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消失不見,陸箬與在睡夢中驚醒霍地睜開雙眼,額頭上滿是圓滾滾的汗珠,秀麗的長發(fā)被汗水浸濕。
她醒了,也終于明白,她答應要幫明媚找的人就是她自己。她用手背蹭掉額頭上的冷汗,手指狠狠地抓著長發(fā)還拽掉了好幾根:“怎么會夢到五年前的那件事呢?是因為在醉夢軒時明媚講述的回憶,還是因為他回來了?!?p> 有些事終究會開始,有些事也總要去面對。
……
“救命啊,大哥,救我,救救我,我好難受?!?p> 這是孟星河聽到的聲音,是從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口中喊出來的。那個少年被困在囚籠之中,他的一條胳膊伸向前方,伸向孟星河。
孟星河站在囚籠之外也伸出手想拉住他:“你是誰?是誰?是……”
他還差一點點就成功了,可差一點點就是沒成功。因為在離少年很近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張臉,一張長滿形狀不規(guī)則斑疹的臉,就是這張臉讓他頓了一下,而就因為他頓的這一下,那少年就隨牢籠不斷后退,隱入黑暗中。
“不要……”孟星河親眼看見一個年輕的生命消失。他怔住了,他差一點就抓住了他的手,他本可以救下他的,可是他被他的臉嚇住了。
“孟星河,醒醒,醒醒……”桑寄生輕輕拍打著孟星河的臉。
孟星河剛剛從夢中醒來一睜眼便看見桑寄生坐在他的身邊,眼里盡是關切的顏色。
“你怎么了?”看見他沒事了,桑寄生眼里平靜下來。
孟星河捂著左肩上疼痛的部位,慢慢醒悟過來,他又做夢了。
有人認為夢跟現(xiàn)實是相反的,夢里的東西都不是真的??伤灰粯樱?jīng)常做夢,對于夢,他認為亦真亦假更準確。
此時的他是用被悄悄溢出的眼淚模糊了的肉眼觀看當前的世界,能清晰地感覺到眼前人在見到他清醒過來后卸下的緊張和關切。
“我沒事?!泵闲呛訚M頭大汗,眼里還嵌著淚水再加上透著虛弱的嗓音,怎么看都有些逞能的意味。
“真的沒事?”桑寄生把孟星河扶起來,有些狐疑,“你這幾天睡覺的時候,冷汗呲呲地往外冒,嘴里還不聽地喊著‘你是誰’這樣的話,手也不好好地放著到處亂伸?!?p> “沒,沒有吧?!泵闲呛訕O力地掩飾。
“怎么沒有?”桑寄生隨手拿了一面雕花銅鏡扔給他,“你自己照鏡子,瞧瞧你這滿頭大汗的樣子。”
孟星河手里捧著鏡子看見里面映出的自己的模樣確如桑寄生所說。其實就算不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此時的狀態(tài)。他做這個夢不是一天兩天了,根據(jù)來之前做的那二十幾年的夢,他覺得此夢必有深意。
他手里端著鏡子仔細端詳著自己蒼白的臉,這銅鏡里照出來的像雖不如玻璃鏡子的清晰明亮但也能看清:“寄生,你說我為什么這段時間總會這樣?”
桑寄生站得筆直,一本正經(jīng)地分析道:“難不成你得了怪病了?”
“你才得了怪病呢?!泵闲呛尤映鲢~鏡往桑寄生身上砸去。
桑寄生雙腿微曲彎了下腰,銅鏡恰好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他的臂彎里:“那你覺得是為什么?連續(xù)做了這么多天的噩夢,要不去醫(yī)堂瞧瞧?”
“不必了。其實我……”看著桑寄生認真的樣子,最后為了避免把話題越扯越遠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里:“出事的不是我,應該是另有其人?!?p> “不是你就好,其他人咱們也管不著?!鄙<纳宴R子放到原來的位置上,漫不經(jīng)心地道。
“這事沒那么簡單,若是真的,我怕是不能不管?!泵闲呛哟┐骱孟词暧只謴土丝⌒愎拥哪?,他走到書架前拿起來一卷書坐在椅子上翻看,“我感覺我夢到應該是孟星海,他讓我救救他?!?p> “孟星海,他不是出去歷練了嗎?”
孟星河合上書,擰著眉毛道:“孫夫子是這么說的,可我總覺得不對勁。早在家里決定送我來豫洛書院的時候就傳信給孟星海了,他既知道我要過來,怎么就偏偏非得選這個時候出去歷練呢?”
“你不要太擔心,凡是出去歷練的學子臨行前都會留下一滴精血,書院把血封在水晶里制作成靈級法器,法器與學子血脈相連,若是出事書院必定知曉。”桑寄生安慰孟星河,想讓他放寬心,“看你這兩天精神不太好,剛好今天又沒有課程,我和如景商量了一下決定帶你出去散散心,你快點兒收拾,不要讓如景等太久。”
孟星河心思煩亂,不想動彈。桑寄生就推著他往外走,他也就只好半推半就地跟著。
跟著他們走,走出書院,走到英山上的密林深處。
“咱們到底要去哪?這連小路都沒有了。”孟星河拂開擋住他視線的樹枝,抬頭望向被密密麻麻的枝條樹椏遮擋住連陽光都透不進來的天空,風愈來愈大在耳邊叫囂著過去,四周空氣都冷颼颼的。
他抱緊自己想要暖和一些的同時還要磕磕絆絆地躍過突出地表的巖石。
“野外嘛,沒有路很正常。”桑寄生一邊說一邊走,還時不時地回頭看孟星河一眼確認他有沒有跟上。
“到了。”依如景停下腳步指著一條狹小的縫隙說:“從這兒穿過去就是了?!?p> 孟星河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有一道由兩棵蒼天大樹形成的縫隙。
兩棵樹挨得就近,根系龐大交織錯節(jié)在一起,部分根莖拱破土壤裸露在地表層。雖說樹干越往上長越細但是由于它們都長歪了,兩棵樹往對方靠近又糾纏在了一起。上下相連,中間分離,就像壓扁了的圓拱門。
這門是被壓縮得實在太嚴重了,窄得僅容一人通過,還得吸氣收腹側著身子過去。
鉆過狹縫不用往前走,眼前便煥然一新。
陽光直射下來,經(jīng)歷了許久陰暗的他們一時不適應這耀眼的陽光抬起手擋住眼睛,又不忍心拒絕如此溫暖就張開手指讓光線通過指縫滲進來,便感覺渾身都是暖意。
前方不再是一望無際的林海,而是一大片花田。
花田占了一大片山坡,紅色的花朵盛開,是山上最鮮艷的顏色。四周林海環(huán)繞,如侍衛(wèi)一樣守護它,守護這最美的風景。
“的確是個好地方?!泵闲呛虞p輕撫摸著一片肥嫩的花瓣問道,“如景,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里的?”
依如景搖頭:“不是我發(fā)現(xiàn)的,是楊成告訴我的?!?p> 孟星河挑眉:“楊成?就是那個告訴我去找烈時打聽消息,說完撒腿就跑的人?!?p> “哎呀,你也別太介意,楊成平時也沒少被烈時欺負,遇到他當然要跑了?!币廊缇爸钢且淮笃ㄌ?,“這個就當他向你的賠罪。”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她便隨手摘下一朵花瞇著眼睛放在鼻尖嗅了嗅,“這花好香??!味道像是蘼蕪一樣?!?p> “英山上不長花,只有醫(yī)堂里那些人會在書院里種些花還都是藥用的。突然出現(xiàn)這么一大片花田該不會是哪個老大夫種的吧?”事情都過去了,孟星河也沒必要一直斤斤計較,他學著依如景的樣子抓住花莖拽斷,湊近看一只穩(wěn)穩(wěn)當當停在花蕊上的胖乎乎的蜜蜂,“咱們就這樣把花摘下來,好嗎?”
桑寄生手里攥著一把被依如景摘下來的鮮花,皺著眉做出思考的樣子:“我覺得不是醫(yī)堂的人種的,這么大一片他們肯定要找學生幫忙打理,可我們從沒聽說過?!彼诉^花田走到中央跟上依如景的腳步,“你知道這是什么花嗎?”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星河……”她站在花田中央朝著還在邊緣地帶的孟星河大喊,“你知道這是什么花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看著挺眼熟的,好像在哪見過?!泵闲呛右矊ぶ线m的花叢間隙往里走。
“管它是什么,好看就行?!币廊缇熬艏氝x那些開得正盛的花,自言自語,“回去把這些插在花瓶里養(yǎng)起來,應該能堅持一段時間?!?p> 桑寄生抱著滿懷的紅色鮮花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后面。
入秋后天氣涼爽,哪怕郢都與英山相距甚遠,溫度也相差不多。郢都城內繁華依舊,四王府冷清如常。
“既然來了怎么還躲著?”陸齊安放下毛筆,滿意地看著鋪在書桌上的畫布:海上有船遠來,岸邊群山松柏叢生,山巔之上孤亭獨立,峰巒四周云霧繚繞,飛雁從云層中穿過,艷陽高照著所有,江山如畫。
陸箬與從柱子后緩緩走出來:“哪有躲著,只是見你在認真作畫,不好意思出來打擾。”
陸齊安從書桌后走出來親自搬了張椅子放到自己位置的對面,“坐吧?!彼掌甬嬀?,“沒想到你來得這么快,隨便畫畫打發(fā)時間而已?!?p> “是什么要緊的事?把我叫到這里來。”陸箬與大大咧咧地坐下。
陸齊安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遞給她:“幻影祭司出關了。”
看完書信后,陸箬與的面色也沉重起來。
幻影祭司是谷蝶國修行寮千葉離的現(xiàn)任祭主。千葉離設在王宮內部,幻影祭司出關回來后必定在千葉離坐鎮(zhèn),相當于王宮守衛(wèi)質量提升了一大截,她還想像之前那樣隨心所欲地出入王宮可沒那么容易了。
她放下書信:“這下,咱倆都得小心了?!?p> 自古寶劍配英雄,鮮花贈美人。孟星河他們從花田里摘的花最后都落到了依如景手里。四個人剛進書院大門就碰到了推薦這個地方給他們的人。
楊成嬉皮笑臉的跟他們打招呼:“哎,你們回來了,怎么樣?那地方景色不錯吧。”

鐘晨暮
因為有點兒事時間比較緊,這章很糙,明天精修