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冬時節(jié),天黑得早。常佐之和王君道哥倆一邊聊著這兩年的經(jīng)歷見聞,常佐之給王君道講了李衍真的故事,然后就等到了老馬說的時間。
下午兩人已經(jīng)仔細看過巷子,決定兩頭分堵。
“顧敘之會些奇怪巫術,但到底是個凡人,不是修真者?!背W糁谖蓍芟旅娓蹙勒f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白天天氣還好著,這會竟然下起雨來了。
現(xiàn)在還沒冷到下雪的時候,不過這冷雨也夠受的。路上商販匆匆收攤回家,都凍得縮著腦袋。
“如果這天上下雨也是他作的法怎么辦?”王君道把鐵骨朵藏到袖子里,口中胡說著。
聽評書聽多了的人,會以為鐵錘都是起碼有人腦袋大小的鐵疙瘩。但實際上,真正的鐵錘不過有小孩拳頭大小罷了。
王君道手里這個鐵骨朵足有成年男人拳頭大小,已是聞名江湖的重錘,一錘下去能把人腦袋砸出個大窟窿。
常佐之知道王君道這人好滿嘴胡說,但還是認真答道:“如果這下雨也是他干的,那咱倆還是快跑吧。這種能呼風喚雨的高人,他就算是三山五岳的分神修士來了也是白送。什么鐵錘王六、鐵口常七,都散伙吧?!?p> 王君道嘿嘿笑了兩聲,不再說話。
兩人都知道,這是臨戰(zhàn)前放松下氣氛,實際上兩人都心中緊張。
今下午,常佐之已經(jīng)把顧敘之的情況都跟王君道講了。
雖然顧敘之也自稱法教法師,手上還有法教的度牒,但法教中人多認為他是個擺弄妖法邪術的家伙,有些看不起他。顧敘之生性貪財,為了錢什么都肯干。
一開始,顧敘之做事還比較有底線。比如在路上見到一富貴中人,說他三日之內有疾病纏身。
那人不信,顧敘之就下咒讓那人生病,然后上門假裝有先見之明的高人,獅子大開口索取治病錢。
這樣雖說品德敗壞,但起碼不害人性命。再后來,顧敘之就變得越來越貪婪,行事手段也越來越下三濫。
比如唆使兩家有仇怨的人互相詛咒,他在其中煽風點火兩頭收錢。
直到兩年前,他用這種手段把一家人幾乎滅了滿門,就剩一個孤女。沒想到那家人有近親在蓬萊山修行,回來找顧敘之報仇。
這下顧敘之踢到鐵板,銷聲匿跡兩年之久。沒想到他跑到這安中縣城,還和新來的縣令楊豐越勾搭到了一塊。
顧敘之本來隱藏了身份,但他萬沒想到,雜貨店的老徐貌不驚人,雙眼卻有生光之術,直接識破了他的身份。
也是這生光之術在法教確實少見,在常佐之認識的人之中,也只有伍陰陽和徐新之這兩個人才會,顧敘之沒想到也正常。
常佐之和王君道扯了幾句淡,就此分開準備動手。
老馬在躲雨的棚子下面,感覺身上還有點疼。
但跟身上相比,他頭更疼。不光頭疼,還頭大。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兩邊他都得罪不起。
今中午來的那惡漢不用說,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按到路邊水坑里嗆死。
但縣衙來的顧先生,難道就是好糊弄的了?
那可是縣衙,里面都是仙師。雖然縣衙的仙師不過是被淘汰下來的煉氣士,但對凡人來說那也和真仙人沒區(qū)別。
老馬很想跑,但他知道自己跑不了。說不定兩邊的人現(xiàn)在都盯著自己,自己跑不出巷子就會被利劍穿胸,或者被鋸子斷頭。
老馬只能等著,心存僥幸:反正他們只是把自己當成魚餌,不是沖著自己來的,真正要對付的是對方。
打吧,最好是那兩個人和縣衙的老爺同歸于盡,然后自己藏在墻后面得以幸存,到時候繼續(xù)干自己的舊營生。
可惜黑妮兒這死丫頭跟著別人跑了,要是她留下,本來是個很得力的幫手。
能帶著黑妮兒跑,說明那兩個人還挺善,畢竟年輕心軟……說不定自己能活。
隨著心中胡思亂想,老馬給自己想出很多活下去的理由,越來越覺得自己能逃過一劫活下去。
“你臉怎么了?”
正當老馬為自己的幻想而笑出聲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笑容僵在臉上。
老馬抬頭,看到一個身穿灰色長袍、面容藏在斗笠下的人出現(xiàn)在面前,看著老馬臉上的淤青問道。
是縣衙那位,老馬認出了他,陪笑道:“被人打的,見笑見笑?!?p> 那斗笠客心知這些城狐社鼠經(jīng)?;ハ啻騺泶蛉?,雖然有點奇怪,也沒放在心上,道:“今天有什么可疑的嗎?”
就你最可疑……
老馬心中這么想著,嘴上卻道:“鄒木匠一直在家?guī)е降艽蚰莻€大桌子,孫掌柜的兒子要結婚,孫掌柜去找他訂了一套家具。傅大官人還是病著,一天沒出門。馬車行老張今天就租出去兩輛車,都是本地客商。雜貨店老徐……”
斗笠客聽老馬吞吞吐吐,不耐煩道:“老徐怎么了?唉,你這是……”
只見老馬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身后。
斗笠客急忙轉頭,卻只見眼前一片鮮紅,腦中聽到極為奇怪的聲音。
那是人頭骨迸裂的聲音,這個聲音并非從耳中傳來,而是直接由骨骼傳入腦中。
王君道收起鐵骨朵,看著那和斗笠混成一團的腦袋碎片,笑道:“我當是什么了不得的好漢,原來如此膿包。”
常佐之卻臉色煞白跑了過來,見鮮血在雨水中洇開,顫聲說道:“你……你這是干什么?誰讓你殺他的?”
王君道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干岔了,但還是嘴硬道:“剛才不是商量半天怎么對付他嗎,我一錘干掉,你怎么不愿意了?”
聽王君道如此強詞奪理,常佐之再好的脾氣也忍不?。骸罢l跟你說這個人就是的?他說不定只是個小卒子!你把他打死就打死了,但驚動了那個人,我們后面還怎么辦?我只是讓你抓住他,誰讓你直接打了?”
王君道朝地上啐了一口,又拿起錘子,一錘朝老馬打了過去。
老馬哪里能想到兩人說著說著,王君道說打就打,躲閃不及也步了那斗笠客的后塵。這下雨水之中倒了兩具尸身。
王君道把老馬也打死,然后挑釁地看著常佐之。這意思顯然是“我想殺人你管得著嗎,我偏要當著你面再殺一個”。
常佐之心知這老馬是拐賣兒童、控制小乞兒的惡棍,被打成這樣死有余辜,但還是被王君道這做派氣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