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最后
白掌同席谷在屋外等著,聽著里頭的歡聲笑語轉(zhuǎn)為嚶嚶低泣。院外來了個小廝,帶著曾夫子,正往這趕。曾夫子雖說也是要到花甲的年紀(jì)身體卻還是甚好,走得比那小廝還有快。
總算是到了門外,見著兩位大夫候在門外,正要打聲招呼,卻聽見屋里頭爆發(fā)出劇烈的哭聲。
余據(jù)將自個兒的卷子交給內(nèi)監(jiān)時手竟開始抖了,方才面圣的時候不曾抖,寫卷子時不曾抖,如今卻開始抖了。他知道,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激動。他不敢直視天顏,只能低著頭看手中的筆,余光所見是尊貴的金黃,他想,他不只止步于第七名了,他的仕途將擁有一個更高的起點。
他太激動了,不行,不能這樣,想想別的。對了,想想酒酒吧,回去得向她說說皇宮可不好看,壓抑又森嚴(yán)。但筌都的景色好看,他日后一定帶她去看看盛名在外的原山與方河。若他日后外放的話,也要同酒酒好好游山玩水一番,她身體不好,外放時得帶上白大夫。
待內(nèi)監(jiān)喊了一句時辰到,他才收回神思。想到了酒酒,果然不緊張了。趕緊回神,便是為了酒酒,他也得好好表現(xiàn)。
明明一刻前,他還只是一名隱于筌都權(quán)貴,云州才子之下的普通舉子,而如今卻是大邑朝最年輕的狀元郎了。他猜到他不會又太差的名次,卻不曾想圣上竟會直接將頭名給了他??磥硎ド吓c世家的矛盾已是日益深重,不可調(diào)和了。他才得了便宜,趁了東風(fēng)。
余據(jù)從安定門出來,陽光照在身上,少年英姿,意氣風(fēng)發(fā),周圍是不絕于耳的賀喜與恭維。千里之外,單薄又瘦弱的姑娘,躺在陽光照不到的床上,在親人的哭聲中永遠(yuǎn)地閉上了雙眼。
酒酒聽到爹娘的哭聲漸漸變?nèi)?,看見爹娘的身影漸漸模糊,遠(yuǎn)遠(yuǎn)的光那里進(jìn)來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她猜測是曾夫子還是鄭曦,她實在控制不住地閉上了雙眼,什么聲音人影全都消失了,可腦子卻愈發(fā)的清明。
她還有好多話沒說,好多人沒見,好多事沒做啊。她想把給鄭曦的那副“俠女”畫完,鄭曦見了一定很歡喜。她想和曾夫子說她明白她的堅持,即便狠這世上的不公,就更要奮起反抗,能出一份力便是一份力。她想再抱抱爹娘給他們擦掉眼淚,告訴他們不要哭。她想謝謝白大夫和席大夫,他們真的盡力了。她想見見她心儀的少年郎,將那些還未說出口的情意一一道盡,她以為來日方長,原來真的人生苦短。她還想去給綠云主持公道,然后將她接過來,和腹中的孩子好好安葬。她想將小草兒的尸身找到,同綠云葬在一起,然后每年去看看她們。她還想救救那位撞倒在城門口的婦人,至少不要讓她那般生死不知地被拖走。
可是,她什么都沒有做,她什么都做不了。人間的爹娘親人已是不孝,讓他們傷心落淚,到了地下,她又如何向小草同綠云賠罪呢?
院外,著急忙慌地跑來一個小廝,氣喘吁吁,滿頭大汗,正要跨進(jìn)院子。便聽到滿院子的哭聲,屋里頭的哭聲更是聲嘶力竭,叫人聽著都不好受。再一看,院子里頭已是跪滿了奴仆。他也跪在了院外,咽下了那句鄭曦姑娘同表兄去南山打獵了,一時半會沒法來見了。
那年輕的小廝才將將十一呢,小小年紀(jì),只做些跑腿的活。父母健在,吃喝不愁,卻是在陣陣哭聲中明白了一個人生哲理:原來,一時半會的不見真的會成了此生不再見。
茄景
補(bǔ)昨天的,昨天真的太忙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