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越看著面前的這個小姑娘,心中還是愣了一下。
他是活過兩世的人,雖然對前世沒有什么太深刻的感覺,只有一大堆的信息,不過理論上也是活過兩世的人。
對于現(xiàn)在的這些人,他難免都要收到前世的影響,很多人他都不會放在心上。因為在現(xiàn)階段,身邊的這些人等級真的是太低了。
修為很低,功法不入流,社會環(huán)境也不夠高端,人民認(rèn)知停留在一個低級的階段,眼界和格局都局限在了這個小地方。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修為太低,他完全可以離開青銅領(lǐng),去更高等級的地方。
所以他對于外界一直都是漠視的,他的心中就只有努力修行相關(guān)的事情,只要努力修行,他應(yīng)該很快就能夠離開這個地方,那么其他的又有什么意義呢?
現(xiàn)在認(rèn)識的人,現(xiàn)在遇到的事情,現(xiàn)在產(chǎn)生的羈絆,過不了多久,注定都會成為他生命中匆匆一瞥的過客,沒有什么是需要在意的。
或者等他站在更高處的時候,這些人都會成為時光的塵埃。
所以看到面前這個小姑娘的時候,龍越還有點恍惚,就算今天才剛剛見過面,他還是想了想才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如果是過了一天晚上,恐怕他連想都想不起來了。
想到這個人是誰之后,龍越微微皺起了眉頭,他不喜歡麻煩。
輕輕抬起了手,少女哪里有他的力氣那么大?手中的刀就這樣被捏著刀刃給抬了起來,盡管她用盡了力氣攥緊了也無濟于事。
吳娘的臉上漲紅了,死死地攥住了刀柄,想要對龍越刺過去,眼神里面充滿了倔強和仇恨。
龍越輕哼了一聲,手指上一道劍氣閃過,這把粗制濫造的短刀就這樣被斬斷,整個木質(zhì)的刀柄都片片碎裂開來。
吳娘吃痛,趕緊松開了手,手心被碎裂的木茬割破,鮮血順著手指滴落下來。
“你的手……”龍越終究還是開口說道。
但是還沒等他說完,吳娘捂著手轉(zhuǎn)身就走,就像剛剛沖出來一樣,又沖進了人群里面,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了兩滴晶瑩的淚水落在地面上。
龍越的手指中間捏著一段斷裂的刀尖,沉思了一下,隨后將刀尖扔在地上,邁步繼續(xù)向前走去。
樊師看著他的樣子,饒有興趣地問道:“你什么時候認(rèn)識了這么可愛的一個小姑娘?”
龍越卻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問道:“你又不是不認(rèn)識?!?p> “無趣!”樊師頓時感覺索然無味,自從收了這個徒弟之后,他就從來沒有享受過當(dāng)師傅的快樂。
龍越從不會對學(xué)到新的知識感覺到驚喜,也從不會出現(xiàn)任何的紕漏,開玩笑也不接,也不喜歡閑聊,甚至連日常生活都沒有任何的興趣愛好。
他的生命里,就只有劍而已。
這樣的人是很無聊的,但是能夠無聊這樣一輩子的人,很多人都成了一代大佬,這是很多人都羨慕不來的,可惜樊師自己并不羨慕。
誰還不是個天才呢?
經(jīng)過了吳娘的事情之后,兩個人也沒有什么興趣逛街了,在天光暗淡下來之間,就回到了城主府給他們安排的院子。
院子并不在城主府內(nèi)部,他們和艾東之間,目前還沒到那種親密的關(guān)系。
因為蛇人族的事情,艾東和他們互取所需,但是雙方又各有心思,所以不管是艾東對于他們,還是他們對于艾東,都有所戒備。
龍越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樂得住在這個城主府附近的小院子里面。
院子距離鬧市很遠(yuǎn),但是又不靠近權(quán)貴的宅邸院落區(qū)域,算是一個中間層次的院子,正好適合他們的身份。
盤坐在床上,龍越運轉(zhuǎn)功法修煉劍胎,他的劍放在膝蓋上,任何時候他和他的劍都不會分離。
人、劍、劍胎,在劍修的世界里向來都是一體的,從生到死,都是在一起的。將來或許還會多一個真靈,這就是龍越的路。
他吸收著天地靈氣,將能量匯聚到丹田紫府當(dāng)中,盡力地錘煉著劍胎,保證為將來的道路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chǔ)。
一遍一遍,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龍越樂此不疲。看到劍胎變得越來越靈動,越來越堅固凌厲,心中古井無波。
但是突然,他的心底蕩起了一絲的漣漪。
一聲輕微的響動傳來,雖然微乎其微,但是落入了龍越的耳朵里面卻清晰無比。這是一串腳步聲,從某個墻角傳來。
龍越隱約記得,那個墻角里面有一個狗洞。
將體內(nèi)的內(nèi)氣運轉(zhuǎn)緩緩?fù)O聛?,龍越睜開了眼睛,目光閃動了一下,重新恢復(fù)了原來的樣子,又閉上了眼睛。
只不過這一次,他只是單純的閉目養(yǎng)神。
沒過多久,腳步聲漸漸地來到了最靠邊的房間旁邊,停留了片刻之后,再次移動到了隔壁的窗戶根下面,再往前一步,就能到龍越的房間了。
果然,一個小腦袋從窗口的位置探了出來,在看到龍越的時候,呼吸顯然急促了很多。
她似乎在觀察,看著龍越的狀態(tài),當(dāng)發(fā)現(xiàn)龍越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的時候,似乎猶豫了片刻,但還是走到了門口,輕輕推開了門。
聽著腳步聲和呼吸聲接近,龍越的心中微微嘆息了一聲。
他雖然漠視眾生,劉千戰(zhàn)這樣的人,殺了也就殺了,沒有什么正義和邪惡的區(qū)別,無非就是利益的犧牲品,就算是今生,他也見得夠多的了。
所謂人命關(guān)天,在龍越的眼里都是一句屁話。
但是,一個人能夠為了另一個人做到這種程度,真的讓龍越動容。
他是見慣了人間冷暖,知道人的感情總是反復(fù),是時間最不靠譜的事情。但越是這樣的人,其實心中就越期待著能夠見到一段真正的感情,一段真正不摻雜任何利益,發(fā)生任何的事情,面對任何的困難都不會改變的真摯感情。
現(xiàn)在他看到了,忍不住可惜起來。
可惜這段感情,不是屬于他的。
輕輕抬起手來,刀刃在燈光下爍爍發(fā)亮,映照著吳娘驚慌失措的臉。
她的身上臟兮兮的,是鉆過狗洞的時候沾上的灰塵,頭上還掛著半塊蜘蛛網(wǎng)。手上的刀一看就知道是從什么地方偷來的,手心的傷口上還纏著一塊白布。
龍越面無表情地看著吳娘,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小姑娘松開了手,轉(zhuǎn)身就跑出了房間內(nèi),鉆過狗洞消失在了院子外面。
看著手中捏著的這把刀,龍越輕笑了一聲,隨手一彈。
只聽一聲清亮的金屬鳴叫,短刀已經(jīng)消失在了龍越的手中,插在了院子中央的一顆棗樹的樹干上,只留下了一劫刀柄在外面。
“要不你就把她綁了,然后我給你煉點兒不可描述的藥粉。你放心,男性煉藥師最擅長煉制的藥品,無非就是那幾種見不得人的東西了,保證藥效……”
“哐!”
龍越一抬手,關(guān)上了房門和窗戶,將樊師從隔壁傳來的話擋在了外面。
重新坐回了床上,龍越閉上了眼睛,運轉(zhuǎn)功法錘煉丹田當(dāng)中的劍胎,就好像沒有發(fā)生過任何事情一樣。
但是他身體當(dāng)中的內(nèi)氣,卻不再那樣平緩,略微帶上了一絲的波動。
第二天早上,城主府的下人照例來請樊師和龍越去城主府做客,但是這一次兩個人卻拒絕了艾東的邀請。
“艾城主盛情邀請,本不應(yīng)該拒絕,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們這些天日日前往城主府,不免有些疏于修行。”樊師呵呵笑著,對那人說道:“煩請轉(zhuǎn)告艾城主,如若有暇,有的是機會把酒言歡。”
“那……如此便叨擾了。”城主府的人微微躬了躬身,離開了小院兒。
龍越從房間里走出來,說道:“看來艾東還是沒有做下決定,這樣逼他一下也好?!?p> 樊師點點頭:“不過我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今天我去蛇人族那邊看一眼,你在城中的打探一些消息?!?p> 龍越皺起了眉頭:“為什么不是我去蛇人族,你去打探消息?”
今天樊師的決定實在是有點奇怪,本來他們兩個分工是非常明確的。
樊師是煉藥師,向來交際甚廣,左右逢源頗善言辭;而龍越的攻擊力更高,卻不擅長和人打交道。所以向來是龍越去危險的地方觀察情況,樊師收集情報。
怎的今天居然反過來了?龍越很是不解。
樊師馬上說道:“你看哈!那個叫吳娘的小姑娘,一直想殺你,如果殺不掉你,看到我就想殺掉我怎么辦?我可不像你一樣,可以對這樣可愛的小姑娘動手?!?p> “好吧,我去打探消息?!饼堅矫鏌o表情,轉(zhuǎn)身就從院子后面跳了出去。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繼續(xù)待下去,樊師肯定會再次提起讓自己收了那個小姑娘之類的事情,很是煩人。
不是說他不想擁有男女之情,只不過大道高遠(yuǎn),追尋一生都難登天位,哪里還有時間去顧及兒女情長?
所以他早早地就放棄了想要找一個女人的想法,何況在他看來,女人很是麻煩。何況那個叫吳娘的,一點修行天賦都沒有,怕不是連八十都活不過。
八十年,對于一個修行人來說,還是太短了。
如果為了這樣的一段感情沖動而耽誤了修行,那簡直就是服下了一口慢性的毒藥。所以龍越雖然動容于吳娘對劉千戰(zhàn)的情誼,卻也只是心存了一絲的善念而已。
他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再一再二不再三,如果下一次吳娘再想對自己出手,自己絕不會手下留情。
打定了主意之后,龍越邁步向街市上走去。
看著面前的鬧市,龍越實在是不知道該從何下手,他從來沒有做過類似的工作。
心中不由得有些埋怨,回想著樊師以前回來跟他交流收獲時候的講述,依葫蘆畫瓢地找了一個飯館走進去,點了一壺酒慢慢地喝起來,一邊喝一邊聽著旁邊人們的交談。
但是旁邊真的沒有什么人,偌大的大廳里面空蕩蕩的,只有寥寥幾個人在閑坐著,就連店小二都是打著哈欠擦著桌子。
其實也不怪龍越,主要是樊師雖然講過自己從飯館的到過很多有用的信息,可惜沒告訴過他是什么時候去的飯館。
現(xiàn)在天光剛剛大亮,飯館雖然開門了,但是早上除了權(quán)貴誰會去飯館吃早飯?而且普通人這個時間,該下地的下地,該上工的上工,早就沒影兒了。
而那些有錢有閑出來吃早飯的有錢人,也不會選擇這里的小飯館。
何況為了躲開城主府的眼線,龍越故意躲開了城中權(quán)貴住宅區(qū)附近的街道,而是選擇了相對來說平民較多的地方。
所以坐了一會兒之后,發(fā)現(xiàn)沒有幾個人來,也沒有幾個人說話,龍越便發(fā)現(xiàn)自己辦法不對,留下幾個大錢走出了飯館。
結(jié)果剛剛走出飯館,就聽到了飯館老板正在跟老板娘閑聊,說的正是蛇人族的事情。
飯館的老板和長得筆桿子一樣,反倒是老板娘胖成了豬,一看就知道家里地位孰高孰低,有活兒肯定是老板干,老板娘全都負(fù)責(zé)享福了。
老板娘正在抱怨著:“都怪那些天殺的蛇人族!要不是他們還沒死光,毓秀坊的錦緞綢哪里回會斷貨?唉——這個月我還想新填一套新衣服,采訪說了,至少要扯一匹布才能做得出來?!?p> 龍越看了一眼老板娘肥碩的身材,頓時覺得一匹布都不一定能兜得住。
“哎呀,你也不要抱怨了,現(xiàn)在蛇人族在外面流竄,雖然很多東西都進不得城,但是飯館的生意好啊!那些滯留下來不敢出城的外地商人,還不是天天要出來吃飯?”
“賺錢賺錢!我看你就是掉在錢眼兒里了!”老板娘抱怨說。
老板也不生氣,只是安撫道:“這段時間我多賺一些,等蛇人族一被消滅,托人到錦官城給你買一匹最好的綢緞,整個黑林城獨一份兒的那種!”
“真的?!”老板娘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當(dāng)家的!你可說好了!要整個黑林城都沒有的那種!”
“說好了,說好了!”老板毫不敷衍地答應(yīng)了下來。
老板娘喜笑顏開,不過馬上臉色就難看起來了:“不過,蛇人族的事情,什么時候是個頭啊!聽說楊大統(tǒng)領(lǐng)已經(jīng)毒入肺腑了欸!到哪去找對付蛇人族的人出來?難道等著天兵天將??!”
老板隨意道:“聽說連副統(tǒng)領(lǐng)暗中聯(lián)系了一個臨近城池的高手,用幾樣?xùn)|西請人家?guī)兔?,也是和楊統(tǒng)領(lǐng)差不多的大人物!”
老板娘有點不相信:“楊統(tǒng)領(lǐng)那樣的大人物,怎么是幾件東西就能夠請來幫忙的?沒想到啊當(dāng)家的!你還學(xué)會跟我扯謊了!說吧,昨天晚上你到底去找誰了?”
“哎呀!哎呀呀!”老板頓時著急了:“我都說過了,昨天晚上吳老板請我們幾個過去,一起商量這段時間街上生意的事情嘛!你這婆娘!怎么疑神疑鬼的?”
“誰不知道你們男人都互相給對方打掩護,一起嫖的娼,誰愿意做叛徒?”
“你……你……哎呀!”老板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個時候,龍越卻走到了老板的柜臺面前,輕輕敲了敲柜臺說道:“老板?”
老板這才抬起頭來,看到一個劍眉星目,氣質(zhì)不凡的青年站在柜臺前面,頓時掛上了職業(yè)性的笑容,說道:“誒!客官有什么事請說!”
龍越問道:“我剛聽到你說,連沽找了人幫忙?哪里來的消息?”
“呃……”老板卻沒想到自己說的話已經(jīng)被人聽了個遍,頓時為難起來,看了看老板娘,結(jié)果老板娘毫無情分地翻了個白眼走了,你說的騷話,你自己打掃!
老板略微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客官,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您看您別當(dāng)真啊……”
“哪里來的消息!”龍越面無表情,伸手從懷中摸了一疊金葉子放在了桌子上,對于煉丹師來說,最不差的就是錢了,隨身誰不帶著十兩八兩的?
老板看到金葉子,眼睛都轉(zhuǎn)不動了,咽了兩口唾沫之后,卻依然還是冷靜了下來:“客官,我是真的不知道……”
“哪里來的消息!”龍越一挑眉,這一次放在柜臺上的,就是手里的劍了。
“從我弟弟小舅子那邊得到的消息!”老板頓時老實了:“他去春香園喝酒的時候,聽一個姑娘說的,說是昨天晚上連大人在一個包房里面喝多了和人吹噓說出來的……客官!你可不能說是我說的??!不然那我們?nèi)叶肌?p> “放心!”龍越拿走了劍,轉(zhuǎn)身就走,認(rèn)準(zhǔn)了連沽的兵營走了過去。
如果說連沽的手里能夠有東西換取一個大人物的幫助,那就是昨天從劉千戰(zhàn)手里拿到的那些器械設(shè)計圖了。
本來龍越覺得那些都是奇技淫巧,并沒有什么重要的。但是現(xiàn)在看來,還是他想當(dāng)然了,如果那些設(shè)計圖真的能夠讓軍用器械提高不止一個檔次,應(yīng)該有很多人愿意和他交易的。
朝著連沽的兵營走去,龍越便感覺到自己身后又跟了一個小尾巴。
不過他也沒有在意,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兵營,吳娘再怎么偷偷摸摸,也不可能摸進城守軍的兵營里面,不然城守軍就全都是吃干飯的。
報上了自己的名字,龍越知道自己不擅長打探,直接就言明了要找連沽,于是被人帶著長驅(qū)直入到了軍營當(dāng)中。
“連大人,此次我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問你。”龍越直接抱劍開口。
連沽呵呵笑著:“我知道,你想問用軍械請人出手的事情吧?”
“你怎么……”龍越剛開口,頓時變覺得不妙,恐怕自己是被人設(shè)計引過來的了。
想到這里,他渾身的劍氣都炸了開來。
但是還沒等他轉(zhuǎn)身,一道攻擊便隨著聲音從頭頂氣勢洶洶地蓋了過來: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