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正滿腦子琢磨著阿堵物,耳邊突然聽到了不太尋常的聲音,奈何聽力不錯,身體的反映卻不夠速度。剛轉(zhuǎn)了一半身子,就看見一個黑色的影子迎頭沖了過來。
東來真君顯然也剛反映過來,在這絕靈的區(qū)域,沒有神識,他還不如相思聽得、看得遠,但是多年斗法的經(jīng)驗還在,相思剛覺得一股沖力吹動了自己的風(fēng)帽,就被另一股大力抱到了一邊。
那黑影剎腳不住,一頭撞進了前方百步的駝羊群里。
“咩!咩——”
鳳池已經(jīng)兩步走了過來。
相思可惜的望著散落一地的零嘴兒,即使飛竄回來的小青一再表示一樣再給她買五十包,流沙背囊里能塞的很。
可這不是有多少的問題,這是浪費糧食好嗎?想到曾經(jīng)看到過的凡人界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相思一直覺的,好好的糧食,哪怕是喂給畜生吃了,也比扔了強啊。
于是,鳳池和東來再次目瞪口呆了,望著他們的小丫頭,從流沙袋里翻出簸箕和掃帚,把地上的吃食掃了起來,然后拿到那群剛被陌生人沖撞,但隊形幾乎未亂的羊咩咩面前,抬到一只駝羊嘴邊。
再然后,小羊很給面子的低頭聞了聞,“咩”小蹄子跺了跺,歡快的卷了一舌頭。
不錯,沒浪費。
相思把剩下的分別倒在其他的幾只駝羊腳邊。
這會兒,駝羊的主人已經(jīng)提起了一個衣衫裸露的黑瘦男孩兒,就是那個本來要沖撞相思,卻一頭沖進了羊群的黑影。
聽著本來白胖和氣的販羊主人這會兒漲紅了臉,嘰嘰哇哇,不知道在喝罵著什么。
還挺押韻的嘛,她的嘴角一扯,咧嘴開心的笑了起來。
相思不知道,她在看別人的笑話,自己卻早已成了他人眼里的熱鬧。
“去查查那是誰家的丫頭?!毖亟稚啼伒亩歉糸g,少年看著那個小丫頭,傻樂了一會兒,就又塞得兩腮鼓鼓了。
少年的臉上浮現(xiàn)出許久不見的微笑,阿樂還在的時候,也這樣呆傻;也喜歡喂駝羊。呵,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丫頭,閉麥做的糧食,這白帝城里的人都不夠吃,她卻拿來喂羊,還以為自己很節(jié)儉嗎?
少年的目光很淡,淡到相思沒有絲毫察覺。甚至他的整個人,就是你一直盯著他看,也會很快忘記他的存在。
“少爺,這兩位,不似我內(nèi)瀚之人?!表汈е螅晃焕险邞?yīng)聲走到了少年身后。
“哦?”少年的食指慢慢摩挲著拇指上的韘。
竟是外來的客人么。
……
“我說,我都不知道,你家里還有,哈哈”東來指了指正被小青卷起來往背囊里塞的簸箕、掃把,正要接著調(diào)笑,卻眼神一變,從小丫頭手中順走一塊脆果兒的同時和鳳池對視一眼,繼續(xù)開口確是一口地道的內(nèi)瀚官話。
相思眨了眨眼睛,傻乎乎的繼續(xù)吃著她的零嘴兒。
“嘶嘶嘶,”被人盯上了呢嘶。
相思摸了摸小青的頭。
他們之后的速度并沒有加快,但是還是不一樣了,小青一直乖乖纏在相思的手腕上,沒有再離開。
相思沒有受這突然緊張起來的氣氛影響,或者說,她記事起,在家中就很少有不緊張的時候,她不覺得阿爹可以幫到她多少,她這會兒的安全感,來得自己都莫名其妙。
一直走到一座土堡一樣的圓形建筑前,相思看不懂那匾額上寫的是什么,但是兩邊的門衛(wèi)和城門外的兵卒一樣打扮。
東川真君抬腳走了進去,鳳池牽著相思等在外面。
突然阿爹的手緊了緊,一行人向著他們走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高瘦的老者,相思一眼看到的確是落后老者半步的那個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的少年。
那少年明明挺拔英俊,但是在一群粗糙的內(nèi)瀚漢子中,你卻完全注意不到他,如果要數(shù)數(shù)這一隊人的人數(shù),一百個人里,也決定有九十九個人不會把他數(shù)進去。但是他明明就在那里,肉眼可見。
居然被發(fā)現(xiàn)了呢。少年揚眉微笑,相思卻又是一眼看到了他右手食指上的韘,和自己在舅家得到的禮物一樣,這也只不過是一件禮器,但同樣出自中古。
瞇了眼打量,相思企圖從那陌生的俊逸面容中找出自己熟悉的影子,然而可惜,她看不出一絲的相像。就像眼下牽著自己的阿爹,完全和華清那個風(fēng)流不羈的疏桐公子是兩個人一樣。
“這位君子,”那為首的高瘦老者開口了,是有些生澀的正言,相思那時結(jié)丹之后聽到過,華清、昆侖交善,連帶中、東星云的華族語言都相近,華清語稱雅言,昆侖語稱正。
老者招手,走在最后兩個壯漢壓著一個黑瘦的矮個子走到前面。
原來是剛剛那個男孩子,不就是送給他一個錢袋子么,相思的面色不變,只接著“嘎吧、嘎吧”
“驚擾君子,實在慚愧,某特將此小賊拿下,交由諸位處置”
“不敢當(dāng)?!?p> “君子既來,云胡不喜?!蹦前察o的少年突然走上前一步,對著鳳池,確是低頭看著相思的眼睛,“在下白家帝城守備,效文。”
“嘎吧、嘎吧”相思咬到了舌頭。
遙遠的記憶襲來,“在下陸家斥候司副統(tǒng),白效文。”
“姑娘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p> 與現(xiàn)實重合了,“女公子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
恒星、瀚星,不同的星云東南縱橫;虬須、玉面,迥異的外貌今非昔比。只憑著一枚小小的扳指和一個相同的名字,相思有些不敢確定。
但少年走到近前,那韘上凹陷的位置都一模一樣,讓她又不能不信,億兆年光陰,中古的禮器不是隨處可見,這個名字,又怎么會是巧合。
似乎沒有看到她烏黑眼珠中的怔愣,少年只揚手一指那被壓著垂頭男孩兒,“不知女公子如何處置?”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唄?!毕嗨疾豢蜌獾膹囊粋€壯漢捧著的托盤里拿回自己的錢袋。
真的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這又好像不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