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小姐。”
收好膏藥之后，趙墨繼續(xù)寫字，方才是因為趙婉青靠他太近，他是因為害羞所以才顫抖著手，如今心里滿滿的都是暖流，不知不覺得，手也不抖了。
為人謀而忠，與友交而信，受師傳而習(xí)，是為三省。趙墨已然把答案寫了出來，停筆等候下一個問題。
果然是用書法寫出來的字，見趙墨寫完，趙婉青點了點頭細(xì)細(xì)端詳著地上的小篆字體，繼續(xù)問道。
“何為好學(xué)？”
趙墨聽到問題，擺動手腕繼續(xù)寫了起來。
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xué)。
“何為……”
……
兩個人蹲在老楓樹下，遠(yuǎn)遠(yuǎn)看去，仿佛回到了孩童時代，年幼的趙墨帶著趙婉青在樹下看螞蟻，同樣的地點，同樣的老楓樹，同樣的沉默不語，憑風(fēng)吹拂。
而不一樣的是，稱謂從小青變成了小姐，那甜甜的笑意變成了謹(jǐn)慎與害怕，變的是趙墨，趙婉青沒有變，她依舊是那般的面無表情。
不知不覺，趙婉青已經(jīng)問了好幾個問題了，而地上也密密麻麻的全是趙墨寫的字，忽而又是一陣強(qiáng)風(fēng)吹來，趙墨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待睜開眼時，卻發(fā)現(xiàn)趙婉青在使勁地揉著自己的眼睛，淚珠不停地從眼角滲出來，卻是一聲不吭。
趙墨見狀，急聲道。
“小姐，怎么了？！”
“無礙，只是眼睛進(jìn)沙子了?！?p> “小的給你吹吹吧？”
“……”
趙婉青沉默了許久，想著男女授受不親，才輕聲說。
“……不要?！?p> 看著眼前淚水已然打濕了臉龐的趙婉青，趙墨心中一陣不忍，可是又不敢違抗小姐的命令，想出聲，卻又不知要說什么。
趙婉青許是蹲得累了，想要站起來，可是蹲久了腿有點麻，再加上眼不能視物，身子一晃，竟是要摔倒，趙墨見此，忙扶住了她的手臂。
見趙婉青沒有出言阻止，趙墨直到把她扶起站穩(wěn)之后才悄然撤了手。
“趙墨？”
“在，小姐?！?p> 趙墨應(yīng)道，卻不見小姐說話，以為是趙婉青改變了主意，要他幫忙吹一下，便繼而問道。
“……需要小的幫您吹吹嗎？”
“不用，我站一會就好?！?p> 趙婉青緊閉著雙眼回答，漂亮的臉閃著粼粼星光，那是淚水為她化的銀色妝容，趙墨看著近在咫尺的絕美俏臉，而她卻看不見自己，趙墨突然想到這是很奇異的一幅畫面，像極了戲臺里描述的待吻的少女，不由得臉紅了起來，心跳也暗暗加快。
小姐好美啊。
趙墨發(fā)出真心的贊嘆，如果不拿冷冰冰的眼神看自己，就是看上百年也想要繼續(xù)看下去，就像現(xiàn)在這樣。
趙墨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然看得呆了，直到趙婉青再次呼喚了他。
“趙墨？”
“在，小姐。”
趙墨回答著，可是同先前一樣，趙婉青只是叫了叫他便不再言語，趙墨也不知道要說什么，他哪里會知道小姐因為現(xiàn)在眼睛睜不開，什么都不見，只是怕黑才叫他的，這樣可以讓她知道身旁有個活人，會安心一些。
于是又過了片刻，趙婉青再次出聲。
“趙墨？”
“在，小姐?！?p> 趙墨繼續(xù)應(yīng)道，“怎么了小姐？”
“沒事……你別走開……”
“好的小姐。”
沒有小姐的吩咐，趙墨本來就不敢擅自離去，哪里還需要小姐專門提醒他，趙墨不懂趙婉青心思，只覺得奇怪，卻也不敢做聲。
兩個人已經(jīng)靜靜地站了好久，可是趙婉青的眼睛似乎還是很疼，怎么都睜不開。
“哈啾！”
正沉默間，趙婉青卻突然打了一個可愛的噴嚏，鼻頭微微紅了起來。
“小姐，我送你回房吧？這邊風(fēng)大?！?p> 趙墨詢問道。
“……不用?！?p> 趙婉青沉默了片刻如此說道。
趙墨在內(nèi)心嘆了一口氣，男女有別，所以他明白小姐的心思，讓一個男子送她回閨房怎么想都不妥，于是他脫下了自己的外衣，隨后輕輕的覆蓋在小姐的雙肩之上，只希望她不要染了風(fēng)寒才好。
“這是？……”
趙婉青看不見，只知道有東西覆于自己肩上，便出聲問道。
“這是小的外衣，小姐先裹一陣，以免風(fēng)寒?！?p> 只見趙婉青也沒有拒絕，她的雙手輕輕拉過衣領(lǐng)，感受著其內(nèi)殘存的趙墨的溫度，把自己裹緊之后，才輕聲說道。
“多謝?！?p> 趙墨微笑著，只是趙婉青卻看不見趙墨的表情，于是兩人再次佇立于楓樹下無言沉默著。
“趙墨……”
又過了片刻，趙婉青再次輕輕叫喚。
“在，小姐。”
“……你的字，很好看?！?p> 然而這次小姐卻是接上了話，而且是很直接的夸贊，趙墨心中一暖，想到小姐何時夸過別人，不免有些欣喜。
“謝小姐夸獎?！?p> “……趙墨，你何時學(xué)的寫字？”
趙婉青繼續(xù)問道。
“……跟少爺學(xué)的?！?p> 雖然沒寫過毛筆字，但趙墨每日看著少爺寫字，那自然就是學(xué)少爺寫字了。
“哥哥他自己寫字都那么不堪入目，又如何能教你寫字?！?p> 她沒有懷疑趙墨的意思，也沒有責(zé)怪的意思，只是單純地隨口問問，只是在趙墨聽來卻像極了責(zé)怪的語氣，于是趙墨忙解釋道。
“真是少爺教的，小的從小到大只看過少爺寫字，若不是他教的，小的也不知這字小的是從何學(xué)來的了?！?p> 聽趙墨如此慌張，趙婉青也知道自己的問法有問題，他也是相信趙墨所說的話的，畢竟他一個足不出戶的下人，如何能去外面尋得書法大家教他寫字，唯一的解釋只能是趙墨他自身比較刻苦，經(jīng)常在地上練字的結(jié)果吧，便說道。
“我信你便是，不必如此緊張。”
趙墨聽到這話才松了一口氣，道了聲謝后也不敢再言語，怕小姐又問他奇怪的問題。
于是寒風(fēng)繼續(xù)吹了一陣，趙婉青才重新叫喚他。
“趙墨……”
“在，小姐?！?p> 趙婉青思索了一陣不知要說些什么，便隨意問道。
“……我哥他待你如何？”
“回小姐，少爺待我很好?！?p> 沒過多久，趙婉青又問。
“趙墨……”
“在，小姐?！?p> “……那我待你如何？”
“回小姐，小姐待我也很好?！?p> “……”
趙婉青張開了小嘴，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又重新閉上了。
又過了一會兒，趙婉青似乎是覺得眼睛不痛了，小心翼翼地睜開了雙眼，只是那雙眼睛卻早已被沙子刺得通紅。
“小姐，沒事吧？”
趙墨心有不忍地問道。
“無礙，已經(jīng)不痛了。”
說著趙婉青便要脫下趙墨的外衣，卻見趙墨急聲道。
“小姐，這里離小姐閨房還很遠(yuǎn)，夜里天涼，這衣裳，小姐還是改日再還我吧?！?p> 趙墨突然想起這前院離小姐房間遠(yuǎn)著呢，小姐怎么會散步這么遠(yuǎn)。
“也好，既如此，我便先回房去了。”
趙墨行了一禮，趙婉青便轉(zhuǎn)身離去了，只是沒走幾步卻又回身叫喚道。
“趙墨……”
“在，小姐?！?p> 趙婉青沉默了一陣后繼續(xù)說道。
“……明日我再給你幾本書，你且在書房等我……”
“是，小姐?！?p> “還有……回去記得擦膏藥?！?p> 說完這句話，趙婉青便徑直離去了，只留下心里暖暖的趙墨一個人待在原地。
“是，小姐……”
這細(xì)若蚊蟲的回答只怕也只有身旁的老楓樹聽得見了，只見老楓樹搖晃著身子，發(fā)出輕輕的沙沙聲似是回應(yīng)，趙墨輕輕一笑，也朝自己的小院行去。
因為答應(yīng)過梨兒手還疼的時候不會去刻玉石，所以趙墨涂了趙婉青給的膏藥之后便熄了燈火，躺在床上，回想著方才趙婉青的樣子似有古怪，因為從小看著趙婉青看得多了，所以趙墨知道，趙婉青雖然一樣是板著臉，沉默寡言，但趙婉青的沉默寡言并不是話少，而是惜字如金，句句要害，似方才這般欲言還休，家常閑話，幾乎就沒有聽趙婉青這樣說過。
所以莫非小姐真的是有什么煩心事，卻不露于臉上，趙墨擔(dān)憂地想著，而不一會兒，困意襲來，他便睡下了。
翌日一早，鳥兒還在清嗓子的時候，在議事堂便發(fā)生了這樣一件事，一名管家模樣的男子急急地敲了敲趙夫人的房門。
而正在里頭眉頭緊鎖，面色憔悴的夫人抬起了眼臉，說了句。
“進(jìn)來。”
“夫人，清早我給店鋪送貨的時候路過鬧市，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事！”
管家一推開門便面色難掩激動地說著。
“何事？”
夫人隨意回道，現(xiàn)在還有哪件事大得過與馬家調(diào)和這件事。
“夫人可還記得那七巧閣，那七巧閣今日在門口處弄了一個展臺，展臺上擺著一個觀音菩薩木像，是要拿來賣的，而那觀音菩薩木像卻是像極了小姐！我不知如何是好，便急著趕回來稟報夫人。”
“像青兒？……這確實是一件奇事，你去庫房取點銀兩，若價錢合適，便買回來讓我瞧瞧?！?p> 夫人點了點頭，便繼續(xù)處理著手中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