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一天眼看著又要過去,等到走得遠了。我才敢小聲問道:“夜瑾年,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要么我們看看鎮(zhèn)子上有沒有什么城隍廟之類的,咱們暫時先歇歇腳吧?”
夜瑾年聽了勾勾唇角好笑道:“這里靠近魔族地界,哪來的什么城隍廟?”他垂眸看了我一眼,“若是可以招來城隍土地,我們現(xiàn)在早就回到天界去了。”
“那照你的意思,這里的人豈不是……”我不敢深想下去,感覺此時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突然都變得面目猙獰起來。我下意識握緊夜瑾年的衣袖,腦子里不斷涌現(xiàn)曾經(jīng)在魔界經(jīng)歷的那些可怕畫面。
夜瑾年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緊張,笑了笑反手握住我的手:“應該不會,別擔心,有我呢?!?p> 有你?你這臉皮現(xiàn)在比紙還白,看著可是比死人強不到哪去好嗎?我咽了咽口水,緊張的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那我們怎么知道這些人里面哪個有問題?我們是不是應該盡快離開這里?”
“夭夭你注意看這些行人看我們的眼神,你感覺到了什么?”夜瑾年示意我看向旁邊的幾個行人。我這才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中有的驚愕,有的隱隱帶著一絲不適,還有幾個姑娘似乎眼里還帶著驚艷外加憐惜的感覺。
嘿,這倒是挺有意思的。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情緒,看得卻都是我們兩個人?
我疑惑的看向夜瑾年,夜瑾年這才低聲解釋道:“我面如白紙,如同死人一般,所以讓人看著驚愕;我們渾身上下沾滿了山鬼的鬼氣,敏感的人靠近我們就會感覺不適;我的儀表不俗,但卻滿面病容,所以姑娘看見我則會愛慕憐惜,眼神復雜?!?p> 嘿,這人還真是不謙虛啊!我無語的望了望他,忍不住小聲吐槽一句:“沒看出來你還挺自戀啊……”
“難道夭夭并不如此認為?”夜瑾年突然輕飄飄的來了這么一句,我瞬間尷尬了。
我靠你就算聽到了能不能假裝沒聽到啊?算了,果斷轉(zhuǎn)移話題。
“所以,閏土表現(xiàn)得既不驚訝也沒有任何不適,更沒有驚艷,所以你認為他有問題是嗎?”
夜瑾年點頭,可是我琢磨著不是這么回事。要知道,女人的直覺向來是一個非常神奇的東西。我歪了歪頭,猶豫著說出我的觀點:“可是,我怎么覺得,他可能只是反射弧比較長呢?”
“反射???”
“哦,就是反應比較遲鈍,畢竟看著那么忠厚老實的一個小孩。”
夜瑾年無語的望了我半天,最后搖搖頭道:“你的想法……還真是簡單?!?p> 簡單?靠,居然侮辱我作為女人的直覺,還侮辱我的智商!我要發(fā)飆!可是夜瑾年適時地咳嗽了起來,他痛苦地捂住胸口,這情形讓我立即軟了下去。
“你怎么了?我們先停下來歇會兒吧……”我一邊幫他拍背一邊扶著他往路邊挪,夜瑾年皺著眉不說話,卻一直擺手不肯挪動。
一時間我急得汗都出來了,可是卻一點主意都沒有。我身上值錢的玩意就那幾顆珍珠,現(xiàn)在珍珠不好使,夜瑾年又一副風吹就倒的樣子,我只覺得兩眼發(fā)黑,鼻子發(fā)酸。
“姑娘,公子!”身后冷不丁有人亮了一嗓子,我直接被嚇得跳了起來
“雖然這珍珠不好使,可俺知道這是貴重東西,公子剛剛不用我?guī)兔κ遣皇怯X得俺貪你們的便宜?”閏土一張黑臉此時憋得通紅,表情委屈得像個小媳婦。
夜瑾年顯然此時還說不出話來,我趕緊擺擺手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我們只是覺得麻煩你那么多無以為報,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而已。”
“珍珠還你們!”顯然我的解釋挺蒼白的,閏土小弟并沒有解氣,他氣哼哼的把珍珠一下塞到我的手里,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哎!不是……”哎呦,沒想到這黑小子還挺傲嬌的啊,真是頭疼。
夜瑾年又開始咳嗽,我也顧不得閏土了,轉(zhuǎn)身去看夜瑾年。他咳得這么厲害,我真怕他的傷口有個好歹。可是這大庭廣眾的,我不好太過奔放去扒一個男人的衣服吧?
我正糾結(jié)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眼前突然黑影一閃,我被推了個趔趄,然后夜瑾年便被人呼啦一下背了起來。
我驚呼一聲撲上前去,這才看清是不知什么時候又折回來的閏土。
“你干嘛!?”我一把拉住閏土的胳膊,閏土卻沒好氣道:“你看你們這幅樣子,又人生地不熟的,就別逞強了!跟俺走吧!”
說完他拔腿就走,我根本拉不住這個膀大腰圓的鄉(xiāng)村少年。真沒看出來這孩子居然還有霸道總裁的一面!哎呀,我去,我感覺我的心臟有些受不了了。我估計夜瑾年也要崩潰了吧,我暗搓搓的看向夜瑾年,果然這貨臉色一片潮紅,顯然仙生中從未受過這等挫折。
“哎,小哥,小哥,”我拼了吃奶的力氣這才勉強讓閏土的腳步停了停,“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我哥哥胸口有傷,你這樣背著他實在不妥,你把他放下來,我和你一起扶著他走好不好?”
我努力擺出星星眼,無比誠懇哀求地看著他,心中暗暗祈禱我的姿色能稍微迷惑一下這個少年。
閏土被我這樣一看,果然態(tài)度軟下來,只是他并沒有立即放下夜瑾年??磥硎敲孀由线€有些過不去。我趕緊加把油,拉著他的胳膊搖晃幾下,聲音放得更軟了些:“全福小哥?”
閏土終于撐不住了,他默默把夜瑾年放下,吭哧了半天,才甕聲甕氣的說了一句:“快走吧,俺娘該做好飯了!”
……
一路上我向夜瑾年遞了好幾次眼風,想著是不是我們找個機會逃跑??墒沁@位仁兄不知是受的刺激太大還是怎么滴,愣是理都不理我。這么一來二去的一耽擱,我們竟然真的來到了一個農(nóng)家小院。
暮色四垂,溫暖的夕陽余光中,炊煙裊裊。鳥雀鳴叫著飛向山林,院中的黃狗搖著尾巴汪汪叫了幾聲。
閏土呵斥了阿黃幾聲,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農(nóng)家婦人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邊笑呵呵的走出門來迎接我們。
“哎呀,貴客來了。快請進,快請進?!眿D人一邊招呼著我們,一邊又朝院子里面喊,“二丫,快出來幫忙!”
說話間,屋子里跑出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她一邊答應著,一邊趕緊抹了抹院子里的小凳子。
閏土扶著夜瑾年坐下來,婦人轉(zhuǎn)手就端來了茶水?!皝韥?,姑娘公子先喝口茶水,歇一歇?!?p> “謝謝,謝謝?!蔽疑焓纸舆^粗陶茶碗,感覺真是異常的親切??磥頍o論古今,鄉(xiāng)村人家都是這樣的淳樸熱情。我把茶水遞給夜瑾年,夜瑾年微微搖頭,沒什么話,神色依舊凝重。
“娘,飯做好了嗎?”閏土插著腰站著,“二丫,讓你收拾的屋子收拾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閏土娘和妹妹兩人答應得可脆快了。嚯,閏土這氣勢,讓我不由得肅然起敬了有木有。
說話間飯菜就擺上了桌,二丫領著我去井邊洗手,小丫頭一張?zhí)O果似的小臉一個勁的笑,看著真是可人得緊。
飯菜雖然簡單粗陋,但是對于我這個荒野求生了這么久的人來說,那熱騰騰的飯菜,堪比人間美味。閏土娘一個勁地催著我動筷子,我拿起筷子偷偷觀察夜瑾年的神色,夜瑾年瞥了我一眼,溫和有禮的說了聲謝謝,便有模有樣的吃了起來。
他居然開吃了?我愣了好一會兒,直到二丫扯了扯我的袖子,奶聲奶氣的說姐姐吃啊,我這才回過神來。
我再也顧不得其他,立即拿起筷子狼吐虎咽起來。米飯的熱氣蒸騰到我眼睛里,吃著吃著,我只覺得這熱氣熏得我眼眶發(fā)酸,直逼得我差點流出眼淚來。
一頓飯吃得風卷殘云一般,盤子很快便被一掃而空。夜瑾年其實只吃了幾口,我卻足足把一海碗的米飯都給吃光了。閏土和他妹妹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顯然是被我的飯量給嚇壞了。
倒是閏土娘是個人情練達的人,她呵呵笑著安撫我:“真是可憐見的,俺聽閏土說你們遇上了土匪,好不容易才從山里逃出來的?姑娘是不是好幾天都沒能吃上東西了?”
真是個貼心的大娘啊,我感激的拼命點頭,大娘的母性光輝得到鼓勵繼續(xù)泛濫:“姑娘餓了這么多天,估計待會兒該難受了。你先跟著二丫去洗漱一下吧,我去給你做碗酸湯消消食兒,這可憐見的……”
……我的眼角余光,瞥見了某腹黑男唇角一抹該死的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