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潘嘉所部被擊退,樓船水師占領(lǐng)了漢江口靠岸,而王扈率江州水師大部尾隨追擊,一追一逃很快消失在江口處。剩下的一些小船隊在江面上四處游戈,收繳船只,打撈搭救落水的敵我士兵。
午后未時,樓船水師旗艦上,蕭思話見戰(zhàn)事如此順利有些起疑,心系沙羨城池至今還沒攻下,還在猶豫著是否要繼續(xù)追擊,但王華卻是很不滿,連連催促。
“蕭將軍!你不必謹慎太過,某剛才審訊俘虜?shù)弥奄\水師主力并沒來江夏,而是屯駐竟陵攻打荊州,這邊的水師多是湘州和江夏雜合的,根本就不必顧慮?!?p> 蕭思話皺著眉道:“江夏郡城沙羨未下,我們也不必舍本逐末,待取了江夏再沿漢江北進,攻取江北灄陽、林障、曲陵三縣不遲,那時要取安陸、竟陵,或支援荊州,不是可從容決定么,何必急于一時?”
“蕭將軍此言差矣,士氣可一而鼓,再而衰,衰而竭,若拖延不進就給了安陸、竟陵兩地重整部署的機會,我們必須要一鼓作氣進駐涢口,分兵攻取三縣,從而威懾安陸、竟陵歸降,切不可再猶疑不決?!蓖跞A再三規(guī)勸。
蕭思話沉吟片刻,咬牙點頭道:“那好!樓船水師進抵漢江上游一百三十里的林障縣,看看情況再作決定,如此總可以了吧!”
林障縣離涢口也還有一百里左右,蕭思話這是勉強妥協(xié)了,王華也不好再逼之過甚,只得同意了。
小半個時辰后,江州水師將領(lǐng)王扈派哨船回報,已尾追至林障縣,但守軍嚴密,還沒能乘勝攻下縣城,這下王華又有些急燥,蕭思話再派哨船問明沙羨城北攻城情況,士卒回報已與城內(nèi)江道源取得聯(lián)絡(luò),但守城軍隊大部還吸引到城北,也就沒給城南里應(yīng)外合偷襲的攻城小隊創(chuàng)造出機會,是以戰(zhàn)斗還在進行。
蕭思話雖直覺漢水上游有某種危險,甚至可能有伏兵,但答應(yīng)了王華也沒辦法,又拖延了一陣只得下令樓船水師全部起航,駛往漢水上游,而以江州水師一小部分船隊留守江口,以為后路。
江口北上一帶,兩岸起初倒沒什么蘆葦叢,甚至有阡陌相連,成片收割過后的稻田一覽無余,不像有什么敵軍的樣子,這讓蕭思話放心不少。只是到林障縣附近,這里有多處漢水彎道,蘆葦叢卻茂密起來,也沒人收割,不過城郊倒還是空曠的。
林障縣城同樣是劣土城墻,也不大,墻高不過兩丈多,依臨漢江自然也修挖了護城河,先到一步的王扈率部填埋了一段城壕,并以城東江岸停泊的船上強弩手掩護,以小隊士兵搭上普通的攻城梯連番攻城,只是城頭的守軍有點多,加上潘嘉所部逃歸此處,讓攻城變得有點難。
盡管蕭思話謹小慎微,但他的樓船隊一到林障縣城北門外江岸停泊,隱藏在縣城周圍的各路斥侯小隊紛紛留下人手監(jiān)視,大部隱入漢江兩岸云夢澤各處回報軍情。
而此時,屯兵于江夏西南州陵北面江灣處的陳道景部,已然率襄陽水師六個戰(zhàn)斗旅北上沌口,一接到江口潘嘉派哨船傳遞的消息,馬上全師北上,兵分兩路反攻江口兩岸,此時江州水師守衛(wèi)兵力本就單薄,又逢戰(zhàn)后士兵都很放松,措不及防,船隊還沒離岸就被圍堵?lián)寠Z,隨之江岸也失守。
漢江口的位置,江面非常寬闊,陳道景也只留下少量士兵在岸上駐守,而大部船隊北上五十里,至漢江彎道轉(zhuǎn)直收窄處,派出七八十艘主力大船隊繼續(xù)前行至林障縣附近待命。
而以小船為主的大部船隊后面拖出許多破舊船只,這些船只不但有桅桿,還特地增加了,每船中心位置都高豎著一長排十幾根桅桿,上面橫木相連加固,顯得有點特別。
這些多桅破船拉來后,在水師大部前方橫跨江面排成一字長蛇與兩岸相連,隨之破船上的士兵紛紛跳水,在艙底將事先留下的破洞塞堵之物拔除,這些破舊船只一艘艘沉入江底,剩下許多的桅桿露出水面一小截,形成一條橫鎖江面的長線。隨后一艘艘小船離隊而出,沿露出水面的桅桿兩邊排開捆綁拴牢,僅小半個時辰就形成了一道橫鎖江面的浮橋。
只是這些小船上插滿了木樁尖刺,船里還堆滿著柴草引火之物,水中綁拴小船的士兵們忙完后,又接過岸邊小船遞下來的長方木,將桅桿全部相連釘穩(wěn),將小船也釘上方木,與桅桿支柱形成一體。并在頂端釘上兩層四五丈長的大長矛,矛尖斜指向上,如大刺猬一般。
而浮橋下游兩里處,水師士兵們除留下部分人手看護船只,并守護鎖江浮橋,其余全部登岸,兩邊各有一半,沿江岸排開長長的陣列架設(shè)投石機與伏遠弩、蹶張弩,嚴陣以待敵方樓船返回。
漢水上游,從竟障趕來的郭卓已經(jīng)率兩千兵,分乘一百多條大、小船只與潴口周超會合,進抵到?jīng)榭诟浇?,得到斥侯回報,立即率船隊順漢水而下趕往林障縣城。
同時林障縣城漢江北岸,有一片巨大的池沼,東北池面延伸到了灄陽縣城西郊,而朱景符、胡崇之早已率四五千兵,分乘船隊隱藏在沼澤與江岸相連的蘆葦蕩里,只是對岸樓船上,敵軍大部正在列隊下船,往城南郊空地匯合布陣,還沒下完的情況下,朱景符也不急著暴露。
“君侯!他們下完了,樓船上還有在操作投石機和萬鈞神弩的士兵,那些恐怕是不會下船了,該出動了吧?”
朱景符蹲坐在蘆葦叢中,看了身后軍主一眼,此人原是安陸郡兵校尉,名叫景昭,年紀輕二十多歲,不免有點急燥,便笑著搖了搖道:“他們下完還沒打進城呢,再返身上船也很快,讓弟兄們再等會兒。另派斥侯去上游、下游江上盯著,以防他們過早沖過來打草驚蛇?!?p> “敢問君侯,林障城南面的沌澤中可有伏兵?若是那邊出一路拖住他們就好了?!避娭骶罢燕馈?p> 朱景符沒好氣道:“南面是沌澤,又有沌水與長江攔路,他們沒船沖進去與送死何異,快去安排斥侯盯梢聯(lián)絡(luò)!”
直等了約一個多時辰,漢江對岸傳來如雷的歡呼聲,似乎是縣城攻破了,遠望城南郊從樓船下來的敵軍也開始進城,而斥侯回報,南面陳道景派的船隊潛行到了十里之外,而北面的還沒到,朱景符卻不再猶豫,稍等了一刻時,一聲令下,成隊的中、小船先沖出蘆葦蕩,隨之大船升帆,從水道疾沖而出,直奔江對岸。
隨著他們的船隊出現(xiàn),對岸的樓船上響起刺耳的警鐘聲,剛進城的敵軍卻一時半會兒還沒出來,岸上零散的敵軍四面飛奔,往各處傳令,而樓船上值守的敵軍急得大吼,試圖調(diào)校投石機、巨弩往這邊射擊,但一時卻調(diào)不過來。
鋪天蓋地的船隊殺向?qū)Π?,無論中等戰(zhàn)船,還是小船,全都在奮力劃漿前進,只有大船張帆,只是風(fēng)向為東南風(fēng),船帆需要偏著,船只航行時需要不停地調(diào)整方向,走之字形,不然就跑到上游去了。
為保證作戰(zhàn)順利,朱景符沒有乘坐大船,而是乘一艘大商貨船改成的戰(zhàn)船,率一支護衛(wèi)小船落在后面,他立于船頭遠望觀戰(zhàn),見小船隊很快先接近對岸,這一會兒的時間,樓船上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成隊的士兵沖往江心這邊的側(cè)舷,發(fā)射巨弩,以及伏遠弩、角弓弩,但對迅疾如飛劃動飛快的小船卻沒什么大用,很難取準。
樓船太過高大,沒有舷梯想登船很難,小船上的士兵們只能小隊配合作戰(zhàn),以為主的壯實機靈士兵搭上竹木長柄鐃鉤,或拋上帶三面鉤的長繩飛狼抓,或直接拋套索,鉤搭住船舷,腳蹬舷板往上爬。
單兵奪船十分危險,不過在后的中大船隊靠近,士兵們直接爬上船頂蓬或桅桿,拉著纜繩一蕩而起,直接從半空甩飛過去,紛紛落上大船甲板,而靠近的中大船隊,大隊士兵則架起梯子攀登,雙方船只都固定了,這使得登船容易很多。
三十艘樓船在縣城外江岸停泊,有碼頭舶道的則是船頭朝外,那是被纖夫拖進去的,其余都是側(cè)舷近岸,排得長有三四里,側(cè)舷朝外面積大的最選被搶奪,船頭朝外的試圖離岸,但也很快被堵住。
到了這時候,剛攻進城的敵軍大部終于沖出來試圖重新上船,但也有成隊的士兵先上岸,列隊擔(dān)任岸防,江岸邊也戰(zhàn)成一團,但隨著漢江南、北又有兩支船隊殺到,加入江邊奪船,而城內(nèi)尚未被全殲的已方士兵也尾隨反殺出來,萬余敵軍被圍堵在城郊江岸,圍繞著三十艘樓船,雙方展開了殊死博殺。
隨著戰(zhàn)事進入白熱化,江面上斥侯小船四處奔走傳遞軍情,下游陳道景聞報懊悔不迭,沉船鎖江是為了以防萬一,但局勢發(fā)展多在意料之外,本來預(yù)設(shè)戰(zhàn)場是涢口,結(jié)果演變到在林障縣城開打。
現(xiàn)在看來沉船鎖江完全是多余,反倒讓自己的船隊無法北上,不過北岸的士兵留守,南岸的沿江趕去也還來得及,兵力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