiàn),執(zhí)送韓世忠。
苗傅、劉正彥二人最后被送到趙構(gòu)跟前。
七月初五,苗傅、劉正彥被寸磔,可見趙構(gòu)對二人之恨。
順帶一提的是,趙構(gòu)收了苗劉二人欠賬的同時,順帶還收回了一筆陳年舊債,欠債的人是范瓊。
靖康之難時,范瓊是宋欽宗的宰相,身為宰相的范瓊竟兩度逼迫皇帝赴金營當人質(zhì),害的宋欽宗父子被抓到北方放羊。
而范瓊又趁機發(fā)國難財,縱兵剽掠。更為可恨的是張邦昌僭越,范瓊在一旁從衛(wèi)甚力,在趙構(gòu)眼里,這樣的人簡直是罪大惡極。
不過沒辦法,范瓊擁兵在外,趙構(gòu)只能選擇隱忍。
也是范瓊自己作死,在好好的洪州不待,居然帶兵入朝見趙構(gòu)來了。見了趙構(gòu)也不客客氣氣、恭恭敬敬、服服帖帖,居然對趙構(gòu)指手畫腳、悖慢無禮,更可氣的是居然替苗傅和劉正彥這兩個反賊求情,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我都不能忍。
趙構(gòu)先任命范瓊為御營使司提舉一行事務(wù),以安其心,而偷偷地將這個收賬的任務(wù)交給了張浚。
張浚的忠心和能力自不用懷疑,他找到了樞密檢詳文字劉子羽,結(jié)果二人一商議,準備以請諸人商議平定盜寇的名義把范瓊騙來,再趁機下手。
當日,范瓊、張俊、劉光世等人一起到張浚都堂議事,開完會又吃飯喝酒K歌,喝了些酒范瓊越發(fā)沒有提防。
劉子羽隨便拿了張黃紙,來到范瓊前說趙構(gòu)有旨意下,要請范瓊?cè)ゴ罄硭潞炔琛?p> 范瓊錯愕間就被三兩下綁了,堵了嘴巴,送到了大理寺監(jiān)獄。
而劉光世則出面安撫范瓊的兵馬,列數(shù)范瓊攀附金人脅迫二帝的重罪,承諾只殺范瓊,其余人等一律不追究,而且將直接劃歸為天子禁軍。
范瓊屬下一聽不關(guān)自己的事,而且還能漲工資,莫不皆大歡喜。
范瓊下了大理寺監(jiān)獄,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問題一樁樁一件件都交待清楚,最后被賜死,子弟都流放嶺南,而他的部眾隸歸神武五軍。
可以說,趙構(gòu)秋后算賬的功夫還是相當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