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驚艷的回答
而且史書上曾記載蕭焱為大明的宰相,分明就是在魏廣快要回朝的當(dāng)口進行的人事調(diào)動?!?p> 眾人滿臉疑惑,都不知道“他”想要說什么,反而越聽越糊涂。
“正是兩任御史大夫的參奏,消解了魏廣可能會割據(jù)勢力甚至謀反的政治風(fēng)險,正因為這一舉措,讓朝中覬覦他的人緘口不語,也讓魏廣與成帝之間的關(guān)系得到緩解。
我想,這般深遠(yuǎn)的布局,只有當(dāng)時的成帝才有?!?p> 寧軻說完,靜靜一躬,坐下,繼續(xù)紙扇輕搖。
滿堂人還在怔著,韓識檐投來目光,帶著欣賞,也暗含著贊同,但大多數(shù)人仍蒙在鼓里,有幾個人不懂裝懂,頭點的像小雞啄米一樣。
寧軻心中暗自恥笑,縱然在南華學(xué)宮,也還是有這許多白癡,算了,不與傻瓜論短長。
自己說得已經(jīng)夠明白了,明成帝是圣君,若是軍中作惡真的到了那般田地,他怎會不管不顧,分明是御史大夫小題大做。
但兩人御史大夫同時小題大做一定有蹊蹺,那他們寫下彈劾的奏折一定是有人授意。
關(guān)鍵是前任御史大夫還升了官,這樣一來,是誰授意,應(yīng)當(dāng)很清楚了。
除了皇帝,還會有誰呢?
明成帝靠武力征天下,奪得江山后,從前帶領(lǐng)的軍隊全交給了魏廣,這魏廣是除了成帝之外,大明最懂軍事謀略的人,這種人的謀反可能性非常高。
在他尚未謀反時先讓底下人參奏,給他警告,然后裝作并不在意的樣子,反而給他加賞,逐漸消解他的野心。
這場朝堂政事分明就是皇帝與御史大夫的一場作秀,一場默契無比的政治配合。
這其中的深意,細(xì)細(xì)想來,怎么不會讓人毛骨悚然?
堂上老先生眼眸低垂,復(fù)而抬起,繼續(xù)問道:“如果你是諫官,又為何對此事不予置評呢?”
“成帝壓根沒想針對魏廣,如果出言維護魏廣,反而會引起皇帝的戒心,讓他懷疑魏廣在朝中遍植黨羽,自己反倒成了靶子;
如果上言希望狠狠處置魏廣,恐怕自己就會被成帝利用,招來殺身之禍。
殺雞儆猴,一方面籠絡(luò)魏廣的心,一方面封住其他朝臣的口。
這兩種態(tài)度任取其一,都會淪為皇帝的棋子?!?p> “很好?!?p> 滿堂靜默中,老先生終于點點頭,展開笑顏。
老先生一向恃才傲物,也的確有傲的本事,一般人從來不放在眼里,更別說開金口夸獎了。
寧軻尚不覺得什么,老先生的門徒,看寧軻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但是在下課之前,老先生還留了一句頗有深意的話:“
這滿堂之中,誰人不是棋子?非此即彼。
如果不想淪為棋子,就只能從這棋盤撤上下來,要不然,就只能下另一盤棋。”
下另一盤棋?什么意思?
算了,不想了,吃飯去嘍!今天應(yīng)該有荔枝肉,剛才上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惦記著了。
寧軻剛起身,東方朔就湊過來,滿臉笑意,“寧兄,我果然沒看錯人,就知道你非同凡響,小弟服了?!?p> 寧軻也不遮掩著,“啪”地一聲展開折扇,翩翩擺動,與他一道去了飯?zhí)谩?p> 大家不知道,他們剛剛在課堂上的表現(xiàn),全被顧況在窗外看盡,聽到寧軻的回答,露出淡淡地笑意。
而現(xiàn)在的窗外,除了裊娜溫柔的垂柳,剛才柳絮下的人影,早已不見蹤跡。
寧軻還在想著課上那位少年,就從東方朔那里順便了解到一些情況。
他名叫“沈礬”,旁邊那位是他的侍衛(wèi)。
這個東方朔八面玲瓏,比猴兒還精,剛到學(xué)宮也沒幾天,到處亂竄,混了個臉熟。
現(xiàn)在整個學(xué)宮沒有不認(rèn)識他的,也沒有他不認(rèn)識的。
南華學(xué)宮后院一處雅室內(nèi),暗香幽幽。
這間屋子不僅與學(xué)生們平日上課的地方離得遠(yuǎn),而且叢竹、桃樹長得茂盛,如此一間隔,就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之所以如此布局,還是因為這間屋子的主人——院首魏尋。
他體弱易病,鮮少講課,大多數(shù)時間都窩在屋子里,這兒不僅安靜適合修養(yǎng),而且環(huán)境清幽,心情自然愉悅。
即使這兒平時沒人來拜謁,他也好生地束發(fā),著藏藍(lán)色的寬袍,保持自己一貫嚴(yán)謹(jǐn)?shù)淖黠L(fēng),閑情逸致地一人盞茶。
簾卷東風(fēng),漸漸響起腳步聲,的確是久違了。
片刻,就看見門口一人長身玉立。
銀灰色的長袍上繡著墨梅的圖案,袍角被風(fēng)帶著高高飄起,飛揚的長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閃爍著和煦的光彩,帶著天神般的威儀。
韓王,傅徹。
“我記得您上次說不喜歡這滇紅茶?!?p> 這滇紅滋味濃烈,香氣馥郁,他還未進門就聞出來了,虧他上次送茶來,這老先生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魏尋聽此言低頭為笑,凝神看著瓷杯里芽葉肥壯,金毫顯露,湯色紅鮮。
“今兒怎么有空過來?”魏尋微微抬眼,手里不停歇地給他斟茶,淡淡道:“剛回來不適應(yīng)?”
傅徹剛回京那天,什么都顧不上,駕著馬直奔皇宮向梁帝復(fù)命。
結(jié)果皇帝和太子、懷王在垂釣,不便打擾,只好在宮外候著,這一候就是好幾個時辰。
等到梁帝傅聿用完晚膳才想起他,也只是吩咐他第二天再來。
第二日剛向皇上匯報完西南戰(zhàn)況,緊接著傅聿就把自己的軍權(quán)收回去了,把他麾下的兵馬并入神策軍,擔(dān)負(fù)護衛(wèi)京師之職。
如此一來,他如今倒算得上清閑。
傅徹想到這些事眉頭不由地一皺,目光凝滯,半晌才開口:“什么適不適應(yīng),這么多年,早就習(xí)慣了。”
“你這次回京待多久?”
“估計過段時間就要走了,”傅徹一掃剛才的陰霾,笑著說:“聽說今年的南華學(xué)試要在凌云臺上舉行,或許我也有機會登臺觀試?!?p> 魏尋長舒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撫胸長嘆:“很多年了,都沒有人能入我的眼,在這學(xué)宮里也好,去凌云臺也罷,又有什么差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