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士子們聚在韓識檐身邊一個勁地提問。
韓識檐這人雖然是個聞名天下的人物,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容,如今這個人物就擺在面前,其他的學子可不得好好攀攀關系。
作為詩人,看他到底有沒有名氣,就去青樓,聽這些姑娘唱的詞是誰作的就行了,而韓識檐的詩每每作成,就被人譜了曲傳唱。
寧軻也難掩好奇,轉頭去見其“廬山真面目”,卻沒想到,自己竟早已見過。
那日花十五兩銀子買下韓識檐贗品的人,竟然就是韓識檐自己。
被眾人團團圍住,喧鬧之中,即便他也在閑談,但卻獨有一種安靜的氣質(zhì),眉眼溫和,眼神明澈。
眾人詢問的風生殿主,自然也是一位大人物。
風生殿——江湖第一大幫派,地處閬州,據(jù)地為蓮步山莊。
殿內(nèi)奇人異士不計其數(shù),天下英雄都以能入列風生殿為榮。
“閬門風骨,裘馬清狂,一劍霜寒十四州,本是江湖寂寞人。
楚天外,紅雪為風生,疑是帝王州?!?p> 這是五年前北烈國被廢黜的親王——長孫無逸,拜會風生殿時所吟的詩句。
沒想到閬州一行,長孫無逸與風生殿主暢談兩日,后憑借風生殿之力起兵,未費一兵一卒,讓昏君長孫揆落魄下位,自此風生殿聲威大作。
當時大梁皇子都暗中派人打聽,想要獲得風生殿殿主的助力。
只可惜其人在江湖上只有傳說,連姓名都未透露,越發(fā)引人好奇。
曾有人猜測,現(xiàn)任宗主慕容覬便是殿主,只是故意隱藏身份。
但后來韓識檐游歷至閬州曾一睹其風采,吟詩道,“煙雨落閬州,秾艷動春柔,玉骨冰心縱蒼穹,千里落花風?!?p> 讓世人一驚,沒想到號令天下英雄的是一位絕代佳人。
雖然現(xiàn)在儲君之位已定,但朝局混亂,皇子們從未停止找尋風生殿主的下落。
寧軻沒多好奇其他人談天的內(nèi)容,繼續(xù)埋頭吃面條。
就聽見后面滿聲嘆氣,全是失望的情緒,應該是韓識檐沒能給那些學子想要的答案,大家四下散了。
吃完飯,寧軻便回了舍院。
剛剛在飯廳沒見到宇文錯,現(xiàn)在一回來就看到他已經(jīng)在床上睡下了,安安靜靜,沒有鼾聲,原來他連睡著都這么雅靜。
這人不會真是個神人吧,難道只用仙風玉露便可飽餐一頓了?
瞎歪歪一番寧軻也不再搭理他,這人睡下正好,自己沐浴更衣也不用提防著了,甚好,甚好……
都梳洗好后便坐在榻上,看到房門還沒關,寧軻又起身走到門口。
院子里的桃花趁著夜深露重瘋長,若有若無的香氣被春風吹進來,仔細地把門閂好,小心翼翼地伏上床,翻個身平躺在床上,很快進入夢鄉(xiāng)……
接下來的幾天,寧軻發(fā)現(xiàn)了有關“冰山”室友更多的故事,不光是不食五谷,吸風飲露。
平日洗衣房從不見他的身影,但衣服比別人換得都勤。
也只有他,從不穿式樣統(tǒng)一的學服,永遠都是那一件雨過天青的素衣,要不然就是純白色調(diào)的。
總之,越超然越脫俗,也就越適合他。
走起路來飄飄欲仙,寧軻總想著找個機會摸一摸那布料,應該比蟬翼清透、比絲綢順滑。
好在這人沒什么怪癖,雖然與眾人關系淡然,卻從不惹是生非,絕對是南華學宮最特立獨行的存在了。
寧軻從洗衣房回來,抱著一木盆衣服,悠閑地晾在院子里的竿子上,彎了幾次腰便都晾好了。
拍拍手,轉個身,大步流星地走進屋子。
這座冰山還是紋絲不動,寧軻不止一次地想過,他可能是個僵尸,不然怎么行走無聲。
都住了好幾日了,倆人到現(xiàn)在一句話都沒說過,也不能這么說,這冰山也不是特殊對待,他和誰都不說話。
要是和元錦同住,倆人夜里吃些點心,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聊些少女心事,那氣氛簡直太美好了。
想到此處,寧軻望了一眼對面的冰山,哎,真是無趣啊……
不知道自己的心聲被誰人聽了去,就聽見房門被人輕敲幾聲。
寧軻忙起身,就看見東方朔倚靠在門沿上,隱秘地挑了挑眉,“寧兄,你看我給你帶什么好東西了。”
寧軻眼睛立馬朝他背后望去,還沒來得及看一眼,東方朔回頭探了探,見四顧無人,忙溜進來,一甩衣袍坐在寧軻床上,對她使勁招手,“快來快來?!?p> “什么什么?”
東方朔可是賣盡了關子,從背后拿出一個酒壇子,眼神里透著得意:“我可是看你是我好兄弟的份上,第一個帶來給你的。”
“這是哪里的酒???”
“蒼梧密釀,無愁可解?!?p> 無愁可解,這是蒼梧的好酒,埋在樹下十年才有一壇,四季花草的香味都浸潤了,才有這獨特的酒香。
從前進貢皇家,只不過這酒越來越稀缺,現(xiàn)在地方上好幾年才能進貢一壇。
這等好酒怎么能錯過,寧軻忙翻出瓷碗,一人倒了一碗。
也沒有小菜,倆人就這么喝起來,還真是辛辣中回甘,醇厚甜美。
倆人正聊得開心,言笑晏晏,突然臉色一變,那座冰山不知道什么時候飄到跟前,散發(fā)出寒意。
寧軻朝東方朔瞥了一眼,東方朔立馬會意了,想來是這等好酒沒分給宇文錯喝,他才不滿。
這算什么事兒?再拿碗分與他便是了。
沒想到酒遞給宇文錯,他卻沒接,冷冷丟下一句:“南華禁酒?!?p> 南華學宮是禁酒的,這倆人剛才混都忘了,反而越喝越起勁兒。
不過現(xiàn)在是想不到這些了,畢竟這座冰山開口說話簡直是天大的事,倆人愣在原地。
東方朔率先反應過來,倒是自來熟,一把攬過他的肩膀,
“宇文兄,你別這么死板嘛,這無愁可解,我東方家已經(jīng)很多年不上貢了,現(xiàn)在從家里捎來一壇,金貴著呢!”
說完把酒又遞給他,宇文錯沒有接,反倒是把東方朔拎著丟到屋外,把桌上的酒壇子扔到他身上,連酒帶人一齊關到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