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抑郁（一）
林亦廷看了顧錦羅的聲明。
猶豫之后他問：“她…不是你好朋友嗎？”
正在練瑜伽的顧錦羅頭也不抬：“曾經(jīng)是?！?p> 林亦廷的眉頭一皺，“不管你們現(xiàn)在什么關(guān)系，你都不該發(fā)這篇長文。”
上了一天班的顧錦羅頸肩有些酸麻，拉伸的時候微微吃力。
“不然呢，任由那些瘋子把我當箭靶？他們能把程念沈老家的地址扒出來，寄恐嚇包裹，潑油漆，還有什么做不出來？”
“你知道他們有多瘋狂，但你的朋友卻正在經(jīng)歷這一切?！?p> 背對他的顧錦羅露出不悅的表情，她轉(zhuǎn)身站起來，“所以我無情？”
林亦廷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你不相信她沒關(guān)系，但沒必要劃清界限。你們十幾年的交情，再怎么也得留點薄面?！?p> “呵呵，可憐她那你去幫她呀，她是有多大的能耐啊，怎么你們一個個上趕著，生怕來不及嗎？”
林亦廷頓時冷臉。
“算了，不說了?！?p> 顧錦羅卻氣勢洶洶：“什么叫算了，她是你女朋友還是我？你這個時候不是應(yīng)該站在我這邊嗎？我請你在幫她說話的時候，想一想我有多久沒有睡過安穩(wěn)覺了，錯失了多少工作機會，我難道就該替她承受這一切嗎？”
她的一腔怒火全朝他發(fā)泄。
個個都說她無情，龔朵嘉說她無情，林亦廷也來指責她，做錯事情的又不是她，為什么程念沈就可以逃之夭夭，而她卻要替程念沈承受謾罵和詆毀。
程念沈從來不當她們是朋友，選擇傅冉拋棄她們，瞞著她們?nèi)ビ?，不肯透露孫家耀出軌的事實。
如果這算是朋友，她倒要問問這算哪門子朋友？
林亦廷看著這張熟悉的臉，竟然察覺到陌生。
良久，林亦廷終于開口：“這就是你們的友誼?！?p> 看似光彩奪目，卻易碎在某一日天高氣爽。
蘇逸軒是昨天從臺灣趕過來的。
當他再次見到程念沈的時候，他十分吃驚。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親眼見到她時，蘇逸軒的心還是重重“咯噔”了一下。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長裙，坐在落地窗前。聽到腳步聲的程念沈轉(zhuǎn)頭，蘇逸軒被那樣的眼神刺痛，那是一雙空洞，失去靈氣的眼睛，再無光澤可見，是無底的深淵。
這是他無法想象的程念沈。
他期望著再次重逢時，她仍快樂，無憂，而不是眼前這副模樣。明明五官依舊生動，他卻看不到她的靈魂。
“念沈，你看誰來了？”周紹走近她。
自從她回來后，只有璘子和程妍來過。
“是你啊?！?p> 聲音有氣無力。
蘇逸軒迅速整理心情，對她露出往日的笑容，“這位朋友，你逃不掉咯?！?p>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
他坐在落地窗另一邊，和她面對面。
周紹悄悄離開。
思忖片刻，蘇逸軒誠懇的開口：“一路上我很忐忑，不知道你有沒有原諒我，肯不肯見我，又或者是不是忘了我。但我還是想來，不管結(jié)果怎么樣，能走到你的身邊，作為朋友給你一份鼓勵，我，心滿意足?！?p> 程念沈失蹤，蘇逸軒何嘗沒有徹夜難眠，上次見面已經(jīng)是很久遠的事了，他站在醫(yī)院大門外遠遠的望著她，她很開心的張開雙臂，看起來恢復得不錯。周紹和她的家人都圍著她轉(zhuǎn)，看著她笑，十分溫馨。
他回到臺灣，偶爾在內(nèi)陸頻道看到有關(guān)她的零星報道，畫室里擺放著她的新書，還有一副未完成的畫作。
他常?；貞浧鹚麄兡切┯腥さ膶υ?，和她在一起，他仿佛不再是單獨存在的個體。精神上的共鳴足以慰籍那顆孤獨的心，她是他惟一的知己，他從前不知道知己有多重要，反而利用她報復周紹，他真是愚蠢至極。
她平靜的回答，“我很好，謝謝你?！?p> 她遭受的一切漸漸麻痹了她的感知，什么愛什么恨，她無法觸摸，無法在意。
她失神的望著窗外，雪有一陣沒一陣的下著，那些雪飄飄然，落在枝頭上，吹向了南方，吹向了故居，卻吹不進她心里。
雪來了，但她感受不到了。
床上的人已經(jīng)安穩(wěn)的睡下，蘇逸軒輕輕關(guān)上房門，轉(zhuǎn)身和周紹的目光碰撞，露出失望的神情。
白茫茫雪色看不到邊際，正如同被掩蓋的無數(shù)是非。
茶水冒著熱氣，裊裊浮動。
“總之，謝謝你能來看她。”
就在每個人都要撇清關(guān)系時，蘇逸軒仍然毫不猶豫的朝她走來。包括念沈失蹤，他也沒少幫忙。
蘇逸軒搖頭，“是我欠她的，本來還有份禮物想送給她，時間倉促擱置了，下次一定帶上?！?p> “她一定要依靠藥物才能入睡嗎？”
進去的時候，蘇逸軒看到了床頭柜的安眠藥。
周紹點頭，心理壓力明明已經(jīng)負荷，但她始終平靜如水，不哭不鬧不發(fā)脾氣。尤其是看了顧錦羅的那篇聲明后，她淡淡說看清了，才能走得更遠。
她越平靜，他越是擔憂。
他寧愿她撕心裂肺的發(fā)泄，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也不愿見她事事憋在心里。
“她變了很多，以前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一定要纏著你說上三五個小時，從一件小事到另一件小事，從這個朝堂再到那個江湖。你不聽，她還要生氣，氣個一天兩天不理你。有時候，你的耳朵一天難得清凈半刻?！?p> 回憶到此處，周紹不自覺露出無奈的笑容?！八偸悄苷业胶芏鄻啡ぃB帶著我，也有了很多快樂。做飯擺盤有樂趣，讀書練字有樂趣，連下雨天找蝸牛都是樂趣。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這么多快樂，她一笑，連天上的星星都要跟著舞動起來。但是現(xiàn)在，她被摁下了暫停鍵，一切都停止了，就連她，似乎也被困在了那里，誰也到不了?！?p> 蘇逸軒默默聽完這番話，仿佛看到了記憶中那個宛若星辰的她，美好明媚，她從不吝嗇她的溫暖，像是一顆小太陽，誰的心里蒙了塵，她就帶著云彩款款而來。
但就是這樣的她，一下子失去所有的光彩。
輝芒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