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薄的行裝,半個月的“浸泡”,鵝糞的味道充斥滿身,褲子沾滿污穢,外套留下了時間的疤痕。
擱在半個月前,冷只圍繞在身邊,而刺入骨的寒昭示著如今的冷。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也難敵風霜的熱情相擁。
往后十幾天與國道的熱戀,可以感受到里程碑、里程樁遞減的忠誠,發(fā)現(xiàn)懸在路中多變的里程牌,猜測省界的驚喜與驚嚇。
夜來臨前,已泛起霧來。前方成片的模糊,帶出些許的心慌,那三天沒出現(xiàn)過。著急著找眼鏡,才發(fā)覺扛料時踩壞的眼鏡,現(xiàn)在也不知哪去了?連份留戀的殘肢都不剩。
幸虧手機電量是滿的;雖然欠費停機,但是不影響地圖的使用,再說大的范圍有地圖冊把控,細節(jié)時才會開機。只得細細尋找著 G104,密集的池塘樂了鵝,害苦了我。沿著水庫繞了好久,還好路燈亮時已見到你的吻。
走在超過 2 公里的特大橋,從路燈亮到夜加深。想著連路費都不說給的些許不甘,想著浪費的時間與精力,怨氣沖破大橋。有種想從上一躍而下的沖進去,像富士康 13 連跳,只沒他們的勇氣與決絕。不然的話,三四個特大橋下總能尋到我的尸體。不禁羨慕平頭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精神,但也不能走《天注定》中姜武飾演的大海舉槍就爆,不提倡以此作為處世態(tài)度的極端。
眼鏡從缺肢走向丟失,也帶走了不少回去的信念,先前的堅定也減了十分。
數(shù)著 2km、1km、500m,前方的突然發(fā)胖,路邊的污穢新舊疊加,閘道的開合,標志著收費站到了。稀疏的收費站,意味著路程的巨大進展。前行,從右邊側欄而過。縣市界限的變化,也能成為樂趣。這個縣出去,那個縣進來,有時又“拐”回來,還有時走不到盡頭般,走吐都走不出的怨恨道:“怎么還在這個縣,縣到底能有多大?”
停下腳步,環(huán)顧著人群、村莊、市集,像流水般過眼煙云。黑夜荒涼的國道,獨自一人“窮游”般走著,不知日期,不知幾點,有時也不知什么地方,在國道上就那么漂泊流浪。霜打在身上與地連成片,而落在頭發(fā)上的則結成了冰疊加上霜,身體麻痹,思維也已停滯,凍的連扭頭都不愿,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走回家。
天剛泛亮,艱難的收動著眼簾,三天收起一線小縫,一座大橋映入,眼睛瞬間亮了。新汴梁河大橋(上面寫的好像是汴梁大橋,當時還自問不應該在開封嗎?)兩端的“瞭望臺”,滿懷歡喜的收拾靠在東面走道睡會,迎面回旋的風浸潤著,地板磚的冷入骨半刻無法入睡,只剩下冷,餓、累都成其次。
猛然覺的窮游都是騙人的,多數(shù)都是商家策劃或是推波助瀾。
若要“窮游”著從金陵走回歸德府,“喂鵝”前是三天,后面是半個月。在路上,每天約一顆水果百里路,到家時從 75 公斤到 60 公斤。每天約掉兩斤,才發(fā)覺那些月余就減掉二三十斤的明星,如同變戲法般原來是真的。不管她們是怎么減下的,對我最痛的領悟是:最快最綠色的減肥方式就是管住嘴,多走路——吃的足夠少走的足夠多脂肪燃燒的就足夠快。
G104、G310、G105 充滿著堅實的腳步,其中有因修路錯過而轉(zhuǎn)圈一天;有因不熟悉繞城一圈找 G310,而交警的不知只得靠自己找,繞著黃河故道錯過路口在一高架橋發(fā)現(xiàn)了它——躲藏而神秘的面容;更有臨到家莫名的荒蕪,然后驚奇的發(fā)覺竟然在家迷路了。莫名的恐慌充斥著熟悉的城市,陌生的街道,漸成恐懼。
不太羨慕川藏線上背包客,最起碼有些交通工具,而不是僅僅靠著兩條腿;倒是有些崇拜那走在川藏線上虔誠的教徒,毅力強大到讓人頂禮膜拜。若讓我重走一遍走過的國道線,飛起的思索也難求得“說走就走”的堅定??峙滦铚蕚浒肽甑目谏?,才敢思考是否有先前重走的堅定;何況遙遠的川藏線,有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雨水浸透鞋底,走著滋滋作響,泡在里面腳掌煞白。托著身體走到處國道邊的村莊,凸出半圍的臺階,簡直雪中送炭。已有凌晨,便收起傘躲到臺階上,兩旁的墻格阻擋了風,頓時就覺暖多了。脫鞋控水,襪子擰干,鞋墊晾曬,角落處坐下,坐靠著瞇上了眼睛。
腳底兩側成片的水泡,磨出了血,磨亮了天,磨出了躺在暖風槐樹下數(shù)著晃動躲藏的槐葉。
只有切身經(jīng)歷過底層的苦,才能體會不加修飾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