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天黑燭弱。
就在余夏身后,一個黑土泥人緩緩從地上爬了出來,最初只能大略分出頭顱、四肢,后來形體逐漸清晰,五官、手指都已分離出來,若不是身上帶著泥土腥氣,竟好像一個真人站在那里。
轉眼之間,黑土泥人最終成形,接著便揚起雙手,立掌為刀,一左一右向余夏腦后劈去。
余夏重生之后,一身修為雖然付諸流水,但是金剛琉璃一塵不染的心境卻未退轉,甚至尤有精進。
早在黑土泥人出現(xiàn)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所覺察,待到黑土泥人出手,更是早有準備,只見他身形微微一晃,就避開泥人雙臂,一個閃身從泥人左肋下穿過。
泥人一招不中,轉身又是一拳,勢大力沉,接著向余夏砸去。
莫看這泥人是由新鮮黑土凝成,貌似笨重臃腫,還不斷向地上掉渣,可是一舉一動卻極為迅捷,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感覺,而且出手凌厲,仿佛武道大家。
余夏見它一拳攻來,身形滴溜溜一轉,輕易又躲過這一拳,接著不等泥人再攻,“呲溜”一下,再次從泥人手臂下穿過,閃到泥人身后。
黑土泥人連續(xù)兩次出擊,余夏都沒有還手,全部是在躲避,卻是因為他知道這泥人是法術所化,本身并無弱點,就算挨上一拳一腳,也沒什么感覺,除非能找到背后操縱泥人之人。
但他此刻并不打算去找這人,因為想要隔空操縱泥人,絕非一件易事,若是純以功法而論,至少要由外景層次的修為,以他現(xiàn)在的本事,就算見了也打不過,反而要逃命。
若不是以法術操縱,而是某種先天真種的話,那就很難說了,但是真種能力奇異,難以推測出操縱者究竟藏在何方。
唰!唰!唰!
幾道勁風吹過,燭火被風撲滅,余夏與黑土泥人在暗室中搏斗起來。
兩人一個逃一個追,全都默不作聲,也沒有撞壞任何東西,即使同屬一院的陸假仙,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約么十多個回合之后,余夏忽然原地站定,沒有繼續(xù)閃躲,對著黑土泥人拱了拱手,笑著說道:“不知是玄衣衛(wèi)那位前輩至此,竟與在下開這個玩笑?!?p> 黑土泥人卻不理他,依舊揮舞拳頭,一招“蒼龍出?!敝北加嘞闹袑m而來。
“前輩這是何意?難道以為余某認錯了么?這么明顯的‘追魂十三秘手’,余某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余夏閃身躲過這一拳,依舊笑著答道。
呼!
黑土泥人的動作頓時停下,兩只泥眼珠看著余夏,口中發(fā)出低沉沙啞地聲音:“你認識這套拳法?”
“入門玄豹之后,必定要學習的七門武技之一,余某怎么會不認識?若是前輩不著急走,余某還可以演示一下‘鎖魄七鏈’或是‘斷情一指’,這都是當年練熟了的?!庇嘞暮Υ鸬?。
這幾套武學都是神宵天庭下屬第一勢力——玄衣衛(wèi),為了培養(yǎng)其最精銳的一支力量力量——玄豹,專門所創(chuàng)出的幾門武學。
從未在外界流傳過,能夠一眼認出這幾門武學的,除了玄豹中人,就只有玄衣衛(wèi)的高層。
余夏自然不可能是玄衣衛(wèi)的高層,那他就只能是玄豹中人。
“原來你真是玄豹中人……”黑土泥人微微點頭,已經信了八分。
“是與不是,只要問問余某的上線就知道了,他的話豈不比余某更有力度?”余夏笑道。
“你還不知道?”黑土泥人忽然問道。
“知道什么?”余夏皺了皺眉。
“你哪位上司……去年已經戰(zhàn)死了?!焙谕聊嗳舜鸬馈?p> “啊……”余夏一怔,輕輕點了點頭,略微有些感慨地說道:“難怪一年多了,也沒有主動聯(lián)絡過我,原來是戰(zhàn)死沙場了?!?p> “你居然不難過?”黑土泥人盯著他問道。
“前輩莫開玩笑。”余夏淡淡一笑,說道:“區(qū)區(qū)確實有幾分感慨,感慨這世事無常,也有幾分敬佩,敬佩這位同仁無懼生死,捐軀沙場。”
“可要說難過么,我與他從未真正見過面,彼此間也無私人往來,只是互相知道對方叫什么名字,如何聯(lián)絡罷了,若是我為他的死感到悲傷,那才是咄咄怪事?!?p> “果然是玄豹中人,這份冷血無情的模樣是沒錯?!焙谕聊嗳酥链瞬潘阆嘈帕擞嘞牡恼f法。
“呵呵,身處機密之地,不敢泄露行藏,不冷血無情一些,恐怕早就死了!”余夏也不生氣,隨口說了幾句,話鋒一轉,接著又問道:“余某還沒問前輩,夤夜來區(qū)區(qū)這里有何指教?”
“上次你讓王定帶回去的賬簿很重要?!?p> 黑土泥人沒有拐彎抹角,直接提到那本賬冊,接著說道:“玄衣衛(wèi)總部以這本賬簿為線索,接連發(fā)現(xiàn)了幾件我們本不應知道的事情,都與妖魔兩道有關,若能查實其中任何一件,都可以讓祁王深陷天牢?!?p> “即使如此,總部何不動手?卻又要來找我?”余夏淡淡笑道。
“因為那畢竟是祁王,是當今陛下的堂弟,也是一府之尊,且不說他本人身份高貴,單單手下的高手就不容易對付,沒有十分過硬的證據(jù),恐怕奈何不了他?!焙谕聊嗳舜鸬?。
“玄衣衛(wèi)找不到這種證據(jù)嗎?”余夏反問道。
“像這種身份的人,哪里會自己做事,只要他不親自動手,永遠都有借口,比如說被小人蒙蔽,比如說一時失察,甚至可以說是我們玄衣衛(wèi)誣陷他?!焙谕聊嗳说故菦]有繞彎子,直接實話實說。
“玄衣衛(wèi)總部都奈何不了他們,你們找我又有何用,區(qū)區(qū)有什么本事去斗祁王府?”余夏搖了搖頭。
“這世上的事情往往巧的很,蒼鷹猛虎做不到的事情,黃蜂螞蟻卻未必做不到,玄衣衛(wèi)拿不到的證據(jù),說不定你就可以拿到?!焙谕聊嗳舜鸬?。
“還請前輩明言。”余夏說道。
“據(jù)我們玄衣衛(wèi)調查,祁王父子有可能都修行過魔道功法……”黑土泥人說道。
“這是真的?他們怎么會如此不智?”
不等黑土泥人說完,余夏便忍不住插話說道。
前世之時,他從未曾聽人說過,祁王父子居然修煉了魔道功法,而且以他想來,這事本不應該發(fā)生。
祁王身為皇室之尊,絕不會缺修行之法,就算拿不到無上級數(shù)的絕世功法,稍次一點的功法,也一定可以拿到。
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修行魔道功法,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武道功法可練,這才鋌而走險修煉妖魔兩道的武學。
祁王父子絕不會是因為這個理由,除非是他們拿到妖魔兩道的無上級魔道功法,但這種可能實在太小,幾乎不會出現(xiàn)。
妖魔兩道都不好找,要從他們手上拿到功法,更是難上加難。
“這是真的,但他們?yōu)槭裁匆逕挘覀儠簳r還不知道?!焙谕聊嗳舜鸬馈?p> “這可真是難以置信?!庇嘞倪@次是真的有些驚訝。
“這一次我來找你,是希望你在兩個月后的入門大典上,以劍論道時能夠正面擊敗張名揚,最好是能夠將他逼入絕境,為求活命使出魔道功法來。”
“由于職責所限,玄衣衛(wèi)無法向祁王動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如果這么做了,就算拿到真憑實據(jù),玄衣衛(wèi)也難以向陛下交代。你卻可以向張名揚動手,師門比武誰也說不出什么來?!焙谕聊嗳苏f道。
“前輩這么想,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余夏搖搖頭。
“為何?”黑土泥人問道。
“且不說以劍論道之時,我未必能遇到他。就算我能真的能遇到他,然后能勝過他,也絕不可能將他逼入必死境地?!?p> “以劍論道之時,五大堂口的外景長老都會來觀戰(zhàn),弟子之間只要分出勝負,便有長老伸手勸阻,絕不可能陷人于死地?!庇嘞膿u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