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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梁者

第四章 藥神

強梁者 高甜無虐 3187 2020-06-27 18:00:00

  天上飄起了綿綿小雨,文攸之的情緒同樣不大好。

  他就像是一個被上帝遺忘了的人一樣,穿越到了這樣的一個詭異的時代。

  金鑾殿上坐著的那個叫李豫的皇帝不是他所熟知的,目前經歷的時期也在腦海里找不到相關的記憶。那些先于他來到這個朝代的穿越者們已完成了那些詩詞和發(fā)明的復現(xiàn)。他姍姍來遲,借著追尋故事的理由,試圖尋找他們的蹤跡,卻發(fā)現(xiàn)他們一個個都已歸隱抑或出海,消滅了在人間的軌跡。

  “嘿,小兄弟,走路不急的話,進來躲躲雨吧,這雨大起來很快?!币坏缆詭硢〉暮奥曮@動了正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的文攸之。

  他循著聲音的方向抬頭望去,是不遠處茶鋪里坐著的一位老者。

  天空隱約雷鳴,文攸之摸摸頭,才發(fā)現(xiàn)雨水已經浸濕了發(fā)絲。剛才失神的時間有點長,他并沒有注意到雨勢的變大,再在這雨天里走上一會兒,恐怕書箱也有進水的風險。于是便對著老者感激的點了點頭,走進了茶鋪。

  天上飄起小雨的時候,熟悉靈昌天氣的人們便大都疾跑著回了家,呆在茶鋪里的人不多,文攸之走進來,叫了壺價格中等的茶后,便挑了老者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帶的盤纏足夠,請一壺茶并不影響什么。

  “方才想東西入了神,謝謝提醒了?!彼砷_頭上的發(fā)髻,捋了捋上面的水,又扎好后,對著老者謝道。

  “哈哈,小兄弟做人很謙遜啊。沒有那句話,到了雨勢愈演愈烈的時侯,你也自然能意識到的。我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而已,不必如此認真的?!崩险咝χf道,目光卻落在了文攸之身旁的書箱上。

  剛才書箱上落了一層水,趁著在屋內,文攸之便把它打開,準備去去潮氣。

  “咦?好奇怪的書箱?!?p>  文攸之愣了愣,沒反應過來老者為何會對他的書箱好奇。

  “嗯,我的意思是,尋常書生的書箱里,裝的都是書籍。而你這里,倒都是些空白的紙?!崩险咧噶酥笗淅镱^。

  適逢茶壺送上來,文攸之一邊給自己沏了一杯,又幫老者喝干的茶杯里沏上,一邊回答道:“哦,你指這個,大概是因為我不是一個書生,而是一個搜集鄉(xiāng)野故事的人吧?!?p>  似乎是擔心老者無法理解,他從書箱一角抽出了一根很細的毛筆,對著那些一沓沓碼好的紙張比劃道:“嗯,我所做的,大概是和路上遇到的人交談,然后將那些聽到的有意思的故事記錄在上面。”

  “這么說來,如果你在和我的交談中聽到了有意思的故事,也會記錄在上面,對嗎?”

  “嗯,會的?!?p>  “挺有意思,看你這里好像正有些寫好的文稿,如果你不嫌冒昧的話,我能看看嗎?”老者像是來了興致,試探地問道。

  “這樣嗎,當然可以,看完還望指正?!蔽呢疀]想到在茶鋪里隨便遇到的一位老者竟然是名讀過書的人,稍稍猶豫了片刻,便拿出了新近寫好的一小疊稿子遞了過去。

  “柔軟?這個標題...”甫一看到故事的標題,老者便面帶微微驚訝的輕聲念了出來。

  “嗯,和這場書籍的標題差距挺大。它描繪的是一對男女相戀,互相歷經磨難又互相觸碰到內心柔軟的地方的故事?!蔽呢忉尩馈?p>  “哦,是這個意思。我看看后面的內容?!崩险唿c點頭,繼續(xù)往下看去。

  隨著老者一眼一眼的掃過去,文攸之的心緒也開始變得忐忑了起來。

  盡管古代已經在使用簡潔明了的白話文作為主要的交談手段,但用白話文來寫作還是一件要在過幾百年才逐漸出現(xiàn)的事情。

  他不知道這樣的寫作方式能否為面前的這個老者接受。

  老者讀的很認真,開始時還能有空喝上一口茶,但讀了三兩段之后,他便無暇飲茶了,雙眼緊緊的定在了那些字句之間。

  小半個時辰過去,外面的雨不知不覺已經停了。

  老者緩緩地抬起頭,一雙方才還略顯渾濁的雙目變得精明了起來。

  文攸之坐直了身子,準備好聽取他的評價。

  誰料,老者咳嗽了一聲,卻沒有直接下斷言,反倒是如是問道。

  “故事里兩個人的名字,一個叫黃三,一個叫張心陶。他們,是你杜撰出來的名字嗎?”

  “嗯,不是。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是真實存在的。這兩個名字來自于我?guī)兹涨坝龅降囊晃荒贻p人的描述。包括里頭的一部分情節(jié),也都是來自于那位年輕人。雖然我做了一些過渡性情節(jié)的銜接,但主體部分沒有出現(xiàn)什么變化。”

  “包括最后的結局?”

  “大概是?!蔽呢恼Z氣不是很確定,道:“因為當時那位年輕人并沒有親眼見到張心陶是否等到了那個人,但不論是我還是他,都傾向于相信她得到了那個美好的結局。”

  老者沒有說話,像是突然失語了一樣沉默的做了下來,輕輕的將書卷推回到了文攸之的面前。

  良久之后,他才靠坐在椅背上,長嘆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酒壺。擰開酒壺的那一刻,帶著桂花味兒的酒香四溢。

  “來,喝點酒。這個酒的名氣再過幾年,就會遍及大街小巷了?!?p>  老者給文攸之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上,一口喝下,待到臉色微紅時,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望著對面道:“沒想到,從隨便遇見的一位路人筆下,我竟然知道了他們故事的后文?!?p>  他睜開微合的雙眼,望著文攸之:“更沒想到的是,都快要入土了,我竟然又遇到了一個和我,和他們一樣的人。”

  “你的意思是?”如果說第一個沒想到,是表明老者和故事中的兩人有關系,那么第二個沒想到,文攸之卻沒有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

  老者自嘲的笑了笑,咧開嘴指了指文攸之手上的書稿:“我怎么就沒想到,除了各種發(fā)明創(chuàng)造以外,還可以把那些經典的白話文小說給搬過來呢?”

  “別急著激動。我這把老骨頭沒啥用了。這個時代的穿越者很多,你還有機會遇到其他的?!崩险呤衷诳罩袚]了揮,安撫住立刻就要站起來的青年,臉色一紅:“盡管說來羞愧的是,我最初第一次遇到穿越者的時侯比你的反應要大多了?!?p>  “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和上一個時代脫節(jié)了,想不到還有機會看見?!鄙钗豢跉猓洑v了最初的喜悅,文攸之也稍微平復了些,坐了下來。

  雖然穿越后看到的都是漢人模樣,但卻總覺得自己與這個時代相距了一千多年?,F(xiàn)在遇到一個相似經歷的人,只覺有一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感動。

  茶鋪外,雨消云開。

  茶鋪里,兩位老鄉(xiāng)也開始了暢談。

  或許是對文攸之筆下的故事有了些感觸,這位名叫蘇冉的老者同樣或多或少的聊到了他經歷的古代生活。

  “我的故事,比起你記錄中的那兩位要來的平淡的多。大概描述起來,就是穿越前因為父母因為醫(yī)學事故被逼死,于是便沒想過當醫(yī)生。但在穿越后以風水師的職業(yè)行走世間時,又總是忍不住在有人病重的時侯說上兩三句,最后也便成了個半吊子游醫(yī)?!?p>  比起陸與、拉赫諾夫這樣的局外人的介紹,蘇冉在介紹自己的時侯,略過了不少細節(jié)。文攸之知道他掩飾掉了一些關于自己的秘密,也不追問,靜靜的聽著。

  “這樣說來挺諷刺的。本來不想做的事情,老天爺卻像是和我玩游戲一樣,帶著我走回到了那條路。甚至后來發(fā)生的故事也和穿越前遇到的變故如出一轍?!?p>  蘇冉喝了口酒,繼續(xù)敘述著:“有一段時間,我路過的那一帶,遇到了天花。我試著傳播過一些牛痘可以預防天花的信息,但沒有人相信。只有一個叫做狗十三的牧童,看到了我為自己接種牛痘的過程,后來竟然也自己嘗試著給自己接種了牛痘。于是便發(fā)現(xiàn)了牛痘的作用,求著我?guī)退f服村人。我試了,但被當做是騙子,狗十三想被人相信,卻撞上了一個得了天花想拉著一村人墊背的村長...”

  “...然后,她就死掉了。我僥幸活了下來,于是,村外的荒山上多了一個小小的墳冢和每年都回來的祭拜者?!?p>  很平淡的口吻,很平淡的措辭,就仿佛是在說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家常。

  “不過,后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牛痘預防天花的傳言在那個牧童死后傳開了。這次由于是出自一個當時有名的中醫(yī)之口。這回突然就有了好多人相信這個,并逐漸開始了小范圍的牛痘接種。而那個中醫(yī)也被尊稱為了‘藥神’。這大概是我所知道的關于那件事情的唯一后續(xù)了?!?p>  “但這個名稱本來應該是你的。”文攸之道。

  蘇冉卻擺了擺手,看上去對是否獲得這樣的一個稱號并不在意:“不,我不是藥神,牛痘接種也并不是我提出來的。說起來,我這個穿越者,也不過是剽竊了那個名叫愛德華的英國鄉(xiāng)村醫(yī)生的靈感,不是嗎?”

  文攸之沒有回答,也無需回答。

  酒壺里的酒香綿綿長長的飄散出來,縈繞在兩人周圍,引得周圍的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們看見的,是兩個茶鋪里的醉客。

  而在桌前的這一老一少眼中,看見的卻是互相眼底的星河。

  “我想我大概知道,下一個故事的標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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