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折草一頭扎進人群中,左擁右擠,高高掂起腳,四處晃著。
忽地,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穿著淺青色千褶裙,溫折草瞇著眼,又認真看了看,直到在人群遮擋的空隙,看見此人戴著的白貓面具,一顆心才確定下來。
五小姐,終于找到你了??!
溫折草有了動力目標,狠心擠入人群中,向那抹身影靠近,只是,人群如此擁擠,五小姐卻穩(wěn)穩(wěn)的并未被擠著半分。
仔細一看,五小姐身邊竟然站著位男子,這男子身材高大許多,一直小心護著,不讓她被人群推搡到。
原來如此。
“五小姐,五小姐,我在這,看到我了嗎?“溫折草奮力揮著手,在烏泱泱一堆人群中晃著。
女子并沒什么反應,只專心的跟在那男子身后。
溫折草不得已又加大聲音分貝,天,嗓子都要啞了。
一路擠過人群,夏蕪目光終于看到了奮力在人群中掙扎,走向她的溫折草。
“折草!“
“五,五小姐,“聲音有些沙啞,溫折草擠過人群重重疊嶂,費盡了氣力。
雙手半扶著膝蓋,有一下沒一下的喘著氣。
溫潤如玉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小丫頭,我們又見面了。“
小丫頭?
溫折草扒著眼,抬頭瞧去,呀,男子雖戴著面具,可他嘴角溫和的笑,卻是令她異常熟悉。
目光打量了番,男子身著紫青祥云衣袍,紫青青祥云衣袍,?
哦!是那位公子!
“是你阿,蘇,蘇公子?!?p> 溫折草站直了身子,溫溫打了招呼。
“折草,你去哪了阿?!跋氖徣崧暟l(fā)問。
“我一直找你阿,五小姐,人太多,一瞬你就沒在人群里了,還好找到你了,再遇到壞人可怎么辦?!?p> 夏蕪彎起嘴角,“蘇公子會幫我阿?!?p> 溫折草心中大大的疑惑,聽五小姐這口氣,難不成,這有緣人就是蘇公子?
感應到溫折草打量的目光,蘇滄瀾溫聲道,“那是自然,有蘇某在,定不會讓夏小姐有什么閃失的?!?p> “哦,哦,,“溫折草又一時詞窮,這個時候要說著什么呢,不過,如果五小姐有意和蘇公子交好,那也是沒有她說話的份吧,自己總不能替五小姐做主,只是,這蘇公子,,可靠嗎?
偷偷抬眼又打量起男子,男子玉樹臨風,臉上始終掛著儒雅的笑,一舉一動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舉止得體,無半分逾距。
好吧,暫時過關(guān)。
“陸兄,你可算來了,還以為你迷路了。“蘇滄瀾打趣著正朝他們走來的男子。
陸北城站定,身姿挺拔,夏蕪一雙漂亮的柳葉眼,不住的扣在男子身上。
怦然心動,一個人的煙花怒放。
“夏蕪見過陸公子?!芭郁嫒恍辛藗€禮。
“不必客氣,夏姑娘?!瓣懕背悄曋佳鄄粍?。
一雙攝人心魂的冷眸不動聲色的移到站在夏蕪身側(cè),一直埋著頭的溫折草。
這個男子,怎么也來了??
溫折草心中一萬個咒罵,她實在沒有勇氣,對著這樣一個氣場強大的男子,而且這樣一來,會不會破壞了五小姐與蘇公子的約會?
溫折草擰著眉,不悅的目光瞟向男子,僅一瞬,又忙收回視線。
不過,她這不悅略帶有埋怨的目光,還是被男子盡收眼底。
蘇滄瀾興致正濃,“夏小姐,正好我和陸兄要前去乘船觀賞夜景,不知是否有興趣一同前去?!?p> 溫折草低頭盯著腳上的繡花布鞋,思緒卻飄的許遠,五小姐會答應嗎,會?不會?會?
“好阿,蘇公子,盛情難卻,再說今日之事,夏蕪還要親自感謝兩位呢。“
“夏姑娘客氣了。“
五小姐,答,答應了?看來五小姐是真對蘇公子有意。
蘇滄瀾一撫衣袖,“陸兄,我們走罷?!?p> “嗯?!?p> 陸北城默默走在最后面,夏蕪與蘇滄瀾并行走著,不時討論起詩詞歌賦,民族大義之類的。
溫折草緊跟著夏蕪,腳步不敢有絲毫懈怠,仿佛她身后跟著吃人的魔鬼似的。
是的,吃人的魔鬼。
四人行到江岸邊,蘇滄瀾伸手招來停靠江面的船家,付了船錢,四人上了船。
這是一艘規(guī)格中正的游船,船上可容下十幾人,可蘇滄瀾包了一整條船,除了船家,只他們四人。
進了船廂,桌上擺著布好的酒菜,上好的黃梁酒,四碟下酒菜,船上的窗戶迎著江面大開,江風徐徐吹進,溫潤無聲,飄在江面上的蓮花燈,三兩散在前方,作游船的指路燈。
夏蕪纖手拿起酒,為三人斟滿了酒,陸北城坐在她左側(cè),蘇滄瀾在右側(cè)。
夏蕪端起酒,表情真摯認真,“蘇公子,陸公子,這杯酒夏蕪敬二位,多謝今日兩位公子搭救之恩?!?p> 語畢,將酒一飲而盡。
不過,她是沒喝過酒的,剛飲下,一股辛辣嗆鼻的酒氣就涌了上來,夏蕪按壓不住,忍不住咳起來。
“夏姑娘,你沒事吧?“蘇滄瀾忙起身,側(cè)身察看女子情況,卻不敢靠得太近。
身側(cè)的溫折草忙上前遞過手帕。
稍稍止了咳,夏蕪又扯出溫婉得體的笑容,“我沒事,兩位公子請便?!?p> 陸北城倒是一直沒別的什么表情,拿起斟滿的酒杯,滿飲而盡。
面色不變。
蘇滄瀾自是暢飲。
談話間,看似夏蕪與蘇滄瀾相談甚歡,可每次夏蕪費心拉攏陸北城,多與她攀談,這男子卻并不十分領(lǐng)情,一直不冷不淡,冷冷清清一副專心賞景的姿態(tài)。
夏蕪尷尬,蘇滄瀾識趣的接過話去,這才給溫折草造就了兩人情投意合的假象,可能是礙于某人的存在,不得不分外收斂罷了。
溫折草又轉(zhuǎn)念一想,她現(xiàn)在,此時,好像也是一個“礙眼“的存在罷?
不行,不行,今天對五小姐來說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一定要,一招制勝。
想到這兒,溫折草輕聲咳了咳,輕聲走到夏蕪耳旁,裝作不適道,“小姐,我有些頭暈,先出去透透風。“
夏蕪一臉關(guān)切,“沒事吧?“
“沒事,沒事,小姐,我就先退下拉,?!皽卣鄄葺p聲在她耳邊低語。
夏蕪輕點點頭,“嗯,去罷。“
得了令,輕盈的邁著步子退了出去。
趴在船畔上,無聊的賞著江景,哎,美景看多了也就疲乏了,好想回去睡覺阿。
江面對岸的男男女女,仍還穿梭不停,岸邊的花燈飄走一波又一波,溫折草困意的闔著眼,哎,她們不困的嗎?,,
抱著船畔上的欄桿不知道過了多久,大腦困鈍一片,眼皮都抬不起來了,腳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踢著船邊,慢慢的,腳下動作無意識的停了。
大腦困的暫且漆黑一片,眼前的世界變得非常舒適,沒有精力,沒有精力,再睜開眼睛,就闔一會兒,一會兒就醒了,,
心中盤算著,可身體霎時一個天旋地轉(zhuǎn),大半個身子失去重力般向前傾去,溫折草困意瞬間醒了大半,混亂之中,條件反射的去抓手下的東西。
身體悠悠蕩蕩,并沒有落入水中的聲響,看來,還是自己反應快阿。
正沾沾自喜,溫潤的江風將少女的“無知慶幸“吹醒,溫折草這才看清全貌,自己,此時,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提在半空中,自己有求生欲的大半個身子攀在船邊。
腳下是汪洋平靜的江面,江水有多深,水有多涼,,若是掉進去,不得嗆幾口水嗎?
氣氛有些尷尬,她就這么像只瘦弱的小雞般被男子拎在半空中,還是在船身外側(cè)。
“這,這位少爺,能不能先把我拉上去阿?“
抬起困頓的雙眸,天!竟是那位陸公子。
視線相撞,陸北城饒有興致的一手撐著她,看著她多變,層次豐富的表情,和那過于遲鈍的神經(jīng)。
淡聲啟唇,“我為什么要拉你上來?“
非困井之蛙,這個男子波光不驚,一副事不關(guān)己,看好戲的模樣。
不救我,那這樣把人拎在半空中?
溫折草咬了咬下唇,好漢不吃眼前虧!轉(zhuǎn)眼,對上男子涼薄的視線,臉上堆滿討好的笑,“陸公子,你大人有大量,不對,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發(fā)發(fā)慈悲,把我拉上去罷?!?p> 可憐兮兮的看著男子,目光期盼。
陸北城挑眉,逗逗她倒是有趣,“若我不想多管閑事呢?“
那期盼的雙眸,像泄了氣的氣球般,松了下去。
哎,丟人,雖然天黑并不容易被別人發(fā)現(xiàn),可還是,覺得丟人。
溫折草輕聲嘆口氣,覺得此人不救自己的信念如此堅定,自己這口舌磨盡,也未必能動搖他。
這個陸,陸什么來著,這個姓陸的是故意想拿自己尋開心?
“那,那陸公子撒手罷,我這樣吊著挺難受的,你既不愿救我,那還是痛快的把我扔下去罷?!皽卣鄄萃葱募彩?,一想到那即將會漫到鼻子,眼睛,浸濕全身的江水,手腳就開始打顫。
“好,那我松手了?!?p> 這個姓陸的,這回應得倒挺快!!
溫折草壯著膽子,將眼睛死死閉著。
“我松了阿?“這姓陸的是故意的罷,再三挑戰(zhàn)她的忍受力。
不過,還是太可怕了,眼睛都不敢睜開。
“三,“溫折草屏住呼吸。
“二?!叭砭o繃著。
“一!“男子語氣決絕。
“啊,,,!“溫折草嚇得大喊,,可“一“字落地的瞬間,伴隨而來的,不是瞬間灌入口鼻的江水,和她落入江水中會蕩起的撲通聲。
耳邊,柔柔的,一下兩下,掃著耳尖。
是,是風!
是從岸邊吹來的溫和江風!
沒落水里?溫折草疑惑的睜開一只眼,左瞧右瞧,周圍空蕩蕩的,一顆懸著的心終是落地了。
那個陸,姓陸的,還算有些人性。
溫折草將雙眸都睜開來,自己正安穩(wěn)的站在船上甲板上。
“腦袋清醒了?“
陸北城看著她系列呆萌的反應,心中點點情緒,被勾著點燃。
溫折草左右閃爍,目光胡亂跑了眼男子,低聲答道,“早,早就醒了?!?p> “下次可沒人救你了。“
救?剛剛分明不是耍弄人嗎,,不過,好吧,結(jié)果確實是把她救了。
“謝,多謝陸公子?!?p> “不叫六公子了?“陸北城清涼深邃的風眼,鎖在女孩身上。
剛剛有些慫意的溫折草,又被激了起來,窘的小臉通紅。
想也不想就回道,“多謝六公子!!“
頗有些賭氣的意味。
嬌小身影輕巧轉(zhuǎn)過身子,在話音安穩(wěn)落地時,人已進了船廂。
這個欠揍的六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