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奇詭的考題
只留寧軻驚掉了眼珠子,呆呆地望著這向來不管閑事的“冰山”對人動粗。
透過白紗,幽幽一句,“亥時,睡?!?p> 寧軻傻傻地點點頭,把他的話當成圣旨一樣,也不知道是酒的緣故,還是人的緣故,醉意并著睡意一同涌上來,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第二日,一切都恢復(fù)了平常,冰山還是冰山,該上課還是得上課。
南華學(xué)宮分有武科與政課,她分在政課,冰山在武科。
不得不說,這南華學(xué)宮被譽為天下第一學(xué)宮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書院學(xué)風(fēng)開化,雜學(xué)盡收,除了院正顧況和其他文士之外,常有聞名于世的老先生前來授課,因此所聞更加駁雜,視野也更加開拓。
尤其是策論講學(xué),不僅能從那些鴻儒口中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前代歷史,還能得知一些解讀歷史的奇特角度。
今天這課便是策論,也是寧軻最期待的科目,不知道今日又能知道哪些稀奇的前朝秘聞。
講課的大廳寬敞疏闊,暗香浮動,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先生在上,手持書卷,緩緩而道。
“五百年前,大明開國皇帝成帝初年,其麾下有一員大將魏廣,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率領(lǐng)六路行軍總管西征,大獲全勝后,放縱部下燒殺搶掠。
《明書》記載,魏廣戰(zhàn)勝后,當朝御史大夫蕭焱上奏彈劾其治軍不嚴,但是《大明紀事》卻道,其班師回朝之時,彈劾他的御史大夫名叫章源,雖然這些細節(jié)有差異,但是兩本書記錄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成帝最終并沒有加罪于他,反而賞賚甚厚,何也?若你為朝中言官,你該如何諫言?”
滿堂寂靜,這些博聞經(jīng)史子集的學(xué)子一時之間都低下了頭,被這個蹊蹺而吊詭的考題難住了。
寧軻垂下眼睫,凝神思索,輕搖紙扇。
兩本史書記載不一,到底有沒有這件事尚且不確定,何況皇帝的決策如此出人意料……
這老先生到底想告訴我們什么呢?
“魏大將軍勢力雄踞,皇帝也奈何他不了!”
靜默一刻后,有人大聲道。
這人的聲音響亮,寧軻壓根不用抬頭就知道是東方朔的聲音。
這小子,不管有沒有答案,也不管答案對不對,只要先生提問,他準保第一個舉手回答,態(tài)度積極讓眾人望塵莫及。
的確,這大明軍隊分六路,六路行軍總管已是高位,何況這魏廣還是六路行軍總管的總管,這么多兵力都由他一人帶領(lǐng)征西,勢力之壯大可想而知。
大多數(shù)人紛紛贊同,老先生笑而不語,從面上看不出來這回答是對是錯,只是看他撫須的神情,似乎還在期待其他的答案。
“成帝看在他是開國功臣,不忍心懲罰他!”
又有一個新的答案,是應(yīng)堯出聲回答。
他可是河西節(jié)度使應(yīng)岸之子,仗著這層關(guān)系,這段時間在學(xué)宮招搖過市,出盡風(fēng)頭。
明成帝的確是一代賢君,因為念舊情放他一馬,似乎也說得過去。
有些人露出贊同的表情,但這個解釋怕是太過幼稚了些,老先生微微搖頭,應(yīng)堯也羞得低下頭。
“朝臣嫉妒魏廣的軍功,因為嫉妒才彈劾他,成帝早就看透朝臣的心!”
聲音清脆卻陌生,這個解釋把老先生也逗笑了,也許是摸到了一點底,思考的方向沒錯,眾人都低下頭沉思這個答案。
寧軻回頭看這人,面容明媚,五官深邃,一雙眼睛靈動有神,帶著別樣的風(fēng)情,說起話來格外颯爽,這種颯爽是中原之人不可得的。
但寧軻何等玲瓏心思,從那人的眉眼間看出他似乎也易了容,這易容的本事還算高超,乍一眼看便覺得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至于像誰,仿佛是另一個時空的記憶了……
那少年說完答案,翹著腿很是得意的樣子,他身邊的男子微微笑,眼里流露出欣賞與……寵溺!
怎么回事?寧軻真的看出了一絲絲的寵溺。
見眾人紛紛回頭看他,他立馬又故作謙虛起來,手伸出來在空中按了按,那神情似乎在說,多大點事,你們也不用這么崇拜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這副模樣惹得寧軻發(fā)笑,笑意流轉(zhuǎn)之際對上韓識檐的眼神,不過瞬間就劃過,繼續(xù)思考問題。
堂上白發(fā)老先生似乎還不太滿意,放下書卷,站起身子,搖搖頭。
就聽見先生道:“寧軻,你怎么看?”
寧軻眉頭一挑,覺得一定是自己剛剛的笑臉招惹到先生了,下次一定要記得,先生提問的時候,千萬不能有任何表情,一定不能笑,低著頭默默思考就對了。
眼下還是只能老老實實站起來回答問題,寧軻斯斯文文地說道:“學(xué)生認為,若我為成帝在位時的諫官,對于此事,不予置評?!?p> 此話一出,眾人便竊竊私語,目光中帶著輕蔑和嘲諷。
什么“不予置評”,分明就是沒有主見,還沒有思考好罷了。
原本先生點寧軻名的時候,大家都很期待,正襟危坐,現(xiàn)在卻散漫下去了,也不想再聽“他”接下來的話了,有幾個人已經(jīng)開始閑聊了。
不管其他人的態(tài)度如何,寧軻仍然保持著風(fēng)度,淡定有理,悠然道:“
蕭焱也好,章源也罷,史書既已記載,應(yīng)該都是真實的人物。
另一種推斷是蕭焱是前任御史大夫,而章源是后一任?!?p> 此言一出,有些人恍然大悟,原來事情這么簡單,不是史書記載錯誤,為什么不能都是御史大夫呢?
前后任的關(guān)系嘛,原來如此。
這下大家的思緒漸漸又都回來了,翹首以盼“他”接下來的回答。
老先生笑得意味深長,說不清滿意還是把“他”的話當作胡言亂語,只是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一任御史大夫參奏,可能是嫉妒或是出于私人恩怨,如果兩任御史大夫前后都參奏,那么這件事一定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但是眾所周知,明成帝是一代明君,若是軍紀不嚴至此,他怎會無動于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