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辦公桌,程純約了個車回家。到家之后她煮了一碗烏冬面,邊吃邊看直播。飯后洗漱完畢躺在床上翻看關(guān)于FDA審批生物制劑的相關(guān)文件。
前天人事科通知她簽了轉(zhuǎn)正勞務合同后,下午張經(jīng)理就分派給她新的工作內(nèi)容。為了慶祝順利轉(zhuǎn)正,程純換了個發(fā)型,女人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折騰自己的頭發(fā)。
當她把決定權(quán)交給發(fā)型師后,發(fā)型師給她來了個徹徹底底的改頭換面,他毫不留情地一刀剪斷了陪伴她四年的長發(fā),給她設計了一款利落干練的短發(fā)。
打從記事以來,這還是程純第一次留這么短的頭發(fā)。她對著鏡子照了照,除了暫時不適應之外內(nèi)心竟然感到很滿意,于是心情大好買了兩瓶紅酒回家。
一個人正自斟自酌,電話響了。是同事張柯打來的,他是和程純同一時間進公司的新人。
“程純,你現(xiàn)在有空嗎,能幫我個忙嗎?”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焦灼,背景聲音嘈雜混亂,程純能聽見節(jié)奏低沉類似鼓點的敲擊聲和口哨聲。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程純放下酒杯。
“你有時間來淺嘗不止音樂酒吧一趟嗎?我這邊出了點事……”電話那頭支支吾吾的,繼續(xù)說道,“你有錢嗎?我把吧臺的幾瓶酒打碎了,他們讓我賠一萬塊錢才能離開……”
三個月試用期的工資她剛好存下一萬塊,程純沒多想就打車到了張柯說的酒吧。下車之前她留了個心眼,告訴管雨菲事情的經(jīng)過,并叮囑她半個小時以后給自己打個電話。
光怪陸離的照明、低沉曖昧的音樂,張柯頹廢地坐吧臺前,兩邊嘴角掛著暗紅的血跡。他一見程純仿佛看見救命稻草一般就要朝她走來,但是站在他旁邊的一個彪形大漢立馬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起身。
“程純,我在這!”
程純尋聲望去,終于找到他了。她從包里拿出一萬塊錢放在吧臺上,問正在調(diào)酒的男人:“錢我?guī)砹?,可以讓他走了吧?!?p> 兩個手臂上紋滿刺青的男人看了一眼桌上的鈔票,沖著后面叫了一聲:皓哥。
一個身形矮小的光頭男人應聲從吧臺后面的小房間走出來,看了一眼面前這個素面朝天的女人。程純上半身是一件橘紅色的高領(lǐng)羊毛衫,下身是藍色修身牛仔褲,腳上穿著黑色平底馬丁靴,整個人的打扮和當下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因為事情緊急,她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皓哥走到她跟前,輕佻地在程純臉前吐了個煙圈,嗆的她連聲咳嗽。
“當我這里是超市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張柯不發(fā)一語低下頭。
“那你想怎么樣?”程純問他。
叫皓哥的男人給調(diào)酒師使了個眼色:“給這位美女來一杯長島冰茶?!?p> 吧臺旁邊幾個客人聞言紛紛側(cè)目,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很快一杯看起來和冰紅茶十分相像的雞尾酒擺在程純面前,張柯伸手想替她喝,卻被皓哥的眼神震懾住了。
程純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舉起酒杯正打算一飲而盡,一個服務生打扮的外籍小伙子從她手里奪過酒杯,將紅褐色的液體一股腦兒灌進喉嚨。
皓哥起初臉色一變,然后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好你個威廉,又來英雄救美了。”
叫威廉的小伙子擦了擦嘴,用熟練的中文對皓哥說道:“皓哥,您知道我就這么沒出息的,一看見美女就想忍不住心動?!?p> 雖然知道他是好心,但威廉油嘴滑舌的態(tài)度還是讓人不舒服。
皓哥聞言樂不可支,眼前這個女的也配叫美女,除了高挑點,要相貌沒相貌,要身材沒身材,一頭短發(fā)跟個鳥窩似的搭在腦袋上,還是長發(fā)美女有女人味。
威廉仿佛看穿了皓哥的想法,表情浮夸地說道:“我們老外都喜歡這種類型的。”
要不是身處這么尷尬的境地,程純差點因為他蹩腳的發(fā)音笑起來。
威廉的面子很管用,皓哥就這樣放了兩人一馬。程純謝過威廉后,正欲離開,那個年輕人卻指著她的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說道:“無功不受祿,今天我?guī)湍憬鈬?,你這個戒指應該送給我?!?p> 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這么厚顏無恥地要補償嗎?虧得程純前一秒還對他感激涕零。
“小伙子,我這個戒指不值錢的?!背碳冋f的是實話,戒指是去敦煌旅行時在路邊買的紀念品,好像花了二十塊錢。因為戴著這枚戒指寫完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說,她把它視為自己的幸運物。
“不值錢你怎么還舍不得呢?”
程純知道解釋不清了,無可奈何地笑了。她把戒指摘下來,并從錢包里拿出兩張百元大鈔:“最后一次機會,你選戒指還是這個?”
威廉一把搶過戒指攥在手心里。
門鈴狂響,程純從屏幕上看見一張外國人的臉很是吃驚,她已經(jīng)忘了半個月前的那位威廉了。她皺著眉頭高聲問道:“你是誰?干嘛的?”程純在心里抱怨小區(qū)的安保,什么不明來歷的人都放進來。
屏幕里的人舉著手里的戒指給她看:“我是淺嘗不止酒吧的服務員威廉,這個戒指還給你?!?p> 程純有印象了,但她沒打算開門:“當初不是你自己要的嗎?送出去的東西我不要了,你走吧?!?p> “隨便你,給你放在門口了。”程純看著監(jiān)控里,那人果然彎腰放下戒指轉(zhuǎn)身走了,她這才打開門,把戒指拿進屋隨手丟進玄關(guān)處的雜物盒。
威廉剛走到噴泉這邊就聽見有人氣喘吁吁地喊他的名字,回頭一看竟然是那位女士。
他站在原地等她,她一只手擱在額前遮擋迎面刺眼的陽光,另一只手拿著手機。寬綽的米白色毛衣前面印著紅色的英文字母,及踝的杏色百褶裙隨著她奔跑的步伐悠然向后飄揚。
齊耳波波頭經(jīng)過一夜睡眠早已蓬亂不堪,短短的狗啃劉海還服貼的蓋在額頭。那張素凈的鵝蛋臉上是一雙靈動的杏眼,眼梢微揚。
“戒指不收,現(xiàn)金收不收?”好看的女孩子說話一點也不好聽,她從手機殼背面拿出三張百元鈔票塞到威廉手里,程純看著對面這張完美無缺但是沒有辨識度的面孔,睡意惺忪的眼里流露出探究的目光。
他把錢遞給她,她翻了翻白眼搖著頭:“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忽然想到把戒指還給我,我不想欠你一個人情……還有你來我這的路費?!?p> 威廉猶豫了一下,抽出一張鈔票放進牛仔褲口袋:“謝謝?!?p> 程純見他終于肯收了,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最后一個問題?!?p> “你說?!?p>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
“我就住在這里。我看見你在門衛(wèi)那邊取過快遞,就知道你的門牌號了?!?p> 天下竟然有這么巧的事?程純將信將疑。
“那你現(xiàn)在去哪里?”
“中午家教,下午去學校上課?!蓖戳丝闯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說什么?”
“你那個同事他有問題……但是我現(xiàn)在趕時間,等有時間我再跟你說?!蓖挚戳丝赐蟊恚币x開。
“你不會連我的手機號碼都記下來了吧?”程純懷疑自己遇見了變態(tài),用戒備的目光看著面前的男人。
“我不是變態(tài),你那個同事才是變態(tài),”威廉掏出手機,把自己的號碼告訴程純,“我不打給你,也不會再去你家總可以了吧。你要是想知道真相,你打給我。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