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以身試險,看看陷害之人究竟想要什么,但那時因為那場大火和意外,莊里的人將我保護(hù)的太過了。正巧一年后我正式接任莊主一職,便下令遣散了父親那輩的所有親隨,讓他們告老還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正好就也趁著這個機(jī)會,親自扶持新人接替他們的位置?!?p> ……
景年費(fèi)解地看著他。
怎么也想象不出,年僅十六的歐延是怎么將那些像陸寅凡一樣精干可靠的長輩遣散出莊的……
他父親與北文帝一起平定前朝叛軍,大殺四方,身邊親隨……應(yīng)是相當(dāng)多且出類拔萃的。
他這個決定,是斷了那些長輩們的前途啊。
且不論他們能不能接受,會不會心生怨恨,歐延作為他們盡心保護(hù)的晚輩,這么做……外人看來,于禮,也是大不敬的。
果然是……瘋狂的決定。
……
“他們……不怨你?”
景年咋舌。
“我為他們留夠了晚年傍身的家產(chǎn),況且不愿,也是不行的?!?p> 歐延輕輕搖頭,“好在,陸叔他們都支持我?!?p> “我父親身邊,位階最高的有三位,剛才你見的陸叔就是一個,他們?nèi)肆ε疟娮h,在這件事上幫了我大忙,若非他們,我可能還不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解決這個問題?!?p> “還有兩位?他們現(xiàn)在在哪兒?”
景年睜大了眼。
歐延已吃完一碗了,剛將碗放下,景年忙去給他盛第二碗。
她這動作與他放碗的動作銜接的極自然,歐延又是一笑。
“一位名叫余世嶠,余叔,離得最遠(yuǎn),如今人在南方,閑居山林,膝下有一女。另一位,名叫單易,是我父親極為敬重的長輩,也是前一任莊主的親隨,年紀(jì)已比較大了,我一直喚他單伯,人就在安臨城內(nèi),他離莊后主動向我提請守護(hù)老莊主和我父親的牌位,所以現(xiàn)在人在萬佛寺,雖未剃度出家,但也算半個腳踏入佛門了?!?p> ……
景年驚的許久說不出話來。
原來……歐延身邊還有這么多人和事……
他有完整的家庭,且出身高貴,身邊定是有許多她無法想象的人情世故的。
景年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她真的是在一點點抽絲剝繭般的走近他的世界。
在他的主動下。
……
“萬佛寺?是之前……去過的那個寺廟嗎?”
景年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原來……歐延父母的牌位,竟然就在那萬佛寺。
“對”,歐延面前彌散著碗里的熱氣,“我父母的牌位,最早便是設(shè)在安臨的萬佛寺的,不過在陛下的授意下,在上京的菩提寺中也設(shè)了一處,但萬佛寺……才是最正式的。”
“這些年……單伯早已兩耳不聞窗外事,我一年間也只有父母忌日那天會到寺里拜見他?!?p> “明年我們一起去?!?p> 他說著,目光輕柔地映在她臉上,篤定而叫人沉溺。
景年的心跳一點點加速。
也后知后覺的意識到,原來去年還在上京時,歐延帶她去菩提寺的那一次,可能就是為了前去祭拜他父母牌位的。
原來是這樣……
……
“只是……他們?yōu)槭裁磿@么支持你?你那時候一個人面對這些,不會有危險?”
景年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歐延忍不住笑起來,“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自負(fù),但在這方面,我還真有些能耐。而且我也不能永遠(yuǎn)倚靠著我父親的勢力,雖說陸叔他們的地位說一不二,可當(dāng)年那場意外,多少還是讓手下不少人忌憚不已,生了猜疑和二心,索性也借此機(jī)會重整莊門?!?p> 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景年若有所思地點頭。
“陸叔人住在安臨城郊,算是半隱居的狀態(tài),這些年還有在涉足莊內(nèi)之事的,只有他一人了?!?p> “這個陸叔……很面善的樣子,而且一看就覺得應(yīng)是個很厲害的人物?!?p> 景年忍不住道。
“怎么說?”
歐延喝著粥,眼中光亮一閃。
“就是……很睿智的樣子,他跟他兒子一樣,都給人一種很有風(fēng)度的感覺?!?p> 景年不知該怎么說,斟酌著道。
“你沒說錯”,歐延點了點頭,“陸叔與其他兩位最不同的,就是睿智與通透,我父親生前,他在莊里的角色,多少有些出謀劃策的軍師的意味,這也是如今我依舊會請他出山的原因。”
“這次是為了什么?”景年心里一緊,“難道是因為肅王和靈珠……”
眼下,還有大量因沈氏滅門一案引發(fā)出的謎團(tuán)懸而未解。
“對?!?p> 歐延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景年面色凝重起來。
已經(jīng)到了歐延向外尋求長輩幫助的程度……看來,這些事真的相當(dāng)棘手。
“你別胡思亂想?!?p> 歐延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往嚴(yán)重處想了,“陸叔這幾年一直有參與莊里的事,而且這次的關(guān)鍵點不在他,而是陸承遠(yuǎn)?!?p> “棠鈺莊在北國整片北部的暗探諜網(wǎng),這幾年都是靠他支撐起來的——”
景年深吸一口氣,驚的好半天沒合上下巴。
陸承遠(yuǎn),竟是暗探!
景年不禁回想起他的容貌,她還以為……他是個不曾習(xí)武的文人……況且他年紀(jì)還不大。
“他……看著斯斯文文的,沒想到……”
她有些怔忪地感嘆。
“你能有這反應(yīng),說明他這暗探還是相當(dāng)合格的?!?p> 歐延失笑。
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的年紀(jì),能擔(dān)此重任,應(yīng)該很厲害吧?!?p> “陸叔親自培養(yǎng),又是他親骨肉,自然是后浪推前浪?!?p> 歐延絲毫不吝嗇對陸承遠(yuǎn)的夸贊,“北方諜網(wǎng)是棠鈺莊的重心,頗為重要,他接手已有一年,如今已相當(dāng)游刃有余?!?p> “楚清懷行蹤難定,我需要他周密的計劃?!?p> ……
真就是為了楚清懷的事。
這種未雨綢繆之感難免使人心跳加速,景年抿唇,有些走神。
……
“說起來,我的這幾位世叔世伯中,有一位從前還可能見過你?!?p> 歐延想到什么,高深一笑。
景年一陣詫異,從前?怎么可能……
“七年前,在斷情山”,歐延提醒她,“你將我救回村中后,我被莊里人接走,那些人中,就有余叔。”
景年不可置信地站起身。
當(dāng)時的事她已有些記不清了,歐延被人接走那天,她并沒有過去過,只是聽了府中人說,有一大群衣著不凡的人將他接走了。
“命運(yùn)還真是奇妙啊……”
景年實在不知該怎么感嘆了,接過歐延手里的空碗放回食盒里,喃喃自語。
“這是緣”。
歐延起身跟過去,在她對著桌面收拾東西時從背后擁住她,雙手環(huán)上她的腰,輕輕在她耳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