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鄭鐸和周辰逸同時站起身,對著剛剛進來說話的警察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說,蘇夢曦招了,說人是她殺的?!贝┲哪贻p人,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看鄭鐸,又看看周辰逸。
鄭鐸混沌的腦子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得瞬間清醒了過來,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蘇夢曦到底是不是兇手,而是這個案子終于可以結(jié)案了。他甚至想好了結(jié)案后的安排,讓劉可可寫結(jié)案報告,他會給妻子打個電話,然后一起去尋找兒子,等找到兒子后,他要好好的睡上個一天一夜。
而周辰逸并沒有因為蘇夢曦的招供表現(xiàn)出歡呼雀躍,如釋重負。緊皺著眉頭,一臉凝重的周辰逸怎么都不會相信蘇夢曦就是兇手,在他的印象里,蘇夢曦和肖漫妮一直都是好朋友,她也沒有理由殺肖漫妮。如果自己不是兇手的話,那么蘇夢曦就更不可能是兇手了。
“難道,是為了那件事?!敝艹揭萃蝗婚g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心里想著那個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他局促不安的雙手握緊了運動服的衣角。
正在和年輕警察說話的鄭鐸,并有看到周辰逸這及其不正常的反應,他簡單的詢問了一下情況,便轉(zhuǎn)頭示意劉可可跟他一起離開。
“等一下,蘇夢曦她和……”周辰逸適時地叫住了鄭鐸,想要為蘇夢曦辯解些什么,可惜話說到一半,就被鄭鐸打斷了。
“你不是要見你的律師嗎,現(xiàn)在就可以見了?!编嶈I一半的身體已經(jīng)走出了審訊室的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對著跟在他身后的年輕警察說道:“給周辰逸抽個血,檢查一下?!?p> “好的?!蹦贻p的警察看著鄭鐸走遠的背影,不明白還要查周辰逸的血液做什么。
劉可可從背后拍了一下年輕警察的肩膀,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多抽他幾管啊?!?p> “好的。”年輕的警察又看著劉可可走遠的背影,更加不明白了。
……
另一間審訊室的門口,鄭鐸遇到了剛要走出門的余杭。余杭的臉上帶著一抹鄭鐸看不懂的微笑,這個讓鄭鐸有種不好的預感。
“周辰逸要見你。”鄭鐸率先開口說道。
“好的,我現(xiàn)在就過去。”余杭微笑著,禮貌的側(cè)過身,給鄭鐸讓出了一條小道。
鄭鐸沒有表情的臉對余杭點了下頭,毫不客氣的往門里走去。
余杭目視著鄭鐸走進了審訊室,他也轉(zhuǎn)過身,往周辰逸所在的審訊室走去。
“余律師?!编嶈I突然轉(zhuǎn)過身叫住了余杭?!澳愣几K夢曦說了什么,讓她這么快就認罪?”
余杭也轉(zhuǎn)過身,看著鄭鐸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說道:“說了我該說的而已?!?p> “你不是蘇夢曦的律師嗎?你們不是簽了委托書嗎?”鄭鐸不明白,律師不就是為了給當事人脫罪的嗎,為什么余杭會不阻止蘇夢曦認罪。
“我也是周辰逸父親的律師?!庇嗪妓菩Ψ切Φ膶︵嶈I點了下頭之后,便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周辰逸所在的審訊室走去。
“頭兒,我去給你拿些退燒藥吧?!眲⒖煽煽粗嶈I疲憊的臉,說道。
“不用了,吃藥容易犯困,你去給我倒杯熱水吧?!编嶈I邊說邊往審訊室里走去。
坐在椅子上的蘇夢曦臉色蒼白的嚇人,她此時就如一個傀儡娃娃般,顯得詭異且了無生氣。
“你承認肖漫妮是你殺的了?”鄭鐸走到審訊桌旁,還沒來得及坐下,便開口問道。
“對,是我殺的。”蘇夢曦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只有嘴巴在一張一合的發(fā)出聲音。
在余杭走的時候,蘇夢曦就把身上披著的西裝外套還給了他。因此,蘇夢曦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
這時劉可可推門走了進來,手上端著兩個杯子,她把一個杯子放在了鄭鐸的桌子上,把另一個杯子放在了蘇夢曦的桌子上。
鄭鐸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的水。也許是吸取了第一次的經(jīng)驗,劉可可這回倒的水,水溫剛剛好。
“這一天只喝牛奶就可以嗎?”進來的時候鄭鐸就發(fā)現(xiàn)了蘇夢曦面前桌子上放著的牛奶瓶,這只可能是余杭給蘇夢曦的,這就讓鄭鐸更加的摸不清余杭的目的了。
“可以的。”蘇夢曦仍然只是動了動嘴。
“還是喝口水吧,喝完了就好好說說你是怎么殺了肖漫妮的?!编嶈I看著牛奶瓶子,想著要不要讓人拿去檢查一下。
想得太多,讓鄭鐸的頭又一次劇烈的疼了起來,他用手揉了一下太陽穴,強打起精神努力地聽著蘇夢曦飄在空氣中的聲音,因為這很重要。
“昨天晚上我約了人在酒吧喝酒,大概是晚上十點左右,我到了酒吧……”
……
安靜的巷子里,五顏六色的彩燈在酒吧的墻上不停的閃爍著,一盞昏暗幽黃的燈光照亮了酒吧的玻璃門。蘇夢曦站在酒吧門口,左手握在門把手上,遲遲沒有推門進去。
右手插進紅色風衣的口袋,那張薄薄的A4紙靜靜地躺在口袋里。蘇夢曦死死的攥著口袋里的紙,幾次想要把它拿出來再看一眼,卻始終沒有勇氣。
眼里泛起了淚花,仰著頭快速的眨著眼睛,終究沒有讓淚水流下來。深吸一口氣,蘇夢曦對著酒吧玻璃門上的影子練習了幾個微笑之后,終于推開門走了進去。
“久等啦,抱歉我來晚了。”蘇夢曦笑的很開心,說著抱歉,但臉上并沒有一絲歉意。
酒吧里唯一的一桌客人瞬間停止了喧鬧,齊刷刷的往門口看去。
“不晚不晚,來了就好?!弊谧钔膺叴┖谏路哪腥孙@得有些局促的站起身,說道。
“對呀不晚,快過來坐吧?!?p> “就是的,快過來坐。”
其他人也都在七嘴八舌的說著。
蘇夢曦很自然的走到了桌子旁,穿著紅色高跟鞋的腿優(yōu)雅的向前一邁,便坐在了剛站起來的,穿黑色衣服的男人的座位上。
“我可以坐這兒嗎?”蘇夢曦挑眉,有些蠻不講理的問著站在她身邊的黑衣男人。
“當然可以了,只要你想,坐我腿上都沒問題?!焙谝履腥诵呛堑淖叩阶雷訉γ?,用屁股拱了一下卡座上的人,示意他們往里面挪一下。
“哎呦我說方不同,你怎么能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呢,再說了坐誰腿上也不能坐你腿上呀?!弊谔K夢曦旁邊,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撇著嘴嫌棄的看著黑衣男人方不同說道:“本來蘇夢曦來晚了要自罰三杯的,你要是這么說,那就你替她喝了吧?!?p> 在座的所有人都開始起哄著,齊聲叫囂著讓方不同替蘇夢曦喝酒。
方不同的臉瞬間便紅了起來,他害羞的看了眼蘇夢曦,低下頭竊笑著欲言又止。
“哎我說,你怎么還臉紅了,剛才那個色膽包天的勁兒呢?”黑框眼鏡男嘲笑的看著方不同,眨巴了幾下眼睛。
桌子下面,方不同狠狠地踢了一下黑框眼鏡男的腿,用口型對他說道:“別說了?!?p> 黑框眼鏡男毫不理會方不同的暗示,拆臺般的說道:“你踢我干什么呀,你到底喝不喝?”
“就是的呀,你喝不喝?”
“你不喝我們就替蘇夢曦喝了啊?!?p> 所有人又開始起哄道。
“甄言,你別什么話都往外說啊,我哪有色膽包天?!狈讲煌纱罅搜劬?,警告著黑框眼鏡男。
“怎么了,我甄言就是要說真話,你要是不喝,來,我替蘇夢曦喝了。”甄言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對著蘇夢曦說道。
“你放下,我沒說我不喝呀?!狈讲煌焓职醋≌缪跃票谋冢侄似鹱雷由献约旱木票?,放在唇邊一飲而盡。
一陣叫好聲響起,有人拿起裝滿啤酒的瓶子,往方不同的空酒杯里倒?jié)M了酒。
“好了,別再讓他喝了,剩下的兩杯我來喝?!碧K夢曦拿起酒瓶,往一個新杯子里倒?jié)M了啤酒。
“你放下,讓我來?!狈讲煌斐鍪?,想要拿蘇夢曦的酒杯。
蘇夢曦皎潔的一笑,靈巧的躲過了方不同的手,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酒。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蘇夢曦再一次一飲而盡。
“自罰的酒我喝完了。”蘇夢曦把空酒杯倒過來,依次在眾人面前展示了一下。
“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好酒量?!闭缪钥粗K夢曦,一邊自嘆不如地搖著頭,一邊贊嘆地鼓著掌。
蘇夢曦笑著給了甄言一拳,說道:“我怎么聽出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感覺?!?p> “噗呲”一聲,方不同大笑了起來,他看著甄言憋屈的臉,也拍起了手。“說得好,狗嘴里也吐不出真言啊?!?p> “你們兩個夠了啊,再說我這頓酒我就不請了啊?!闭缪匝b作不高興的樣子瞪著方不同,接著又把視線移向蘇夢曦說道:“我說大美女,你也太奇葩了吧,這都什么年代了,你連這個手機都沒有,我們想約你出來真不容易?!?p> “想約我,是要靠緣分的。”蘇夢曦挑眉看著甄言,打趣道。
“我說你是不是不想把電話號碼給我們呀?不想就直說,也別撒謊啊?!闭缪灾粓D自己一時嘴快,并沒有看見蘇夢曦逐漸陰沉下去的臉。
桌子下面,方不同又踢了一下甄言的腿,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酒桌上的氛圍霎時有些凝固,蘇夢曦輕哼一聲,賭氣般又連續(xù)喝了幾杯酒。
“你看我這嘴,都怪我爸媽給我起的這個名?!闭缪杂檬州p輕地在嘴上扇了一下,繼續(xù)說道:“是我失言,我自罰一杯啊?!?p> 看著甄言喝完滿滿一杯酒,蘇夢曦這才“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還怪起你爸媽了,他們沒給你起名叫甄傻就不錯了?!碧K夢曦拿起酒杯,在甄言的空杯子上碰了一下,喝掉杯子里的酒后繼續(xù)說道:“我是真的沒有手機,沒有騙你們?!?p> “為什么不用呢?這樣別人找你多不方便呀?!狈讲煌滩蛔『闷?,先問出了口。
“我從來都沒用過手機,也沒人找我?!碧K夢曦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完后說道。
“從來都沒用過手機,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甄言大驚小怪的叫出了聲。
蘇夢曦一連喝了三杯酒后,手握著空酒杯用力的砸在桌子上,眼神有些迷離的苦笑著說道:“以前上學是家里窮用不起,后來我進去了是管得嚴不讓用,出來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不會。”蘇夢曦呵呵的笑著,就像一個得了精神病的小傻子。
“什么進去了?什么出來了?是什么意思?”甄言看著有些迷糊的蘇夢曦,不明白她話里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你們見過殺人犯嗎?”蘇夢曦面色潮紅,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別喝了,都開始胡言亂語了?!狈讲煌焓謸屵^蘇夢曦手里的酒杯,他有些后悔沒有阻止蘇夢曦,讓她喝這么多的酒。
“殺人犯?沒見過,難道你見過?”甄言顯然是對蘇夢曦的話比較感興趣。
“當然見過,而且你們今天也會見到的?!背弥讲煌蛔⒁猓K夢曦又搶回了酒杯,喝光了里面的酒。
“你說誰是殺人犯?”甄言似乎明白了蘇夢曦所說的話。
酒桌上所有人都一臉疑惑地看著蘇夢曦,等待她答案的揭曉。
沒有人注意到從門外走進來的兩個人,高傲精致的女人走在前面,清冷儒雅的男人走在后面。正在吧臺后面擦著酒杯的酒保說了一聲“歡迎光臨”后,順其自然的看了一眼墻上的鐘表,十一點五十分。
“殺人犯就是……”蘇夢曦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邊虛了一聲,看著其余的人一臉期待的樣子,她陰森而又狡黠的一笑,伸出手指的手突然向外甩去,打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上面。
“蘇夢曦,我們好好談談吧。”冰冷的聲音在蘇夢曦的頭頂上響起,她沿著甩出去的胳膊慢慢往上看去,肖漫妮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她的手指正按在肖漫妮的手機上。
“是你呀,我沒打到你吧?”蘇夢曦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語氣里卻沒多少歉意。
“沒有。”肖漫妮把手機放進了黑色的皮包里,陰沉著臉對蘇夢曦繼續(xù)說道:“我們?nèi)ツ沁呎務劙??!?p> “好啊?!碧K夢曦對著肖漫妮陰沉的臉嫣然一笑,站起身向酒吧遠處角落里的桌子走去。
蘇夢曦一邊走一邊對方不同說道:“等我啊,我去去就來。”
“那你快點啊,我們等你。”方不同對著蘇夢曦的背影大聲說道。
走到一張空桌子旁邊,蘇夢曦沖著站起來往這邊張望的方不同笑了笑,又眨了眨眼睛,便轉(zhuǎn)過頭不再看他。
蘇夢曦歪歪扭扭的坐到了桌子的一邊,肖漫妮和她身后的男人一起坐到了她的對面。
“這位是余杭,余律師。”肖漫妮指著身旁的余杭介紹道。
“見過,我知道?!碧K夢曦禮貌的對余杭點了點頭,又看向肖漫妮,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我來找你,是為了把這個給你?!毙ぢ輳陌锬贸鲆粡堛y行卡放在桌子上,用兩根手指緩緩推到了蘇夢曦的面前。
這張銀行卡蘇夢曦見過,正是肖漫妮和周辰逸結(jié)婚當天,周辰逸的父親給她的那張卡。
“你想要找我談什么?”蘇夢曦身體向后靠去,似乎對那張銀行卡并不感興趣。
“還是像周伯父說的那樣,離開這里,離開周辰逸。”肖漫妮的臉被酒吧房頂旋轉(zhuǎn)著的燈球照的忽明忽暗,就像是一個人內(nèi)心住著的天使與惡魔的臉來回的交換著。
是啊,蘇夢曦又何嘗真正的看清過肖漫妮的臉。從肖漫妮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對她說出“你好”的時候,肖漫妮就是一個掉落人間的天使,承載著所有的能量,給蘇夢曦帶來了光明。可是在那天之后的肖漫妮長出了尖尖的獠牙,她雙眼充斥著猩紅的鮮血,狠狠地把蘇夢曦打入了地獄。
對于肖漫妮,蘇夢曦至今的情感是復雜的。就像是從來沒有得到過關愛的心,仍然在卑微的乞求著那少得可憐的溫暖。
“為什么你們都要逼我?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跟周辰逸在一起,也沒有想過要和他在一起,你們?yōu)槭裁淳瓦@么的容不下我?”蘇夢曦看著肖漫妮,她多么希望肖漫妮可以讀得懂她眼里的誠懇與祈求,可以真正的相信她。
肖漫妮沉默的看著蘇夢曦,就像一個沒有滿足愿望的小孩兒,滿臉的憤怒。
“你還是拿錢走吧?!钡闪颂K夢曦一眼,肖漫妮別過頭,不再看她。
蘇夢曦的右手插進了紅色風衣的口袋里,靜靜躺在口袋里的那張紙就像被火包裹著,深深的灼傷了蘇夢曦的手。那種煎熬猶如噩夢般折磨著她,閉上眼睛,蘇夢曦看到了一片的火海?;鸷V胁粩嘤腥紵撵`魂涌出,他們飛到蘇夢曦的身邊,狠狠地纏繞在了她的身上,想要用他們罪惡殺死她。
“我要是不同意呢?”
突然睜開血紅的眼睛,蘇夢曦死死的盯著肖漫妮,嘴角浮現(xiàn)出了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