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很囂張嘛！

　　“喂！你撐住??！別睡??！求求你別睡，我已經(jīng)找人來救你了！”

　　謝明堂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摟在懷里，鼻腔里一股奶糖味兒，他想推開人坐起來，手肘處傳來一陣劇痛，“嘶——”

　　“你…你醒了啊？”穿著五中校服的女生將他扶正，兩只手小心翼翼地虛扶著，眼淚兒跟不要錢似的，“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我舅已經(jīng)在路上了，他會把你醫(yī)好的。”

　　謝明堂看見身邊有一灘血跡，有兩個巴掌并排那么大，他的自行車躺在路中間，車把手都撞折了，不遠處，一輛半舊的電驢撞到了欄桿上。

　　案件一點都不難分析。

　　他這是什么狗屎運？好不容易出門打個球，就被電動車給干翻了，難道打完球騎自行車也算疲勞駕駛？

　　他沉聲道：“你舅是醫(yī)生？”謝明堂費力地脫下外套，按在傷口上，疼得他連續(xù)“嘶——”了好幾下。

　　屠呦扶他起來，哭到打嗝，“我舅不是醫(yī)生，是……是醫(yī)院的保安。”

　　“嗯？？？？”謝明堂心里有無數(shù)個草泥馬蹦跶過，這什么跟什么！

　　三分鐘后，肇事者口中的舅舅開著一輛看著不怎么結實的桑塔納將謝明堂拉到了二院，輕微腦震蕩，左胳膊被劃了五厘米的口子以及后背大面積擦傷，傷口縫了十來針，留院觀察一晚，明天要是沒事兒才可以回家。

　　躺在充斥著消毒水味兒的病床上，謝明堂盯著天花板上發(fā)黃的燈罩，柜子上的手機又震動了兩下，這已經(jīng)是五分鐘之內的第七次了，謝明堂終于肯伸手。

　　“堂堂，怎么不接電話??？又在寫作業(yè)嗎？”謝母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謝明堂隱約能聽見彈琵琶的聲音。

　　前兩天，外婆打電話說想女兒了，他媽就帶著謝萌回了蘇州老家，他爸剛接了個工程，正在山東考察，整個家里就只有他自己。

　　他動了動嘴巴，思量著要不要告訴他媽自己被電動車撞的事兒，可一想到他媽那個性子，肯定會給他爸打電話，然后拖家?guī)Э诨鸺被鹆堑赝刳s，他心里嘆了口氣，“沒，出去打籃球了，剛在洗澡。”

　　“我就知道，那晚上記得吃飯??！媽媽在冰箱里放了鹵雞爪，記著放蒸鍋里熱熱再吃，你在家好好的，媽媽和萌萌下周五就回來了?！?p>　　今天，才周一。

　　他把電話放在枕頭邊上，翻了個身，聽著電話那頭咿咿呀呀的唱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媽媽聊天。

　　屠呦敲了兩下門，然后輕手輕腳地從外面推開，謝明堂將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說話，接著他對媽媽說，“媽，你和謝萌就好好陪陪外婆吧，我在家沒問題，中午我會去食堂吃飯的?！?p>　　謝夫人讓他跟外婆說了兩句，又叮囑了一番才掛斷電話。

　　等那邊掛斷電話，謝明堂才把手機收起來，“謝哥，這是我媽燉的排骨湯，特別好喝，我給你盛一碗哈?！蓖肋想p頰泛紅，不敢直視謝明堂，手上動作倒是挺利落。

　　“我想吃蓋飯?！敝x明堂拒絕了排骨湯，拿過床頭柜上川渝人家的外賣單，點了份尖椒肉絲蓋飯，屠呦哦了一聲，抱著保溫桶舔了舔嘴唇。

　　第二天上午，謝明堂回了趟家，換了身衣服打算去學校，將書包掛在自行車上時，看到剎車線上有明顯的割痕，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兒。

　　快11點時，謝明堂才慢悠悠地走進教室，將桌上亂七八糟的飲料瓶扔到身后的垃圾桶里，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整個過程，偌大的教室鴉雀無聲。

　　吳越聳肩踱步地走過來，吹著口哨，流里流氣的不像學生，倒像個二流子。

　　“喲！學霸這一上午沒來上課，是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去了啊？”

　　跟他一伙兒的小弟也蹭了過來，紛紛搭腔：“還能干什么？當然是去勾搭女同學了唄！”綽號南瓜的胖子陰陽怪氣道：“聽說都搞到醫(yī)院去了。”

　　兩句話，成功引起了全班的注意，本就與謝明堂不熟的同學，很顯然更愿意相信與他們相處了近一個學期的吳越。

　　而且，如此勁爆的八卦，誰不愛聽？

　　謝明堂是最近才從七中轉學到五中的，轉學原因眾所紛紜，有說他玩弄學妹感情，私生活不檢點；有說他拿刀傷過人，是個危險分子；也有人說他跟蹤過學生，是個心理變態(tài)……但學校給出的說法是“打架斗毆，無視校規(guī)，敗壞風氣”。

　　他抽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高考理數(shù)，想做會題冷靜一下。

　　結果……事與愿違。

　　練習冊連同筆袋一起被人掃到地上，圓珠筆、油筆撒了一地，而練習冊落在一灘水漬上，很快就被侵透，染上鉛灰色的痕跡。

　　吳越又給了他桌子一腳，湊近抵著謝明堂肩膀，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謝明堂，你很囂張嘛！張倩的情書你都敢拒絕？”

　　“那我為什么，要接受？”這是他進教室的第一句話。

　　謝明堂挺苦惱的，他根本就想不起這人口中的“張倩”是誰，在這所學校里，他幾乎是教室—廁所—操場三點一線，從不惹事，可就憑著一張臉，不僅吸引一些不必要的關注，還要對一部分少女懷春負責。

　　真夠操/蛋的！

　　吳越將手搭在他肩上，捏了捏，“很好，你有種！”又猛地推開他，謝明堂的后腰撞到書桌，又是一陣稀里嘩啦地響。

　　“越哥，教務主任過來了。目測離咱五十米?！币凰难勰信苓^來，低聲道。

　　“謝明堂，你成功的惹怒了我！放學后，后街黃角樹下見，如果你不來，我就把你那些破事兒發(fā)到學校論壇里?！闭f完，吳越故意撞了他一下，回到自己的座位。

　　有了這段插曲，整個下午吳越都沒有再找過他麻煩，而謝明堂也懶得理周圍人的眼光，在數(shù)學課上做完了一套化學卷子，又在英文課上補完了上午的語文作業(yè)。

　　放學鈴聲剛響，同學們就陸續(xù)離開了教室。

　　謝明堂把要帶回家做的測試題裝進書包，單手將椅子倒扣在書桌上，一轉身，就看見屠呦在外面晃來晃去，一副假裝不經(jīng)意的看向教室的樣子。

　　很明顯，是在等他。

　　謝明堂繞過排排書桌，打算從前門出去，“學長！我送你回家吧?！蓖肋想p手扯著書包上的帶子，手里捏著電動車鑰匙，湊到他跟前。

　　“你的車撞了我?！?p>　　“誒？？？”屠呦不明所以，小短腿馬不停蹄地跟上去，像極了謝明堂的尾巴。

　　走到樓梯口，謝明堂轉身，冷眼盯著不到他胸口的女生。“不要跟著我，你撞我的事兒，翻篇了，還有我脾氣挺不好的，讓你哥離我遠點?！?p>　　沒等屠呦反應過來，謝明堂邁著他一米二的腿很快就消失在樓道里。

　　街上人來人往，謝明堂扶著自行車，單腳踩在地上，看到一個穿著五中校服的女生跑進前面的巷子里，隨后又看到吳越……嬉皮笑臉地堵上去。

　　巷子盡頭，沒有路。

　　“躲我呢？”吳越笑了一聲，“哥在10班門口堵了你好幾回，都讓你給跑了，原來是提前溜出來了??？”說著手就往女生臉上伸。

　　“你想干什么？”程苒揮開咸豬手，伸手就去推人。

　　吳越流里流氣地朝人身上掃去，“送你布娃娃和巧克力，你說我想干什么？”當然是想泡你??！

　　程苒道：“那些我都沒收，已經(jīng)退給你了。”

　　吳越一天之內，聽到了兩次被拒絕，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按住程苒肩膀就往墻上推，在他眼里，女人說不要，就是要，她們喜歡玩欲擒故縱。

　　“放開我！”突然被推到墻上，程苒全身寒毛豎起，她劇烈掙扎——

　　“啪——”慌亂中，她甩了吳越一巴掌。

　　力道很重，少年半張臉都紅了。

　　吳越壓著程苒作亂的手，舌尖抵著被扇的右半張臉，似乎還在回味，“性子這么野?。〔焕⑹俏铱瓷系逆?！”說著就往她嘴巴上親。

　　“唔——”突然橫過來的手，擋在了彼此之間，程苒淚盈于眸，突然“啪嗒”一聲落在了謝明堂手背上，燙得他一哆嗦。

　　心情不太好的時候，謝明堂不太愿意管閑事，尤其對方還是跟他約架的學渣，但剛才那單薄的身影和高高的馬尾，還是讓他回了頭。

　　“謝—明—堂—！”吳越兇狠地瞪著他

　　“你不是約我黃角樹下見嗎？怎么，怕了？”謝明堂主動挑釁。

　　揍謝明堂是為了幫干妹妹出氣，但他上個月打群架被學校記了一個大過，如果再被抓，他爸一定會打斷他的腿，所以今兒安排了幾個小弟去那邊堵人，原想著搞定了程苒，再過去看看他那慘兮兮的樣，拍個照，留個紀念。

　　沒想到，丫根本沒去！！

　　吳越不想在喜歡的女生面前丟面子，于是拽起謝明堂的衣領就往墻上懟，恨不得咬人：“勞資怕個屁？”

　　謝明堂朝外面望了一眼，再次對上吳越怒意升騰的眼，“你確定在這兒？巷子口是成安大街，左拐五十米就是派出所?！八f的云淡風輕，嘴角還帶有一絲笑意。

　　兩人劍拔弩張，程苒忍不住往后退，謝明堂示意她快走。

　　五中的后街是一條美食街，專門做學生和周邊幾個社區(qū)的生意，東西好吃不貴，各種塑料棚子一個接一個的排著，賣川渝小吃，麻辣燙、燒烤居多，這個時間點，到處都是五中的學生。

　　從各種香味中穿過，這倆天蓋飯吃膩了，謝明堂計劃著一會兒完事兒打包點小土豆和砂鍋菜回去。

　　美食街盡頭，一條小溪橫跨而過，一棵歪脖子黃角樹繁密且茂盛。

　　謝明堂右肩掛著包，雙手插兜認了認人。

　　呵~全是八班的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